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一刻甜蜜，等十年苦楚

《甜蜜蜜》譯名所謂“Almost a love story”——講愛情，遠遠近近的關係，今日離別明日再相逢，也都不過是個註腳。一刻甜蜜，等十年苦楚。

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把《甜蜜蜜》當作愛情片來看的。第一次看這部電影還是小學，家裡剛買VCD機的時候。那個年紀當然不懂愛情，也很快淡忘了這部片子。只依稀記得李翹坐在黎小軍的單車後座晃著腿哼著歌的畫面。後來，是高中的時候，握著遙控器換臺，看到有電視臺在放這部片子，放映中插了很多廣告，還是一直看下去了。經年之後，李翹和黎小軍在紐約街頭重逢，音樂響起，字幕亮起，我一個人怔怔地坐在沙發上。後來想起這部片子，下載了，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看完，心裡又是一陣空白。這部影片遠遠不是愛情片那麼淺薄的。

張美人是個有膽子，有理想的女孩。她想賺錢，她想回去鄉下炫耀，她想嫁個香港人，做個香港人。這些後來她都做到了，可也沒見她如何快活。

她說，我來這裡不是為了你，你來這裡也不是為了我。柔弱中有決絕。

她為了賺錢可以做任何事，可以沒日沒夜的工作，可以耍小聰明騙人，可以在雨裡賣鄧麗君的詞帶高聲叫喊，可以炒外匯股票炒到變成窮光蛋，可以去做按摩女。她是一個可以為了目標做任何事的人。

敬佩那樣的勇氣果敢。G。麗菲的一句話：我喜歡來日方長的男人和不堪回首的女人，是他們把生活搞得意味深長。

在麥當勞餐廳裡，黎小軍還說不清楚粵語，李翹站在櫃檯後，看著等在黎小軍身後的長隊，無奈，只得換了國語。黎小軍卻因此倍感親切。其時，金錢是李翹最大的人生目標，唯一的樂趣是看銀行卡里數字的變動。對這個傻傻愣愣的內地小子，她自然是不太上心的，但也樂得偶爾找他幫幫小忙。而黎小軍每一次卻都是用心。性格使然，更因為在香港這座不屬於自己的城市的深深孤獨感吧。

《甜蜜蜜》像一部童話，公主嫁給王子便結尾了，預示著從此兩人美美滿滿幸福一生，決計不會再細數接下來的柴米油鹽。

但如果電影如人生一般不能停留在某個時刻，我們接著看下去，說不好，劇情便如報紙頭條，出現他們在家爭吵的畫面，或者八卦兩人是否性格不合，或者傳出有第三者的緋聞等等等等，變成十足肥皂劇。即使他們再遇見，誰又能保證，不會再分開呢。

當香港逐漸成為一個論述中心，不難發現「香港」本身在《甜蜜蜜》中是多麼的虛弱無力。香港除了地產、股市和高樓以外，卻沒有什麼值得細看之處。李翹只是把香港視為淘金城，她一心賺錢，回鄉建屋，但李翹的商業或資本主義想像終於落空，她年宵市場的生意失敗、經歷股災，最後即使因為跟隨豹哥而富起來，但母親死了，建屋的夢想，沒人分享，真正落空了。她走進名店的時候再沒有受到白眼，可是到頭來得到什麼呢？香港以商業自居，消費主義的旗幟高揚，可是自豪背後，只有空洞和虛無，這從李翹這個角色得到清楚的體現。 香港作為中英之間的夾縫生長出來的產物，如何自處？香港無論如何自強不息，亦難以抽離多種身分的歷史宿命。

很多人說黎明不會演戲，一張臉沒什麼表情。我倒覺得還好，只是也替他那張俊臉而失去很多角色的表演機會而可惜。不過，能拍出好電影的導演，同樣也是選演員的高手。《甜蜜蜜》，《半生緣》還有《玻璃之城》，黎明在裡面似乎塑造的角色都大約雷同，有點窩囊，卻還是有些本事。黎明的氣質還是相當乾淨的，哪怕在看《大城小事》的時候，還是覺得他的氣質，十年不變——純淨。說黎明演戲沒什麼表情，我覺得有點冤枉他。

有些愛是早晨山間的霧，很美，很令人嚮往，可是一旦吹來一陣凜冽的山風，霧就散了。豹哥的的愛卻能像山上的樹一般，擋得住狂風和暴雨。像李翹一樣單獨出來闖蕩的女子，縱使她多麼堅毅，多麼勇敢，內心裡難免也是寂寞和恐慌的。自己經歷了太多，心總是會累的，總是會想有沒有人能幫幫我，總是會想會不會有人能像蒼天大樹一樣為我擋擋接下來的風雨。活著太辛苦，我們需要美好的愛情來替我們擔當一些痛苦。李翹願意和豹哥走，不是看在豹哥有多少錢，有多少勢力，也不是十一二歲就開始在油麻地混的歷練。而是豹哥能帶來的那份安全感，那種天塌了豹哥扛著的膽識。

一帆風順的愛情叫甜蜜，苦盡甘來的愛情叫幸福！兩條分離了近十年的命運曲線終於在這一刻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