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恐慌：狼影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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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誰向我談及狼是多麼可憐、值得同情乃至可愛的生靈，但一想起狼這個詞，我心中依舊有一種恐怖之感。那還是我在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盟涼城縣東十號公社當知青時的一段往事。

在內蒙古廣大農村牧區，狼正是那一帶農、牧民的大敵。狼經常在光天化日之下，闖進村裡，叼走豬仔或是羊羔。那些傷人害命，或罪大惡極的狼，常常會成為當地政府懸賞通緝的物件。就像現在通緝犯罪嫌疑人一樣，政府文告中會詳細說明被通緝的狼的特徵，如臉上有疤、腳趾缺失、尾巴斷尖等。如有人將此“罪犯”生擒或擊斃，可以到政府那去領取獎金。

狼是很聰明的。老鄉們說，狼可以把體重超過自身十幾倍的肥豬拖走，辦法是用嘴叼住豬的耳朵，用尾巴抽豬的屁股。豬在這種武力的驅使下，除了俯首聽命，別無選擇了。狼的力氣很大。一隻狼叼住羊的前肢，另一隻狼叼住羊的後肢，兩隻狼同時使勁，一頭成年的羊便被輕而易舉地扯成兩半。那時，和我所在的知青點相鄰的村莊裡，還有過幾只狼合夥把生產隊的幾百只羊趕到十幾裡外的深山之類的事。除了專業的牧羊人外，其他人一般是難以做到的，但狼卻有這本事。

狼並不奢侈，而且會有計劃地安排食物。對於一次吃不完的食物，狼絕不隨意丟棄，它們會把大的食物先分解成小塊（夠一次正餐的量），再把小塊食物分別埋藏在不同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據說，用這種方法處理的食物可以經久不腐。我曾親眼見到一隻狼在農民的喊打聲中從容不迫地在幾十米以外的地裡用前爪刨坑，把事先埋藏好的食物取走。

狼還十分善解人意。我們東十號公社另一個知青點的知青在山上幹活時，發現了一窩小狼，非常可愛，於是就把它們帶了回來。沒想到當天夜裡，三十幾只狼就把他們的知青點圍住。知青們一個個非常害怕，他們猜想這些狼是來要孩子的，於是一個膽大的知青用籮筐把幾個小傢伙裝起來，再用一根麻繩拴緊，來到房頂。他望著四下裡的狼群大聲說道：“你們的孩子我帶來了，全在這，一個不少。現在就還給你們。”說著，他用繩子慢慢把籮筐往地上放。狼群立刻平靜了下來。看到籮筐落地，幾隻狼上前，用鼻子聞聞，沒問題，於是一隻狼叼一個，走了。狼群之圍解了。

有人說狼並不輕易傷人，即使見了人也是躲著走，這我親身體會過。一個冬夜，我正要從生產隊隊部走約一里山路到羊房，臨行時還一閃念：萬一碰到狼怎麼辦？要不要把門後的扁擔順便帶上？可又一想，哪那麼巧就叫我碰上！於是我一溜煙跑到羊房。一邁進羊房，我突然看見一隻狼正直立著用前肢扒羊圈的柵欄。我一下驚呆了，站在院門口不知所措。如此近距離與狼不期而遇，這在我平生還是頭一次。狼一聽見響動，便掉轉身體，“撲通”一聲，前肢落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就在人、狼四目相對之際，大約是看出我沒有敵意，這隻狼輕輕地從我身邊溜走了。我趕緊進了看羊人的小屋，這時才感覺冷汗溼透了衣衫。後來，看羊老人對我說，冬夜碰到狼是很危險的，尤其是孤狼，最為厲害。但狼進羊圈，必定是做賊心虛，因此一旦發現有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和人搏鬥，而是怎麼逃出去。

狼一般不主動向人進攻，但也有例外。有位老人向我講了一件他年輕時的事，那時的他膀大腰圓、身強力壯。也是一個冬夜，他手持梭鏢，行走在山路上。突然他覺得後面有聲音，回頭看去，距他十幾米遠處，竟是一隻壯碩的狼！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毫無疑問，狼把他當獵物了。人動狼動，人停狼停，如此反覆，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在狼追到身後之時，他猛地回頭，狼往後退了兩步。他端起梭鏢與狼對峙。這時，狼發出一陣陣低沉的怒吼，渾身的毛髮竟直立起來。他嚇呆了，只覺得兩腿發軟、後脊背發涼。好在他沒有立時倒下，依然直挺著紋絲不動。狼的吼叫聲開始逐漸減弱，身上的毛也開始收緊。突然，狼把尾巴高高舉起，在空中直立了一會兒，突然狠命朝地面抽去，只聽“啪、啪、啪”的巨響，狼掄起尾巴開始連續抽打地面。忽然，狼前肢離地站了起來，仰頭朝天發出一聲撕肝裂膽的吼聲，眼看就要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來。他頭腦裡一片空白，思維已經完全停滯了，只是機械地用梭鏢朝狼捅了一下。狼對這一手似乎早有準備，只輕輕一跳又退回原位，絲毫無傷。接著，狼又如此這般地向他發起進攻，眼看一連三次都佔不到上風，這隻狼無可奈何地走了。狼懂得“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的道理，尤其是在飢餓的冬夜，面對一個帶武器的壯漢，如果貿然發動戰爭，一旦受傷，或者耗盡精力不能取勝，到頭來，倒黴的是自己。這隻狡猾的狼走了，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呆立了好久。後來他怎麼也記不起是如何回家的，只記得一進家門就一頭栽倒在炕上，一病就是二十幾天。

狼真是採天地之靈氣孕育出的刁鑽古怪的鬼靈精。不管我個人對狼有何成見，但是在整個自然界中，狼理所應當該佔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