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票價將“一日一價”“一車一價”, 以後還坐得起嗎?

鐵路部門探索構建靈活可控的高鐵票價調整機制，有助於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改善企業經濟效益，是鐵路部門邁向市場化程序的必由之路。但在此過程中，必須以人民的獲得感和承受能力為出發點，力求慎重穩妥，必須循序漸進，不能“一漲了之”，更不能讓高鐵服務質量打折扣。

近日，中國鐵路總公司董事長陸東福表示，鐵路部門將探索構建靈活可控的高鐵票價調整機制，深化“一日一價”“一車一價”可行性研究並擇機試點。這意味著，今後高鐵票價將更加靈活，乘客在不同日期乘坐同一趟高鐵可能面臨不同價格，甚至在同一天的不同時段乘坐高鐵也將面臨不同價格。

高鐵票價市場化改革方向明確，但需要指出的是，鼓勵高鐵客運票價靈活調整，並非高鐵票價可以隨意調整甚至“一漲了之”。高鐵客運價格調整，必須從細從嚴開展成本監審和定價工作，充分統籌考慮各方利益，既要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也要使價格機制更好地造福百姓出行。

價格改革是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牛鼻子”“清道夫”。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緊緊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價格改革蹄疾步穩，不斷推向縱深。自2016年起，國家放開了滿足旅客較高品質出行需求、與其他運輸方式形成競爭的高鐵動車組等旅客票價，明確鐵路運輸企業可以根據運輸市場競爭狀況、服務設施條件差異、客流分佈變化規律、旅客承受能力和需求特點等實行一定折扣，確定實際執行票價。

把高鐵動車組旅客票價的決定權交給鐵路運輸企業，其目的是要讓運輸企業更加及時地根據市場供求關係變化，制定更加科學的浮動票價政策，引導鐵路運輸企業更加精準地測算、規劃運力需求，提高客運上座率，減少資源浪費。

從另一個角度看，我國高鐵建設雖然快速發展，但由於建設投資規模大、回報週期長，多數線路持續處於虧損狀態。鐵路部門探索“一日一價”“一車一價”可行性研究並擇機試點，促進鐵路行業的市場化運營，可以促進各種不同運輸方式之間有序開展競爭，增強鐵路行業的市場競爭力，也能進一步激發市場活力，更好地引導鐵路運力投資，使鐵路更好地滿足不同季節的客流需求，促進不同運力之間的協調發展，實現資源最佳化配置。

有人擔心，鐵路運輸行業屬於自然壟斷行業，實行高鐵票價靈活定價以後，會導致票價大幅上漲。事實上，隨著我國交通事業的發展，人們的交通出行方式不斷增多，不同交通運輸方式的競爭日益激烈，如果高鐵票價出現過快上漲，必然會帶來客源流失，從而使高鐵承受更大的經營壓力。而且，儘管高鐵動車組等旅客票價已經放開，但相關部門仍將對鐵路運輸企業價格行為實行監督檢查，並將依法查處價格欺詐、標價外另行收費、不執行優惠票價政策、不執行明碼標價規定等各類價格違法行為，這也有利於維護市場正常價格秩序。

總之，價格是度量民生冷暖的溫度計，物價穩則民心穩。價格改革涉及群眾切身利益，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採取“畢其功於一役”的做法，更不能搞“休克療法”。因此，在探索構建靈活可控的高鐵票價調整機制的過程中，必須以人民的獲得感和承受能力為出發點，力求慎重穩妥，必須經過嚴格的調研和反覆研究，再推出明確穩妥的方案；必須循序漸進，注意改革的時機與步驟，不能“一漲了之”，更不能讓高鐵服務質量打折扣。

靈活定價是市場化必由之路

高鐵票價調整採用靈活的定價方式，屬於經濟學中的“價格歧視”，有助於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改善企業經濟效益，是鐵總邁向市場化程序的必由之路。

所謂價格歧視，是指商家在銷售同樣的產品或服務時，面對不同的顧客群體或不同的消費數量收取不同的價格。一般認為，價格歧視有三種。第一種是“一級價格歧視”，也叫完全價格歧視，即針對顧客每一單位消費都收取最高的保留價格。由於商家無法確知每位顧客每一單位消費的效用水平，因此實際上不可能做到完全價格歧視，只能採取價格遞減的方式來逼近完全價格歧視。例如，一些餐館規定，顧客買第一箱啤酒收全價，買第二箱啤酒打八折，第三箱啤酒打五折。第二種是“二級價格歧視”，即針對不同的消費數量收取不同的價格，這是最常見的價格歧視策略。例如，很多商場規定，購物滿1000元返200元現金或購物券，或者電商平臺規定滿100元免運費。第三種是“三級價格歧視”，即針對不同的消費群體收取不同的價格。例如，一些軟體供應商規定，在校學生提供身份證明之後可以享受半價或者八折優惠，但其他人要付全價。還有一種價格歧視是在不同時段收取不同的價格，一般稱為“高峰期定價”，它實際上是三級價格歧視的一種變形。

“歧視”在政治上、法律上通常是不可接受的，但其作為一種經濟手段，是合法合理的。因為資源是有限的，每個商家都希望將有限的資源提供給出價最高的人，實現投入產出最大化，這必然意味著商家要對消費者分類和篩選。

鐵總對同一天的不同時段收取不同的票價，也是一種有效的價格歧視。長期以來，交通部門的一個突出難題就是擁堵。各國的普遍經驗是，針對不同時段收取不同的通行費用。如果一天之內到達某地的所有高鐵班次票價都是一樣的，那麼消費者的出行成本就是一樣的，這就不利於引導消費者分散出行，很容易加劇購票難、出行難。美國、日本和歐洲的列車通常對不同時段的出行收取不同的票價，還推出了各種優惠票券，無論是對當地旅客還是外地遊客都是非常便捷的措施，相關思路值得借鑑。

過去一些年，人們經常詬病鐵路部門過度行政化和脫離市場需求，現在鐵路部門開始加快市場化程序，消費者應該對此表示歡迎並坦然面對。當然，鐵路出行不僅是商業行為，也是民生工程，希望鐵總能夠在追求商業利潤和保障民生兩者之間合理權衡，讓高鐵乘客出行價格合法合理又合情。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