為啥將睡覺叫見周公？寶雞這個景點告訴你

關於“中國”的記載，最早見於寶雞。陳倉區賈村鎮出土的“何尊”，內底銘文有“宅茲中國”，首次出現“中國”二字。“宅茲中國”意為“我要住在天下中央”，表示西周王朝的都城洛邑就是“中國”。實際上，西周王室的活動只在伊河、洛水流域範圍，可見古人都有“夜郎自大”的毛病，倒也不足為怪，條件所限嘛。

“何尊”價值連城。其實，中國青銅器向來珍貴，傳說“禹鑄九鼎”，更是至尊重器，可惜秦朝後消失。寶雞多寶，名不虛傳，挖出來許多文物，如毛公鼎、大盂鼎、散氏盤、虢季子白盤，及陳倉石鼓、何尊、逨［lái］盤、銅浮屠等，可謂國寶文物。寶雞市內有座中華石鼓園，裡面設“中國青銅器博物院”，珍藏許多禁止出境的寶貝。

神話故事、文字記載和歷史實證都有了，接下來當然要做學問。於是“寶學”應用而生，專家們可真會玩兒。有位“學者”曬出他為法門寺撰寫的對聯，“法、非法、非非法、舍非非法；門、無門、無無門、入無無門。”還特意注：“無”不讀無，而讀“末”，即“南無阿彌陀佛”的“無”。瞧，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學問”，故弄玄虛四六不著，都什麼玩意兒？還不如去研究“寶雞”身上有幾根毛更靠譜。

然而，我還在做“中國夢”，沿著絲綢之路西行。今天的“一帶一路”就基於絲綢古道，昔日單調的駝鈴聲早已被呼嘯而過的跨境專列所代替，世界的目光又一次聚焦於中國，我們該如何應對呢？

解夢還得去找周公。所以我將前往岐山，拜訪賢人周公。

周公姓姬名旦，周文王姬昌第四子，武王姬發胞弟，與姜太公同時輔助武王，滅殷商而立周朝，是西周初期傑出的軍政要員，被尊為“元聖”和儒學鼻祖。連孔子都不時感嘆“吾不復夢見周公矣”。《尚書》雲：“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yān］，四年建侯衛，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樂，七年致政成王。”出門七件事，算是對周公功績的總結。

岐山古稱“西岐”，是炎帝生息、周人棲居的故地。公元前十一世紀，古公亶父率族人從隴上遷至岐山周原，“古公乃貶戎狄之俗而營築城郭室屋而邑別居之”，今扶風、岐山兩縣交界處有周原遺址，出土了大量甲骨文和青銅器，證明周原是先周都城。現在的岐山縣，也做足了遠古西周的文章，地名、建築，甚至文風禮教，都帶著周人祖先的印記。

從寶雞到岐山，花掉我一個多小時。當我站在周公廟前時，已經過了十點。《詩經》裡說：“有卷［quǎn］者阿［ē］，飄風自南。”“卷”為彎曲，“阿”指大陵，“卷阿”即彎曲的大陵，也就是岐山縣城西北六公里處的鳳凰山南麓。周公旦晚年歸隱於卷阿，死後即建祠祭祀，西周末年遭毀壞，秦漢時重建。此後歷經興廢，現存建築為宋元明清風格，主要有周公、召公、太公三殿與姜嫄、后稷殿。

周公廟規模巨大，形制完整，倒不是妄言，甚至二里外就有座牌坊。從西門入內，見廟內樹木茂盛，殿閣古樸，確實是清靜安逸的去處，怪不得周公要隱居於此。沿林蔭大道向前，就是主要的建築群。最先是“樂樓”，元代建築風格，懸“飄風自南”匾，以紀念週公制禮作樂，為陝西儲存最完整的古戲樓。樂樓既是通道也是戲臺，穿過去即見八卦亭，重簷翹角，彩繪藻頂，前立漢白玉周公像，手裡拿著的也許是他的爻［yáo］辭。一般認為，伏羲得河圖而終成《周易》，重卦出自文王，爻辭出自周公。

過八卦亭就是三公正殿，從左到右分別為召公殿、周公殿、太公殿。周公殿始建於唐，單簷五間，紅牆青瓦，古拙蒼老，屋頂生黃花細草，脊飾精湛絕倫。召公殿位於周公殿左側，始建於宋代，單簷三間。

當年國人暴動，周公、召公共和行政，華夏始有信史。召公是周公的好幫手，行德政，封於燕。給後世留下“甘棠遺愛”典故，讓人感慨。如今的官員成了過街老鼠，不受人待見。西周時有陝邑，《公羊傳》記載：“自陝而東者，周公主之；自陝而西者，召公主之。”如今陝西者，召公所治地也。

右邊為太公殿，也是宋代建築，以周公殿為中心，與召公殿呈對稱格局。

三公殿對面有獻殿，如小型博物館，展示三公生平和政績。殿外潤德湖畔有株桂花樹，倒臥於地，生機勃發。據說被風吹翻，原以為活不長久，結果改變生活方向，依然過得滋潤。附近有碑亭，列青石碑十來塊，多為清朝民國建廟的紀事碑。

姜嫄殿始建於元代，以祭祀周人始母姜嫄，也稱姜姬。現存殿宇為清代重修，面闊五間，內塑姜嫄像，被奉為聖母。對面獻殿有巨鍋，不知是何來歷？殿前幾株古槐，枝繁葉茂，盤根錯節，似乎老得成了妖怪。沿左邊臺階上去，為明代所建的后稷殿，看起來略顯破舊。他是五穀神，為其母姜嫄踩到天帝拇跡感應而生，被棄於野，因鳥獸保護才得以倖存。故事就是“常羊育炎”的翻版，堯時拜為農官，教民稼穡，為最早種稷和麥的人。

在諸殿中，姜嫄殿居中，前有周公殿，後為后稷殿，當地人稱其為“姜嫄背子抱孫”。

不遠處有程潛別墅，院落寂寥，人跡罕至。再往後就是道教各路神仙的洞府，多為《封神演義》中的人物。其玄武洞有尊白色玉石像，頗有意趣。散發赤腳，撫劍而坐，是為真武蕩魔大帝。貌如重慶“傻兒司令”，惹得遊人不斷摸他的額頭和光腳丫。我也不例外，佔便宜似的摸一把“玉石爺”腦門，便往後山走去。

鳳凰山風光綺麗，空氣清新，確也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今人在山坡建起幾座事關周公的亭臺，如吐哺、禮樂、思賢、甘棠等，以示點綴。山頂有元聖殿，供周公像。身著唐裝的廟祝貼心地提示我拍攝“儒道之源”和“諸子先師”匾牌，我是書法肓，但也照做。

殿後為周公墓冢，天高雲垂，風吟蟲唱，讓人肅然起敬。冢後牆壁半圓，如屏似障，繪周公生平事蹟浮雕。不曉得為什麼，後世將夢與周公聯絡起來？也許源於孔子的口頭禪：“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說得次數多了，估計其門人便以為夢就是去見周公，而荒唐怪誕的夢境，自然要委託周公來解。如今，周公睡去已過兩千多年，一夢不醒，而我們還在做著有關他的春秋大夢。

再往後山，有昂首挺胸的鳳凰雕塑，意為“鳳鳴岐山，周朝將興”。鳳凰是姬姓周人崇拜的神鳥，《竹書紀年》裡說：“文王夢日月著其身，又鷟鸑［zhuó yuè］鳴於岐山。孟春六旬，五緯聚房。後有鳳凰銜書，遊文王之都。”又說“殷帝無道，虐亂天下……五星聚房，昭理四海”，這種橋段，估計是周人起事前，編造出來蠱惑人心的把戲。方法雖老，但後世屢次照搬，百試不爽。

返還周公廟，始覺夏風和煦，老槐垂陰。院內還有些小景緻，潤德泉、哪吒殿、大成殿、分封臺、古戲樓等，各具特色。半日消磨，困頓襲人，便匆忙略過。回到岐山縣城，才發現居然一天沒吃東西，便急忙跑進餐館，叫老闆娘做碗岐山臊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