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裡的二婆

巜二婆》

人靜夜深,戴上耳機聽著歌莫名各種情緒湧上了心頭。俗話說人到中年萬事愁不假,可能是近來顧慮太多吧腦海裡所有的人與事浮現開來不知為什麼我就想起了二婆,想起了半個月前回老家,清晨我拉開窗戶遠遠看見二婆在菜地忙碌,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將佝僂的身子,如此憶起心中莫名傷感,眼淚不由自主掉了下來。

有人說,我是個感性之人。的確是吧,每當想起一路走來經歷的風風雨雨,憶起那些艱苦歲月面對的困境,我就想起了二婆。二婆,其實是公公的堂弟媳。

我結婚回來夫家時候,二婆和二叔帶著兩兒(二弟三弟)和兩女(三妹四妹)生活,只有一間瓦屋沒有多餘房子只能在全村人的祖公廳旁我們家的老堂屋裡做廚房。祖公廳是全村人辦紅白事的地方,經過那裡我總有點心慌更別說晚上時候,我們家堂屋按現在結構算一房一廳,二婆家用小廳做廚房裡面大屋裡做餐廳,放置些家拾。這是我第一次去看到的情景,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想二叔家也不想住這裡的。

那時候,二婆最大的孩子二弟應該十二歲左右,她和二叔每天朝出夜歸的忙著幹不完的農活,幾個孩子雖小卻非常懂事,總是幫忙幹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以前還沒有人到外面打工,村裡的人收工回來三五成群在巷子裡乘涼閒聊,勤勞的二婆由於沒有時間湊合久而久之加上家庭困難受到了別人的排斥,在我印象裡,似乎只有我和她交流多點,別人常說二婆如何如何,我卻覺得她為人還可以,可能那時我太年輕,看不透太多的人情世故。後來志遠出生沒幾年,我家第一次建了房子。門前是個大曬穀場,二弟初中畢業後去北海做建築工,辛苦積累些錢拿回來與親戚借湊合,二叔家在我們新屋後面也建起了房子,自此,我和二婆才漸漸走近起來。二婆似乎一年到頭少有空閒時間,孩子們也年過一年長大,三妹四妹小學畢業由於家庭困難也不讀書了,這對於當時的農村人來說是很正常的。

我們家本來田地多,公公還揀村周邊人家不種的田地來種稻谷紅薯木薯等等。有時實在忙不過來叫二婆幫忙,四妹偶爾也跟著幫手。公公和二叔都是喜歡飲酒的人所以常邀二叔晚上一起飲酒聊天。我們家稻穀多,公公的工作幾乎長年開採石頭,每街日干半天活才去賣米。所以每次也買不少菜回來,有時候公公會吩咐我裝些菜拿給二婆家,說二叔孩子多裝多點,於是我會把煮好的菜用碗盛好放在菜籃裡提過去。偶爾,我把小姑不穿的衣服拿給四妹。不知道什麼原因,後來三妹精神失常,村裡人說可能不能讀書思想受影響,時好時壞,二婆到處為她求醫尋仙花費不少錢也不能痊癒,本來稍有好轉的家境又陷入困難中。志成出生後,考慮到工作多我照顧不了兩個孩子,況且去上學要經過公路危險讓志遠去大成鎮大姐家讀書了。有時候三妹好點了讓她幫我看下志成,有次我和二婆準備去山上砍柴,太陽火熱得很,出門時才幾個月大的志成不知道怎麼搞的坐在我磨利的砍柴刀上,傷到了皮股鮮血流了出來,二婆趕緊去抓把公公抽的菸絲帖在上面止血,志成哭了幾聲我抱著哄一下他就不哭了,然後讓三妹揹他去玩。等我和二婆從山上砍柴回來,母親從家裡過來告訴我三妹揹著志成去我孃家村那邊到處走,難怪我沒看見她,然後沒幾天,三妹精神不好失蹤了,二婆二叔到處找也不見人,長得清秀從小乖巧的三妺此後沒了音信,二婆背後不知流了多少淚,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記得有次碧空萬里無雲,太陽火辣熾烤得腳下沙土發燙,我揹著志成和公公一起在地裡種花生,中午的日頭曬得志成受不了在我背上掙扎大哭,拉尿幹了又溼,溼了又幹,周圍沒有樹木可遮擋。二婆在不遠處田裡幹活,忙完後來幫我一起完成工作才回家。晚上二婆來我房裡玩,她推心置腹對我說:“小陳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與委屈,可是十一哥(我公公)的性格誰也不敢說他,忍著點,每個人的一生總會經歷些苦難,有高有低,那能事事如意?等小孩子長大了就好了,我也是苦著累著走過來的……"。聽完二婆一番心裡話,那晚我想了很多,從我十九歲回來夫家,除了大姑(公公同母異父的姐姐)對我的關心與憐惜,二婆算是第二個常與我談心的人了,她雖然目不識丁,但許多樸實的話語讓我當時灰暗無望心情看到了希冀,感受到了有人理解及給予的溫暖。

後來四妹去外面打工了,掙的錢給三弟讀書。二叔是個退伍軍人,二婆大字不懂幾個,但全村人評論二婆的兒女從小懂事孝順。日子在平平淡淡忙忙碌碌中過著,我常幫二婆剪頭髮或閒時補下衣服,直到2003年我開始去北海打工後,把那些菜地讓給二婆打理了,家裡的電話座機也給了二婆家使用。每次回家來,二婆都會來和我拉下家常。2008年7月我去深圳後,路途遙遠幾乎每年春節才回來一次,老家裡的二婆依然天天辛苦忙碌著,經常種點蔬菜賣補貼家用,三弟也在外打工了。每年歸來,二婆常對我說她的心裡話,我知道她的不易也理解她的心情所以總是安慰二婆,閒時也經常打電話回與她聊天。

每年正月初六我們就出發過深圳,二婆總是提前詢問我什麼時候離家把她種的東西拿給我帶上,花生或花生油,蘿蔔乾,酸菜,豆等,在家日子二婆也常捎青菜來給我。我沒有婆婆,這些年與二婆的相處,她讓我感受到了長輩的關心,特別是四妹結婚去臺灣後,三妹又沒有音信,沒有女兒在身邊,所以我與二婆相互體恤著。我也知道二弟三弟年紀不小還沒有女朋友成了二婆心結,有時候在電話中我告訴二婆,姻緣自有天註定,緣份沒到不要太糾結愁心,說不定一下兩個人都談上了,特別是三弟那麼勤快懂事,回家來幫忙做家務還常搭二婆去賣菜,誰嫁給他才是修福了。二婆說希望借我吉言吧,勤勞努力的人運氣不會差,不是嗎?

由於住在村裡頭每次開車回門口不方便,我們決定在村口老魚塘裡建起房子。基礎耗材耗力大大超出預算,所有的錢剛好可以完成基礎。當時我們在深圳聯絡親朋好友都借不到錢,想起才打電話給三弟,他告訴我身邊還有多少錢,借了些給別人了,要的話匯給我,後來和廠裡的人借了就不要三弟的錢,聽姐姐們說,建房子的一年裡二婆經常拿青菜給我家,在困難時候,比起那些雪上加霜的人,二婆母子對我算是雪中送炭了,雖然後來我沒有借三弟的錢,但在這現實社會里,不是誰都可以向你伸出援手,患難才可見人心。

有一段時間經常看新聞或電視上報導幫忙尋找失蹤的親人,我就想到了三妹,如果能找到她,對二婆來說圓了心願了,我總覺得,三妹會回來的。當二弟和三弟有了女朋友談婚論嫁時候,二婆往日一臉的愁容彷彿全舒展開來,言行間掩飾不住內心的歡喜,我也開心得說她,之前勸她不要杞人憂天,緣份到了現在如願以償了。有天,家人告訴我說三妹找到了,男方陪她回來二婆家,生了兒女且家境不錯。那一刻,我激動的心情忍不住為二婆開心而淚流,想起過往的點滴,還有印象裡那個內向五官清秀可愛的三妹。二婆這些年內心的憂慮心結迎來了雲開霧散,一切柳暗花明,善良的人總會被世界溫柔以待。我相信,時間早晚而已。

前幾年,三弟帶著二婆時常去臺灣四妹那裡探親,一向不曾出過遠門的二婆終於有機會欣賞外面的風景。從最初的劉姥姥進大觀園到後來的習以為常,相談中聽著二婆的見解,感覺到她視野的開闊。曾經歷盡艱辛的二婆,生活更上了一層樓。

當有天家裡人告知二叔突然間生病住院了時,我不相信的一而再三詢問,心裡的難過無法形容,那是在村裡對我真心相待過的一家人啊!我豈能無動於衷?想到二婆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現在卻節外生枝,她該多少傷心?特別是後來說二叔病情嚴重到醫院都不留醫了,在異鄉我除了祈禱他安康別無選擇。二婆與二叔是經人介紹的晚婚,那個時代的人不說愛情卻不離不棄同甘共苦。二婆與二弟三弟對二叔盡心盡責的日夜照顧著,可能是蒼天有眼好人有好報,二叔從不能進食大小便失禁中慢慢恢復過來,到後來自己可以自由行動,這奇蹟中有老天對二婆善良的一家人的護佑吧。二婆,象許許多多的農村婦人一樣的平凡,她胸無點墨,卻身傳言教以身作則的養育出孝順懂事的兒女。回憶過往,那些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微不足道的細事重現心頭,讓我內心百般滋味感慨萬千。不管是山窮水盡求盡千帆的無助無奈時候,還是遭人落井下石境地,二婆給予過我的溫情,讓我彷彿在跋涉的黑暗裡看見遠處微弱的光明,溫暖我一輩子。

人在異鄉為異客,時常油然而生起鄉情,想起二婆曾經對我的滴水之恩,讓我沒齒難忘,銘記於心。特別是這次經濟潔據,聯絡了三親六戚,親朋好友,到頭來能伸出援助之手的是二婆的兒子,三弟。象我們第二次建房時一樣三弟慷慨解囊,有時候,重要的不單是金錢而是人心,很多東西都經不起試驗。三弟對我說的一番實話,讓我感動他對我的信任,憶起二婆曾經多麼困難的家庭,一步一個腳印熬過來,是怎樣的父母,才能養育出正直善厚,勤儉顧家的孩子啊!我為二婆高興,不單兒子孝順兒媳婦也明理。

在難得空閒時間裡,想起二婆,那段艱苦燃燒的歲月與她一起在我腦海裡浮現,忍不住寫下此刻心情,衷心的祝願我二婆二叔身體健康,閤家和樂,好運常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