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故事)可憐的阿蓮姑娘

文/情感學院院長

全文共3642字

(真實故事)可憐的阿蓮姑娘

01

傍晚跟母親影片時,她正在街口和老街坊們一塊兒納涼聊天。

母親這人很有意思,每次和她通話,只要她的身旁有街坊在,她總喜歡將手裡的電話在街坊中間傳來傳去。

當晚,在母親的臨時起意下,我和不少久未謀面的街坊們打了照面。臨結束通話電話,母親突然叫住了我——原來,在不遠處的泥牆根兒下,母親看到了獨自一人默默發呆的範大娘。

母親急匆匆地將鏡頭對準了範大娘,範大娘一聽是我,她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突然硬擠出來一絲笑容。和其他老街坊一樣,她除了一直追問我“媒事定了沒”,就再沒有別的話說了。

我和範大娘略有些生分地聊了幾句,不知怎的,不經意間我竟問了她一嘴阿蓮的近況。一聽到“阿蓮”二字,範大娘枯黃的臉上剛浮現出來的笑容立馬就散掉了,她邊用手指抹掉眼角的呲麻糊邊嘆著氣說,“還能啥樣,就那樣……”

我知道自己問錯話了。

望著範大娘黯淡無神的眼睛,我匆匆忙忙地轉移了話題,可那晚不論聊什麼,範大娘都是一臉的惆悵。不用說,定是我的那句問話勾出來她的許多愁緒。我隱隱有些自責。

02

範大娘其人,之前我曾在一篇文章裡寫過。因為總愛說一些村裡人聽不懂的胡話,她被大夥兒安上了個“精神病”的綽號。

說了大半輩子好話的“精神病”,終究還是沒能融進我們那個村子

範大娘家裡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叫阿蘭,十幾年前就已經嫁人了,聽說去年剛剛生了二孩;二女兒叫阿蓮,如今已經三十掛零,可遲遲沒有尋到婆家,眼看就要成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阿蓮為什麼會很難尋到婆家,這裡面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我之所以能夠知道,不僅是因為我這人愛打聽事兒,更是因為早些年她和我們一家走得比較近。

阿蓮第一次來我

家時

,我的父親還在倒騰冰糕的生意。細細算來,這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

那天,阿蓮攥著一張兩毛的紙幣來我家買冰糕。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她扎著兩條沖天的羊角辮,一蹦一跳地跑進了我家的堂屋。

母親收錢時,看到阿蓮的身上起滿了紅腫的痱子,也不管我樂不樂意,母親就將我的那罐痱子粉紛紛揚揚地拍在了阿蓮的身上。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母親是頗喜歡阿蓮的。阿蓮這姑娘也確實惹人喜愛,人長得白白嫩嫩不說,嘴巴也甜得跟抹了蜜一般,每次在路上看到母親,她一嘴一個“胖嬸嬸”,聽得母親是如痴如醉。

(真實故事)可憐的阿蓮姑娘

03

聽得次數多了,母親也就動了要認阿蓮當乾女兒的念頭,可沒想到紅包和糖果都準備好了,範大娘卻遲遲沒有應允下來。母親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後來也就不再提此事了。

雖然沒有當成阿蓮的乾孃,可母親卻依舊對阿蓮好得不得了。只要阿蓮來我家串門,母親總會將家裡大立櫃裡藏著的零嘴兒一大把一大把地塞到她的衣兜子裡。

為此,父親沒少在背地裡說母親的閒話,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一雙胳膊肘子往外拐!”

可不管父親如何抱怨,也不管我如何噘嘴不樂意,母親依舊把阿蓮當成女兒一般對待。也許就是衝著這一點,阿蓮來我們家跑得更勤了。

我們家從我記事起就是一個熱鬧的孩子場,每逢週末或者寒暑假,我家院子裡總是擠滿了吵吵鬧鬧的孩子。孩子裡打頭兒的,除了慣愛說笑的阿華外,就屬人高馬大的阿蓮了。

阿蓮的母親範大娘在過門前就有“大洋馬”的綽號,再加上範大爺那標準的山東大漢的體格,阿蓮的個頭兒自然也不會矮到哪裡去。印象裡,十二三歲時阿蓮就已經有一米六的身量了。

04

在阿蓮和阿華的帶領下,我們一群孩子在我家當院裡不知疲憊地玩著砸沙包,大汗淋漓地跳著甩大繩,有時實在玩厭了,我們就擠作一團盪鞦韆——那時,我家有的是大粗繩,十幾個孩子都可以穩穩地坐在上面。

我始終忘不了,我騎大槓腳踏車的本領就是阿蓮教的。

本來我是央著父親教我騎車的,可自從父親瞞著我突然撒開了扶在後座上的手之後,我就再也不願意相信他了;母親自己都不會騎腳踏車,更不會教我了——沒辦法,我只好拜常來我家玩的阿蓮為師。

我至今都記得阿蓮當時對我的那句叮囑,“若是下不了車子,你就往草垛上歪!”還別說,就是靠著阿蓮的這句叮囑,我學騎車的那會兒幾乎沒怎麼摔過跟頭。

人一旦學會了騎車,心也就跟著野了。我身邊的小夥伴膽子個個都比野生的狸貓還要大,見我學會了騎車,他們沒少帶我走南闖北地去探尋“未知”的村落。

漸漸地,我們家就不再是孩子場了;後來,我在家裡也就沒怎麼見過阿蓮。

(真實故事)可憐的阿蓮姑娘

05

我再一次在村子裡看到阿蓮時,她已經大變樣了。阿蓮的變化,不是阿華那種女大十八變的變,而是一種令人心裡發毛的改變。

也不知怎麼回事,一段時間沒見,阿蓮簡直像換了一個人。她不再滿臉都是燦爛的笑意,也不再逢人就主動打招呼,就連頭頂那對標誌性的羊角辮也消失在一堆亂蓬蓬的

枯發

裡。

我探著身子高喊“阿蓮姐姐”,她沒有半點反應,只是直勾勾地拿那雙無神的眼睛盯著我看;我怯生生地在她的眼前上下晃動了幾下手臂,可她除了眼睛無力地眨巴了幾下外,再沒有做出任何迴應。

阿蓮怎麼了?我一時無法理解。當晚我就把心中的疑惑講給了母親,誰知我的話剛說出口,母親的眼睛立馬就紅了。

母親邊抹淚邊說,自打阿蓮的姐姐阿蘭跟著人跑了之後,阿蓮就被“精神病”鎖在了家裡。那時阿蓮還在鎮上讀初中,也不管阿蓮願不願意,“精神病”就鐵著心幫阿蓮辦了退學。

阿蓮氣得直跺門,可不管阿蓮如何哭鬧,“精神病”依舊無動於衷,她一心只想把阿蓮留在身邊。也不知鬧騰了多久,阿蓮的姐姐沒能回來,阿蓮也徹底走不遠了——被鎖了幾天後,阿蓮竟變得痴傻起來。

她不再主動和村裡人打招呼,也不再能幫著家裡人去河坡上餵羊,就連下地幹活也分不清雜草和麥苗了。除了整日蹲在家門口兒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胡話外,她再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阿蓮的這一變化自然激起了村裡人的議論。許是架不住大夥兒的唾沫星子,範大娘兩口子也曾載著阿蓮往縣城裡的大醫院跑了兩趟,可醫藥費沒少花,阿蓮依舊沒能聰明起來。

看著阿蓮這般模樣,母親沒少掉眼淚。原先母親特別喜歡往範大娘所在的那片人家串門,可自從阿蓮痴傻後,她再沒往那片兒跑過。我知道,她是覺得心疼,好端端一個姑娘竟被弄成這樣,換誰都覺得惋惜!

06

後來隨著學業壓力的增大,我就沒多少閒心打聽村子裡的事兒了。小學畢業後,我考進了縣城裡的初中,也開始了住校的求學生涯。

初中讀書時,每週五下午我都可以回家裡住上兩晚。也記不清是哪一年了,那天下午我一個人沿著國道蹬著腳踏車回家時,在路旁猛然看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

湊過去仔細瞧,沒錯,那人正是阿蓮!她一個人大大咧咧地走在國道邊上,手裡拎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我低聲喊了聲“阿蓮”,她停下腳步遲鈍地衝我傻傻地笑了幾聲。

我問她要去哪裡,她只是笑不說話。我擔心她一個人會走丟,乾脆一路推著車子把她引回了村子。

送到範大娘家門口時,我沒敢走進她家的院子。隔著高大的院牆,我清清亮亮聽見範大娘大聲訓斥阿蓮的聲音,“一整天都死哪兒去了!”

盯著阿蓮家院子門前的草垛,我暗暗鼓起勇氣想走進院子裡幫阿蓮說幾句話,可一抬頭看到黑漆木門上貼著的那對金剛怒目的門神,我不由得怔住了腳步。

那天,我終究還是沒能走進院子。聽著裡面高一聲低一聲的罵聲,我紅著臉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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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痴傻後的阿蓮不僅不招範大娘的待見,就連王家莊裡的孩子對她也時常冷嘲熱諷。

誰也說不清楚,明明沒怎麼曬太陽,阿蓮原先皎潔得如白月光似的臉龐竟變得黢黑起來,看到這樣的阿蓮,嘴巴損的孩子貓著腰跟在她的後頭給她取了個“大黑塔”的綽號。

聽到別人喊她“大黑塔”,阿蓮依舊只是笑笑。傻笑幾聲之後,她就又低頭自顧自地忙碌手裡的事了。

其實,阿蓮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忙。她不是用發黑的筷子在地上胡寫亂畫,就是用剪刀在破舊的書本上咔嚓咔嚓地剪來剪去——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剪鞋樣子,其實她只是一通亂剪。因為太過隨意,阿蓮剪出來的“鞋樣子”都是有稜有角的,正常人穿不了,只能留給圈裡的豬玀。

尋常人家女兒一上二十,眼睛雪亮的媒人就主動尋上門來了。可阿蓮直到二十八歲,她們家也沒有進過一位媒人。

後來範大娘實在坐不住了,她帶著好煙好酒求了好幾趟村裡的周巧嘴。看在老街坊的面子上,周巧嘴好不容易才應承下來這樁媒事。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周巧嘴終於幫著阿蓮牽上了隔壁鎮子上一個上了年紀的單身漢。眼看彩禮收了,娶親的日子也定下了,臨出嫁前一天,範大娘卻突然變了卦。

為此,周巧嘴堵在範大娘家門口罵了好半天。從此,村子裡再沒有誰熱心幫著阿蓮物色婆家了,就這樣,阿蓮一年年地單了下去。

08

聽母親講,這期間範大娘也曾託孃家人幫阿蓮物色物件,可尋來尋去,對家不是人老就是患有殘疾。範大娘不忍心看著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去,所以阿蓮的媒事也就一直沒有著落。

如今,阿蓮依舊一個人住在範大娘家的西屋裡。那間屋子,母親串門拜年時曾經去看過,裡面亂得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完全沒有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

母親勸範大娘幫著收拾收拾,可範大娘卻似乎不以為意。那天清晨,母親往阿蓮的衣兜裡塞了一大捧焦落生後,就踩著大雪紅著眼睛離開了範大娘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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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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