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鼻樑上的眼鏡

壓在鼻樑上的眼鏡

又到了晚上,我欲開啟房間的燈,它使我的眼睛逐漸模糊,我欲關上燈,它又使我在黑夜找不到方向。

心無雜念,想記錄些什麼,好像沒有什麼值得記錄,如同一張白紙,讓我無從下手,突然間發現,記錄什麼都是錯誤的。我放下手中的筆,關上我開啟的燈,就這樣,在黑暗的環境裡沉默,什麼都得不到釋放,好像我就該永遠地待在這個角落裡,壓抑又享受,迷茫又愉悅。

“以後的生活嘛,就應該計劃好,沒有什麼走一步看一步,要下好每一盤棋。”

他把生活比作一盤棋局,我很佩服這樣的朋友,那些要走的路好像都在他的掌控中。我通常他這種人用來比喻優秀,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和決心。轉而想了想,原來我的不確定來自於能力的弱薄。

我又忍不住無病呻吟,眼睛開始變得迷糊,人像逐漸分影,我無法分辨,我無處遁形。我把這種恍惚稱作一種無人理解的疾病,所有人都不以為然,以為我又在用幽默的口吻說著滑稽的小丑。後來又有人說我看不清被霧氣籠罩的遠方是因為視力出了問題,我按照他們的要求配了一副不太適合的眼鏡,笨重又難看,他們又說我太挑剔了,只要看得見就行了,哪來這麼多要求!

我妥協了,至少我可以看清腳下的路,短暫而清晰。時間一久,我開始做一些無力的反擊,他們又推著我的後背,陪我換了一副度數更高的眼鏡,這幅眼鏡比先前那副好看,至少在外形上來說,我挑剔的毛病逐漸好轉。

時間越久,我疼痛難忍,似乎已經失了明。我一把扯掉壓在我鼻樑上的眼鏡,它壓得我有些呼吸困難,給朋友說起這件事情,他們只覺得我又在琢磨新的無人問津的故事,我也沒覺得什麼,跟著他們一起仰天大笑,也把這個感覺當作無數笑話裡的一個。

笑著笑著,竟然覺得心頭一涼,有些悲切,悲切過後,我又撿起丟在一邊的眼鏡,重新壓在我的鼻樑,我應該要戴上。

不知不覺,已經雷雲密佈,屋頂的鳥開始盤旋,遠處的山林升起白霧,雨,從那個山頭開始奔來。

恍然間,我站在最接近斑白天空的地方,那裡開始出現雨的漩渦,我已經聽不清遠處有人在冷漠些什麼、在嘲笑些什麼、在阻止些什麼……有笑、有苦、有冷、有熱……或是過度猜測、或是添柴加火、或是冷眼旁觀……

我一把扯掉了壓在我鼻樑上的眼鏡,我斷然,我已經看不見遠處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各種顏色,卻找不到我本傾心的那一方。

輕輕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