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心堅金石

心堅金石

至元年間(元代),松江府有個秀才李彥直,二十歲,才華被大家稱道。他讀書的學堂後園有座閣樓,登上樓可以看很遠。園子外有很多妓館,彈奏樂器的聲音每天都會傳來,李彥直並不放在心上。

古代志怪故事:心堅金石

某天,他和幾個同學在小樓上喝酒,一個同學說:“這真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李生笑著說:“如果看到人,就不注重聲音了。”大家共同以這件事為題做一首詩,李生首先完成。大家正在傳閱,忽然有人說老師來到大門外。李生急忙把詩放到懷裡,老師上樓,大家共同喝酒。李生託詞換衣服,把做的詩扔到了牆外。小樓牆外有個張老婦,她有一個女兒叫麗容,才貌出眾。麗容撿到李生做的詩後,非常傾慕,就和詩一首,寫在白手絹上。某天看到李生獨自在樓上,就把手絹隔牆扔了進來。李生撿到,知道麗容對自己有意,就踩著石頭隔牆和她對話。一來二去,逐漸親密,非常投機。私自定下終身。

古代志怪故事:心堅金石

李生回來稟報父母,父親認為門戶不對,不同意。李生找親戚來說情,父親始終不答應。李生因為思念麗容,學業荒廢,得了病。父親沒辦法,就找媒人和麗容定下婚約,並送去聘禮。

眼看要到結婚的日子,趕上本地參政阿魯臺任滿赴京,當時伯顏是右丞相,獨攬大權,凡是任滿進京的都要給他獻上白銀萬兩。阿魯臺做官九年,積蓄還不到一半。就和下屬小吏商量,小吏說:“丞相所缺少的不是錢,如果能挑選才色雙全的美女兩三人獻上,花費不過千兩銀子,而丞相必然高興。”阿魯臺認為說得對,命令下屬尋訪,得到兩個美女,其中一個就是麗容。

李生父子多方奔走通融,終究還是沒起作用。麗容臨出發前,寄信給李生,要以死抗爭。於是開始絕食。張老婦哭著哀求:“你要死了必然拖累我。”麗容開始吃飯,阿魯臺把她帶到船上,向京城進發。李生在岸邊徒步跟隨,凡是船停泊的時候,他就住在岸邊終夜落淚。

兩個月後,船到了臨清。李生徒步跋涉千里,腳上都裂了口子,憔悴的沒有人形。麗容在船艙的縫隙中看到,痛哭一聲,昏了過去。張老婦將她救醒,麗容託船伕給李生捎話:“我之所以活著,是因為阿母還在身邊。母親離開後,我就死。郎君趕快回家,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李生聽了,大叫一聲,倒地氣絕。船伕可憐他,就近找了個土坎掩埋。當晚,麗容也自縊身亡。

阿魯臺大怒說:“我要把你置於富貴之地,你卻留戀這個窮書生,真是賤骨頭!”命人把麗容的屍骨就地焚燬。屍體火化的時候,心臟怎麼都燒不壞。焚屍的人踢了一下,從裡面掉出一個人形的小東西,像手指那麼大。洗淨後,顏色金黃,質地像玉,衣帽五官都俱全,儼然就是李生李彥直。非常生動,就是不能說話,不能動。

報告阿魯臺後,他驚訝地說:“精誠所至,竟然到了這種程度。”把玩讚歎不已。眾人請求火化李生屍體驗看。焚化後,李生心裡也有一個同樣質地的小人兒,正是張麗容。阿魯臺大喜說:“這兩個物件實屬稀世珍寶。”於是裝到香木盒子裡,裡面鋪上錦緞,外邊題上字“堅金石至寶”。厚賞了張老婦,讓她回家。

古代志怪故事:心堅金石

阿魯臺到了京城,親自捧著香木盒獻給丞相,並且講述了得到寶物的經過。丞相很高興,開啟後,去發現只是兩團血汙,發出腐敗的臭味。丞相大怒,把阿魯臺下獄,判他奪人妻子之罪。有人對丞相說:“李生和張女感情真摯,卻始終不能在一起,所以,信念化成了鐵石。在盒子裡終於團聚,又恢復了原形。”但丞相怒氣不減,阿魯臺最終在獄裡死去。

【原文】至元年間,松江府庠生李彥直,小字玉郎,弱冠有文譽。其學之後圃,有高樓焉,眺望頗遠。彥直凡遇三夏,則讀書其中。圃外則妓館環之,絲竹之音,日至於耳,彥直亦習聞不怪。

一日,與同儕飲於樓上。一友聞之笑曰:“所謂‘但聞其聲,不見其形’也。”彥直亦笑曰:“若見其形,並不賞其聲也。”眾請共賦其事,彥直賦先成。眾方傳玩,忽報學師在門,彥直急取詩懷之,迎學師登樓,因而共飲。彥直託以更衣,團其詩投於牆外。所投處,乃張姥姥之居。姥止一女,名麗容。衒其才色。旦夕坐一小樓,與李氏樓相錯。麗容拾紙展視,知為玉郎手筆,心竊慕焉。遂賡其韻,書於白綾帕上。他日,候彥直在樓,亦投牆外。彥直讀詩,知其意有屬也。踐太湖石望之,彼此相見,款語莫逆。因私誓而別。彥直歸,告諸父母,父以其非類,叱之。復託親知再三,終不許。將一年,而彥直學業頓廢,幾成瘵疾。父不得已,遣媒具六禮而聘焉。

婚有期矣。會本路參政阿魯臺任滿赴京。時伯顏為右丞相,獨秉大權,凡滿任者,必獻白金盈萬,否則立黜罷。阿魯臺宦九載,罄橐未及其半。謀於佐吏,吏曰:“左丞所少者,非財也,若能於各府選才色官妓三二人,加以妝飾獻之,費不過千金,而其喜必倍。”阿魯臺以為然,遂令佐吏假右相之命,諮於各府,得二人,而麗容為首。

彥直父子奔走上下,謀之萬端,終莫能脫。麗容臨發,寄緘謝彥真,以死許之。遂絕飲食。張嫗泣曰:“爾死必累我。”麗容復稍稍食。舟既行,彥直徒步追隨,哀動行人。凡遇停舟之所,終夜號泣,伏寢水次。

如是將兩月,而舟抵臨清。彥直跋涉三千餘里,足膚俱裂,無復人形。麗容於板隙窺見,一痛而絕。張嫗救之,良久方蘇。苦浼舟夫往謝彥直曰:“妾所以不即死者,母未脫耳。母去,妾即死。郎可歸家,無勞自苦。”彥直聞語,仰天大慟,投身於地,氣遂絕。舟夫憐之,共為坎土埋屍岸側。是夕,麗容縊於舟中。

阿魯臺大怒曰:“我以珍衣玉食,致汝於極貴之地。而乃戀戀寒儒,誠賤骨也。”乃命舟夫裸其屍而焚之。屍盡,惟心不灰。舟夫以足踐之,忽出一小物如人形,大如手指。淨以水,其色如金,其堅如玉。衣冠眉發,纖悉皆具,宛然一李彥直也,但不能言動耳。舟夫持報阿魯臺,臺驚曰:“異哉,精誠所結,一至此乎!”嘆玩不已。

眾請並驗彥直若何,亦發彥直屍焚之,而心中小物與前物相等,其像則張麗容也。阿魯臺大喜曰:“吾雖不能生致麗容,然此二物,實希世之寶。”遂囊以異錦,函以香木,題曰“心堅金石至寶”。於是厚給張嫗,聽為治喪以歸。

阿魯臺至京,捧函呈於右相,備述其由,右相喜甚。啟視無復前形,惟敗血二聚,臭穢不可近。右相大怒,下阿魯臺於法吏,治其奪人妻之罪。獄成,報曰:“男女之私,情堅志確。而始終不諧,所以一念不化,感形如此。既得合於一處,情遂氣伸,復還其故,理或有之矣。”右相怒不解,阿魯臺竟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