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因為曾經，所以現在清醒

1 天若有情天亦老

元和二年，李賀通過了河南府試，卻遲遲拿不到解狀。河南當時的府尹是鄭餘慶，他為官廉明，辦事公正。那年韓愈不滿20歲，在京城長安投文於公卿顯貴間，常遇冷落，鄭餘慶對他卻是讚賞有加，並向其他官員推薦，韓愈才得以聲名鵲起。

韓愈對李賀又是讚賞有加，按理來講鄭餘慶不會為難李賀才對。原來李賀是因為

“父諱”而被人舉報。李賀父親的名字“晉肅”的“晉”與“進士”的“進”同音，按規矩得避諱，不能參與進士考試。

在韓愈對鄭餘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之後，終於通過了“解狀”。

元和三年，李賀進士及第。吏部的關試安排在四月下旬，關講後，領取了春關，才算獲得做官資格。老天又給李賀澆下瓢盆大雨，因為“父諱”拒發春關，以示懲戒。

在京城，在這個權力至上，等級森嚴的國度，沒有人能夠改變這個事實，李賀再也別想透過科舉而入仕。

韓愈建議他參加“制舉試”。這是透過拔萃科選用縣級底層官吏而設。

李賀順利的通過了，只有兩個幸運兒被留在了京城，李賀就是其一。雖然只是個從九品，至少保證了李賀在京城不用為生活而奔波，他也從朋友家搬到了官舍。

他這個從九品的奉禮郎，每天做著與他的詩，與他的抱負沒有什麼關係的機械化的，枯燥的工作。

臘月過後就是元日，元日是一年中最盛大，最隆重的節日。祭祖拜神活動集中舉行，元日有七天假，身為奉禮郎的李賀卻無法休假，而常常被太常寺安排到“郊社”值守齋壇。郊社為天地之神壇，顧名思義都設在郊區，李賀確實很享受，一個人在居所讀書、作詩，他本就是個愛清淨的人，二來他也可以趁此好好的修養身心。

少年成名的李賀，風一程，雨一程，自從他父親過世後，就沒過個一天順暢日子。

仕途坎坷，愧對母親、小弟，從小羸弱的身子更讓吃了不少苦頭。

但他清楚的知識：只有迎向風雨，才能走出風雨。

2 微霜眾所踐，誰念歲寒心

李賀自小體弱，加上讀書作詩異常勤奮，身體受到了不小的損害，以致十五歲的小小年紀，便有白髮上頭。

“我不想走科舉入仕這條路了”

黑暗、兇險逼的這個素帶疾病的少年對著他的好朋友沈子明說出了這麼句絕望的話。

元和十二年的春天，李賀第三次來到長安，在江南遊歷了一年多帶著一身風霜，滿面滄桑回來。27歲的人儼然72歲的模樣，蓬亂的髮間白髮隱現，目光憂鬱，身形細瘦。他的朋友沈子明見他這副模樣心酸的潸然淚下。沈子明知道他苦，身為唐諸王孫，一直在路上奔走，但徒勞無益。

他的青春，他的理想，他的才華，他的志向都在別人的踐踏中化為灰燼。

“成我者失，敗我者也是詩，榮我者名，辱我者還是名。”

在那官官相衛的苟延殘喘的晚唐，李賀這個蚍蜉怎麼能夠撼動大樹呢！

正如李益所說：

“人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很難說清的，譬如你的歌詩，在為你帶來名氣與信心的同時，一定還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挫折，甚至災難。春關遇阻，避諱是一方面，更深層次的原因卻是你的詩名“文人相嫉”庭草無人隨意綠。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李賀悲憤而不頹廢，身困而心不困。

鴉翎羽箭山桑弓，仰天射落銜蘆鴻。麻衣黑肥衝北風，帶酒日晚歌田中。男兒屈窮心不窮，枯榮不等嗔天公。寒風又變為春柳，條條看即煙濛濛。

名利之場，權力之世，文人的力量微不足道。身為唐皇族的諸王孫，血統尊貴，靈魂聖潔，雖然壯志難酬，抱負難展，李賀也一直在追趕理想，他渴望當時有一位像唐太宗一樣能夠重新平古今的君主。

短短的二十七年，李賀沒能實實自己的抱負，更沒能改變唐王朝的命運。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李賀的詩稿被他的表兄扔進過溷塘，幸好，幸好，歷史對每個人是公平的，歷史沒有忘記他。

好友沈子明給杜牧信中：

我亡友李賀，元和中，義愛甚厚，日夕相與起居飲食。賀且死，嘗授我平生所著歌詩，離為四編，凡二百三十三首。數年來東西南北，良為已失去；今夕醉解，不復得寐，即閱理篋帙，忽得賀詩前所授我者。思理往事，凡與賀話言、嬉遊，一處所，物候，一日一夕，一觴一飯，顯顯焉無有忘棄者，不覺出涕。賀復無家室子弟，得以給養恤問。嘗恨想其人，詠味其言止矣！子厚於我，與我為賀集序，盡道其所來由，亦少解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