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說點鬼話

今天是七月半，我們這裡叫鬼節。鬼節既要給鬼燒紙，又要吃鬼元子，以示對鬼的紀念。既然是鬼的節日，自然就要說點鬼話。

我不知道我生下來的時候信不信鬼，反正到我懂事時，我就常聽祖母說到鬼，一開始我還不怕，說多了，我自然就怕。但是後來，祖父卻常常對我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根本用不著怕鬼。祖父還說，人死如燈滅，哪裡有個什麼鬼呢？

祖母與祖父的兩種說法，讓我開始懂事的腦子裡裝著兩個相互矛盾的觀念，一個是有鬼，一個是無鬼。後來，我又在學校讀了魯迅先生踢鬼的故事，觀念就開始轉變。每當祖父祖母爭論鬼的有無的時候，我便問父親，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鬼？當著祖父祖母的面，父親總是笑著說，信則有，不信則無。那時的我，對父親的這句話還不是很懂，因此有些茫然。

再後來，我長大了，讀了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就堅信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並認同祖父的人死如燈滅的觀點。每逢有人說到鬼，我便懟對方，真有鬼的話，你把鬼捉來，讓我親眼看見鬼，我就相信！

鬼當然是捉不來的，我也似乎是勝利了。

然而，我並不是勝利者，而仍然是失敗者。雖然我不信鬼，但到了晚上，我還是怕鬼。讓我到墳邊去走一趟，更是不可能的事。這個奇怪的現象，讓我產生了反思，我本不信鬼，卻為何要怕鬼呢？因為什麼？膽小？或者說，我雖然口頭上不信，心裡還是信？

大白天的，我依然是不信鬼，只是到了晚上，我又信起鬼來。

父親的觀點，曾一度讓我找到根據，但卻讓我找到了疑點，信則有不信則無，這話看似是真理，其實不然。我調查了一些燒紙的信鬼者，他們之中，並不個個都信鬼的，只是走個形式，安慰一下自己的內心。我又問了那些不燒紙的人，他們都跟我一樣，白天不怕鬼，也不給鬼燒紙，但到了晚上，卻一樣不敢到墳邊去，一樣怕鬼。

我終於漸漸明白了一個事實，其實鬼無處不在，只是它不在這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因此你怎麼也捉不住它，它一直躲在你的心裡，伴隨著你的整個生命過程，直到你化為泥土，它才隨風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