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山坡下的柿子樹

初二那年秋天的一個下午,我揹著沉重的書包搭上回家的票車,開始了週末假期。

剛上初中的時候,實行的是單休,每週週六中午十二點鐘放假,週日下午六點前返校,趕上晚自習即可。

初一下學期,好像是因為換了校長,也可能是因為教學改革,週末改成了雙休,每週週五下午上兩節課,四點左右放假,週日返校時間不變。

上了初中以後,小學的記憶變得非常久遠,時間上像是發生在很多年的,空間上則像是另一個世界。

那是縣裡面的初中,跟鎮上比,多了許多未曾見過的東西。

比如,教學樓,小學時只有兩層,白色的牆壁,方方正正,而初中有四層,牆壁是深紅色的,建築風格也非常學校化,現代化。

比如,廁所,小學時候是露天的那種,一排,中間沒有擋板,初中則是封閉的,更加寬敞,坑與坑之間用水泥板隔開。

比如,宿舍,小學只有一間,空間很大,上下床放了有十幾個,或者更多,每天晚上非常熱鬧,初中的是宿舍樓,五層,每個宿舍八個人,四張上下床,有陽臺,有公共衛生間。

比如,食堂……

學校和村裡又是兩個世界,在我上大學之前,每次週末離家返校,我都有一種非常沉重的憂傷,那種感覺就像是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

在學校的時候我不想家,在家的時候我不想學校。

有時候,在學校,父母來看我(儘管整個初中只有四五次),我會覺得非常奇怪,那種世界被打破的荒誕感,父母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們不屬於這裡。

所幸,二十多年來,直到現在,在接受教育的整個時期,老師都沒有到過我家。我想,那種感覺將會更加的荒誕。

在學校的時候,我是學生,每天和同學們坐在教室裡一起上課,有時候會打瞌睡,和玩得好的幾個同學一起吃飯,課間休息的時候說說閒話,在走廊裡追逐打鬧,逗逗喜歡的女孩子,晚上上完自習,到別的教室裡轉轉,然後和他們幾個相跟著回宿舍洗漱睡覺。

週末放假或者寒暑假,我揹著我的書包,書包裡裝著放假作業,有時候很多,有時候很少,每次我都坐著同樣的車,一個多小時,從樓房到平房,再到山嶺,下車,爬上一個很高的山坡,到家。三年裡,那條路我走了很多很多遍。

回到家,我喜歡第一時間做完放假作業,因為做完了就能快樂地玩耍。

初一上學期的時候,每週只放一天,下午回到家三四點的樣子,做完作業已經天黑,吃了晚飯,看看電視,第二天起床,就沉浸在下午離家返校的憂傷當中,並不舒服。

等到週末改成雙休,週五的晚上我就把作業寫完,週六一整天就能到山坡上或者小溪裡轉悠,又或者揹著書包到別的村子探險。

那天下午,我回到家,寫了一會作業,走到院子裡。

太陽快落山了,金黃色的光芒照在我的臉上,很是刺眼。

已經入秋,風吹在身上,有點冷,我緩緩的走到院邊。

院邊下方是一條雨水經年累月衝擊形成的溝,約摸著有一百多米寬,不是很深,它的兩邊有開墾的耕地,有時候種小麥,有時候種玉米。

溝的這邊是我家,另一邊是土嶺,土嶺上很多開墾的耕地,有些荒廢了,長了許多雜草,也有很多樹稀疏地生長著。

在那裡,有著幾棵柿子樹,夏天綠油油的葉子在秋天變成黃色或者紅色,從遠處看,宛如一朵盛開的花。

柿子熟了。

我突然滿心歡喜,飛奔而去,沒多久到了樹下,爬上去,站在顏色鮮豔的樹葉當中,順手摘下一個熟透了的柿子,邊吃邊透過葉子看高闊的蔚藍色的天空。

好舒服啊,我不想去學校了,我想一直站在這裡,周圍環繞著秋天的紅色或者黃色的柿子葉,享受著涼爽的秋風的吹拂。

又吃了一個柿子以後,我爬下柿子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