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往事：野豬坪（三）
到了下午，金鎖就要回北窪王牛家去了，她臨走時沒有去和孫金波告別，銀鎖把金鎖送到了院門口就回去了，李玲玉把金鎖一直送出了村口。
金鎖一直苦楚著臉，心裡像裝著一塊石頭，她知道自己這一回去意味著啥，那就要把自己全部交給王牛了，就這樣回去，她太不甘心了，但又沒有其他辦法，她真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把心裡的委屈和苦水都倒出來。
李玲玉看出金鎖心情不好，說道：“金鎖，別想那麼多，把金波忘了，和王牛好好過日子吧。”
金鎖轉身撲進李玲玉懷裡，失聲哭了起來，說道：“娘，我心裡難受，就像錐子戳啊。”
李玲玉鼻頭一酸，說道：“金鎖，娘知道你心裡難受，可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沒辦法挽回了，那就認命吧。”
金鎖哭道：“娘，我啥都不怕，就怕銀鎖以後不認我。”
李玲玉說道：“不會的，銀鎖是咋樣的人，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你們是親姐妹，她咋能不認你呢？”
金鎖說道：“可今天，銀鎖對我的態度，讓我受不了，咋樣看都不像我以前的妹子。”
李玲玉說道：“她是怕你跟她搶金波，只要你不跟她搶，她永遠都是你的好妹子。”
金鎖放開了李玲玉，擦了一把眼淚，說道：“娘，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還有，別再跟那些臭男人來往了，別讓金波下不來臺。”
李玲玉說道：“娘知道，都這麼多年了，娘已經煩這事了，不用你叮嚀，我也不會做那事的。”
金鎖擠出了一個笑臉，說道：“娘，我沒事了，我回去了，你也回吧。”
李玲玉送走了金鎖，轉身回家，在上臺階的時候，張春生的娘馬春花過來攔住了她。
馬春花笑嘻嘻說道：“玲玉，去送金鎖了？咋不讓金鎖在家裡住一晚啊？”
李玲玉現在有點怕馬春花了，馬春花一直想讓金鎖嫁給春生，最後金鎖讓算卦的算出有剋夫相，李玲玉去找馬春花，想把金鎖給張春生，讓馬春花給罵了出來，現在她又想幹啥了？
李玲玉不自然說道：“春花，我也想讓金鎖住一晚，可金鎖硬要回去，我也沒辦法留她了。”
馬春花說道：“咱們都是從這過來的，年輕人，理解理解，唉，那個偷樹賊走了嗎？”
李玲玉不愛聽了，說道：“春花，你說話咋這麼難聽啊？上次罵我我不計較了，這次還這樣說？啥偷樹賊，咱們野豬坪哪家沒偷過樹啊？”
馬春花假笑了兩下，說道：“看我這張批嘴，玲玉，咱們關係不錯，我得給你提個醒，金鎖現在嫁人了，那個偷……就不能住在你家了，窪子裡都說你們家呢，你猜，大家是咋說的？都說他想把你家一勺燴了。”
李玲玉氣得直打顫，說道：“這是誰說的，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
馬春花說道：“玲玉，你知道咱們窪子，人們沒事幹就愛說閒話，銀鎖還小，以後還要嫁人啊，你可得為銀鎖想想啊。
”
李玲玉說道：“春花，我知道你想說啥，想讓銀鎖嫁給吧？我現在就告訴你，銀鎖要招上門女婿，招的就是孫金波，你讓趁早死了這份心。”
馬春花瞪大了眼睛，說道：“玲玉，你腦子讓驢踢了吧？還真想讓銀鎖招他當上門女婿啊？”
李玲玉說道：“咋啦？我的閨女還不由我了？等金波腿傷好了，我馬上就給他們辦酒席，哼！”
李玲玉撇下一句話，就上了那溜臺階，回家裡去了，馬春花對著李玲玉的背影呸了一聲，解下圍腰甩了一下，也回家去了。
李玲玉氣呼呼回到了家裡，看到銀鎖在孫金波房間，氣不打一處來，說道：“銀鎖，快出來，娘有話給你說。”
銀鎖答應了一聲，可人沒出來。
李玲玉到了房門口，說道：“我說的話你當放屁是不是？快去放羊，你以後的嫁妝，還得靠這兩隻羊。”
銀鎖不高興出來了，說道：“娘，我又沒惹你，幹嘛對我發這麼大的火啊？我是招上門女婿，又不嫁人，要啥嫁妝啊？”
李玲玉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膝蓋，氣呼呼說道：“你招不成女婿了，過幾天，就讓孫金波走。”
銀鎖一聽就急了，說道：“娘，你又發啥神經了，剛送了我姐，回來就變卦了，我姐給你說啥了？”
李玲玉說道：“你姐沒說啥，村裡人都說了，都說金波想把咱們家一勺燴，我丟不起這個人，不能招孫金波當上門女婿。”
銀鎖也生氣了，平常溫順的銀鎖，也會罵人了，說道：“誰在背後嚼舌頭啊？有本事當面說，看我撕了他的嘴。”
李玲玉擺擺手，說道：“算了，我不想受這氣了，你問金波啥時候能走，趕快讓他走，我家廟小，敬不起他這尊大神。”
銀鎖抱著李玲玉的胳膊，眼淚都流下來了，說道：“娘，別聽他們胡說，你越是這樣忍讓，他們就越欺負咱家，金波成了我們家的人，他們就不敢這樣了，娘，求你了，別趕金波走啊。”
李玲玉長出了一口氣，唉噓了幾聲，心口稍微好受了一點，說道：“銀鎖，娘也不想這樣，可娘實在沒辦法了。”
銀鎖哀求道：“娘，只要你答應了這件事，我和金波一定聽你的話，讓你過好日子，再不讓你受氣了，你就答應了吧。”
李玲玉看著淚流滿面的銀鎖，抱著她說道：“銀鎖，孃的命咋這麼苦啊？你剛生下，你爸就摔死了，好不容易把你們拉扯大，也沒讓我安生過，我的苦啥時候是個頭啊？”
房間裡的孫金波躺不住了，下了炕出了房間，說道：“娘，我來了這，你的苦日子就到頭了，以後，誰敢欺負咱們家，我不會饒了他的。”
李玲玉看著孫金波，說道：“金波，你不瞭解我們這，我們這的人不好對付，又窮又瞎，你來了又能咋？還不是讓人欺負，你的心意我領了，等你能走了，就回家去。”
銀鎖搖著李玲玉，哭道：“娘，求你了，女兒長這麼大，還沒求過你，你就答應我這一次吧。”
李玲玉頭轉向一邊，硬下心不為所動。
孫金波看到銀鎖哭得這麼傷心，心裡也難受起來，明白如果當不了上門女婿，那自己一切都完了，他對著李玲玉雙膝跪地，右腿不由鑽心疼了起來。
孫金波說道：“娘，我不圖你們家的家當，是圖你們家的人，金鎖銀鎖都是好姑娘，我只要能跟一個好，都是我孫金波前世修來的，我喜歡銀鎖，也很敬重你，我會對你們好的。”
李玲玉哼了一聲，說道：“我聽金鎖說，你是為了幹大事來的，你就是想利用我們。”
孫金波說道：“是，我要用我的知識，讓野豬坪徹底變樣，讓每家都過上好日子，我不是說大話，我有這個能力，娘，你就相信我吧。”
銀鎖說道：“娘，他不會害我們的，你就相信金波吧。”
李玲玉臉色緩和了下來，說道：“金波，你的腿有傷，趕快起來吧，我信了你了，我讓人說閒話說了十幾年，不在乎人家說啥了，他們不嫌批困就讓他們說去吧。”
銀鎖破泣為笑，說道：“娘，你真是我的好娘。”
銀鎖過去扶起了孫金波，臉上帶著淚，給孫金波露出了開心的笑，就像帶雨的梨花一樣好看。
李玲玉準備出門，既然她一切都豁出去了，不怕人們說閒話了，該去人前走還得人前走，準備去山上放羊。
銀鎖急忙說道：“娘，還是我去放羊吧，您老在家歇著。”
李玲玉說道：“你陪著金波，我去放羊，遇到誰胡說八道了，我就罵他幾句，總不能讓人家騎在咱脖子上拉屎。”
等李玲玉走了，銀鎖把孫金波扶進了房間，讓他上了炕，剛才孫金波雙膝跪地，拉動了腿傷，到現在還鑽心地疼，頭上也冒出了細汗。
銀鎖心疼起來，說道：“金波，你真傻啊，你不知道你有腿傷，還給我娘下跪，你不要命啦？”
孫金波笑了一下，說道：“只要能讓咱娘答應，我就是不要這條腿，我也願意。”
銀鎖心裡甜絲絲的，她現在體會到愛人和被人愛的滋味了，一下子覺得自己長大了，知道男女間的事了。
銀鎖說道：“金波，我現在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的，我再也不怕別人來搶你了。”
孫金波說道：“傻瓜，就是別人來搶，那還要看我答應不答應呢，你放心吧，我這輩子是你的，誰都搶不走。”
銀鎖輕輕按摩著孫金波受傷的腿，說道：“金波，感覺咋樣？喜不喜歡我這樣做按摩啊？”
孫金波說道：“喜歡，你能整天這樣按著，我的腿就能好得快一點。”
銀鎖說道：“那好啊，我就每天都給你按摩，等你腿傷好了，咱們就能辦酒席結婚了。”
孫金波說道：“壞了，我這次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沒帶錢，辦酒席是要花好多錢的。”
銀鎖調皮說道：“這次是我娶你，所有酒菜都由我家準備，你就等著當新娘子吧。”
孫金波讓銀鎖逗笑了，說道：“好啊，到了結婚那天，我不教你，看你這個新郎咋樣洞房。”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