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一見傾心
文/與你有關
圖/網路
一
李湄吃完夜宵回宿舍時，在校園裡昏暗的路燈下，看見馬維旌和路曙走在一起。
兩個人有說有笑，在黑暗中，比路燈還要顯眼。
王小楷拿胳膊肘碰李湄：“看，路曙和一帥哥，這畫面真養眼呀。長得美就是好，入學沒幾天就找到男朋友，關鍵是那男的還這麼帥，你說他是咱學校的嗎？怎麼榜上無名呢？”
王小楷說的“榜”，是宿舍裡夜談會時經過一番唇槍舌戰最後求同存異敲定的校園帥哥排行榜。
記得軍訓結束後的某天，宿舍六人為校園裡誰最帥展開過徹夜不眠的經久辯論，可惜到天亮誰也沒能說服誰。李湄睡意昏沉，不耐煩地建議她們抓鬮。王小楷立刻下床，一張紙撕成六份，寫上1-6六個數字，讓大家選。選到1的就列她心中的男神為榜單第一名，依此類推。幾人一陣哄搶，把最後一個鬮留給兩耳不聞睡外事的李湄，殊不知就是這無人問津的最後一個，含金量最高。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對，就叫“無心栽柳柳成蔭”！
儘管李湄並沒有堅決捍衛哪一位男生的傾世帥顏，小姐妹們還是為她留出了第一名的位置，戲稱：“等你找到男朋友，就把他的名字寫上去吧。”
李湄一聽這句話，心動了。立即大筆一揮，“馬維旌”三個大字躍然榜首之上。
“你怎麼啦？”王小楷又拿胳膊肘碰了碰李湄。李湄的臉不知什麼時候耷拉了下來。
李湄扔下倆字：“別鬧。”然後，朝相談甚歡的二人走去。
馬維旌被突然躥出來的影子驚到了。他抬起頭，視線不期然撞進李湄的眼睛裡，一瞬間有些恍惚。
還未反應過來，李湄卻是衝著路曙說：“嗨，路曙，這是你男朋友嗎？”
路曙有些不悅，猶豫地看向馬維旌。
馬維旌聲音溫潤如早秋的風：“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朋友。”
“哦，朋友啊。”李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在馬維旌看來頗神秘的弧度。
王小楷看看李湄，看看馬維旌，又看看路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路曙去扯馬維旌的袖子：“維旌哥，我們走吧。“
王小楷聽見來者何人，瞬間感到參透了一切，口直心快地說：“原來你就是馬維旌呀，是不是和我們家湄湄鬧矛盾啦？湄湄雖然缺點多，可是她真心喜歡你呀，你是沒見她那樣，開口閉口都是你，我耳朵都快廢了。”
馬維旌一臉的莫名其妙。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又或者是在做夢？
李湄趕緊去捂王小楷的嘴，尷尬又有些害羞：“你別聽她瞎說，我確實是喜歡你，但是也沒有那麼誇張啦。”
饒是馬維旌在這方面見過一些“大世面”——帥哥總是不乏人表白的，但是沒有碰到過如此直接、如此出人意料的。
他想了想，說：“謝謝你的喜歡，可是……”
“不用謝。我叫李湄，是新入學的學生，你先別急著拒絕，你都不瞭解我，怎麼知道會不會喜歡我呢？”
二
課間的時候，李湄在樓道里曬太陽，懶洋洋地伸個腰，一轉頭，捕捉到一雙不太友善的視線。路曙正神情複雜地望著她。
旁邊還站著馬維旌，顯然也看見她了。
李湄衝他揮揮手，笑的一臉燦爛，像熟識多年的老朋友。
王小楷取笑她：“湄湄，你可真行，有膽表白，怎麼沒膽追了？”
李湄專注地看著馬維旌，他的手指乾淨、修長，擰可樂瓶蓋的姿勢那麼好看。
可是，他卻把可樂遞給了路曙。
李湄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嘆了一口氣。
校園各社團開始招新，李湄想來想去，報了籃球社。
馬維旌比李湄大兩屆，是籃球社的社長。李湄這一屆新生入學後，他已很少公開打比賽，這也是開學一個月有餘，舍友們沒有發現他這枚帥哥的原因。
初試這一天，她表現差強人意，不喜歡籃球的人，是很難讓人感受到真心的。只是，當主面試官問她，為何想進籃球社時，她的回答讓人感受到了真心。面試官欽佩於她的勇氣，讓她進了複試。
她回答說：“因為我喜歡的人在裡面，我想靠他近一點。”
複試地點是學校的籃球場，男生考實戰技能。至於女生，大概就是做做樣子，差不多就行了。畢竟內勤是輔助工作，沒什麼技術含量。
馬維旌也來了，他穿一身黑色的運動衣，動作熟練地在草地上運球。籃球在他的手掌下，好像有了靈魂，每一個彈跳和翻滾都那麼歡脫瀟灑。
倏爾一個揚手，黃棕色的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形，不偏不倚正中球籃。
李湄看呆了，直到籃球滑至腳邊，她才如夢初醒，撿起寶貝籃球，跑到馬維旌跟前。同時遞過去的，還有一瓶礦泉水。
馬維旌掃了一眼包裝，接了過來。
路曙也過來了：“水有什麼好喝的，給你可樂。”
“我喝水就好。”
馬維旌去和籃球社的其他成員交代事情，路曙看著他的背影，伸出去的雙手僵在原地，臉上陰晴不定。
幾天過後，籃球社放出了錄取名單。女生裡，留下了李湄和另一個叫王芸的女生。
迎新聚餐，路曙不請自來。李湄打聽過才知道，路曙家和馬維旌家挨著，兩個人從小玩到大，關係非同一般。
李湄以水代酒，去敬馬維旌：“阿旌，以後請多關照。”
關於“阿旌”這個稱呼，馬維旌糾正過幾次，可是李湄說那樣叫好聽，執意不改。
久了，大家都知道李湄“喜歡的人”是他們鼎鼎有名、各方面都出類拔萃的社長大人。
其實，馬維旌不僅僅是籃球社的名人，在整個學校也是顏值擔當。
王小楷委婉地勸李湄“別入戲太深”。可李湄這個人，在大家看來多少有點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意思。
馬維旌淺淺地點了一下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王芸也過去敬酒，馬維旌對她有說有笑。
“人家王芸是靠臉進去的。而你，就是去賣苦力的。”
當路曙這樣挖苦李湄的時候，李湄一臉的不在乎：“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路曙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她才翻譯成大白話：“不管是以什麼方式，我能進來，就是好的。”
三
李湄一沒課就往籃球場跑。
除了公開打比賽的籃球場地外，籃球社還有自己練球打球的地方，馬維旌平常沒事，多半待在那裡。
最近，只要李湄一出現，其他人就對馬維旌擠眉弄眼。
他們見過給他送情書的，發簡訊的，託人表白的，或者公開用行動表達好感的，卻沒見過這麼鍥而不捨、這麼赤裸裸的。
就像是一塊甩也甩不掉的口香糖。他們想看男神如何應付。
內部比賽這天，李湄和王芸提前過來收拾場地。
李湄拿著拖把在水池裡洗過，從籃球場的一角拖起。
王芸裝模作樣地抹了幾把椅子後，坐下來，用溼紙巾擦乾淨手，玩起了手機。
男生們三五成群地過來，圍著王芸說笑。
李湄邊拖地邊聽他們各種誇王芸。心想，長得美就是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別人的喜歡。
正走神間，拖把被人搶走。抬頭看，是馬維旌。
李湄眼裡頓時盛滿歡喜，開心溢於言表。彷彿剎那花開，是讓人心驚的美麗。
馬維旌別開眼：“不好好拖地，想偷懶就一邊待著去。”
王芸看到這邊情景，忙走過來，嘴角展開完美的弧度：“學長，我來拖吧。”
“好。”
王芸一怔，不情不願地接過拖把。立刻有男生跑過來，說“我來我來”。
李湄撇撇嘴，拿自己的頭髮撒氣。她在劉海上打了一個結，是個死結，怎麼也弄不開了。
馬維旌彎曲手指敲她的腦袋，順勢解她頭髮上的結。
李湄突然間臉紅了，眼觀鼻鼻觀心，頭一回不敢正眼瞧馬維旌。
馬維旌這才發覺，李湄是真的喜歡他。
馬維旌有些不在狀態，三十分鐘過去了，一個三分球也沒有進，總是差一點。李湄看得抓耳撓腮，其他人卻越打越興奮。
馬維旌額頭起了汗，他悄聲退出來，不料隊友突然將球傳給了他。
他心思已經離開了籃球，毫無準備，也忘記了動作。
眼看著籃球就要迎面砸下來，李湄飛快地跑過去，推開了他。
只聽“咚”的一聲，籃球重重地砸向地面。與此同時，李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捂著脖子，痛聲尖叫。
周圍剎那間寂靜下來。
馬維旌最先回神。他上前檢視傷勢，李湄白皙細嫩的脖子被擦破了一層皮，血珠子小噴泉般一滴一滴往外湧。
他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轉身奔往醫務室。
李湄被牽的脖子疼，喊他慢一點。
馬維旌站定，深吸一口氣平息心中的慌亂。下一秒，他在她身前半蹲下來：“我揹你走。”
李湄乖乖上了他的背，以儘量舒服的姿勢耷拉著腦袋，她的脖子觸碰到他的，感到一陣溫暖。
她說：“你知道嗎？想象中，你就是這麼揹我的。”
四
事後，李湄聽說，馬維旌那天狀態不好，是因為肚子疼。老毛病了，父母工作都忙，他又不想請保姆，每天吃飯都很湊合。
李湄於是買了個迷你鍋，每天在宿舍裡熬粥，開小火慢煮上半天工夫，就可以去籃球場了。開啟保溫盒的蓋子，粥香四溢，勾起一幫大老爺們兒的饞蟲。
然而，李湄的偏心眾所周知，自討沒趣過幾次之後，再也沒有人敢覬覦她的粥了。
馬維旌不接受她的心意，說不喜歡喝，往往粥在保溫盒中涼透，也不為所動。他想，總有一天，她的心思也會如這粥一般，涼透的。
李湄卻執著地每天堅持。
這樣僵持的狀態一直持續到馬維旌再次胃痛，當李湄焦急地喂他喝下第一口粥時，他的胃痛竟奇蹟般有所好轉。
後來每次喝粥的時候，李湄就在一旁看著。
他被盯地不自在，伸手按住她的腦袋，轉陀螺一般，將她的臉轉向別處。
李湄厚臉皮地將頭轉回來，笑嘻嘻地說：“你穿這件白色衛衣真好看。”
那時已經進入冬天，剛剛下過第一場雪。室內開著暖氣，他將黑色羽絨服脫下來，露出裡面白色的連帽加絨衛衣。身前一隻棕色的小貓蜷縮著，像窩在白色的地毯上取暖，懶洋洋的。
李湄一下子想到“歲月靜好”這個詞。
元旦前夕，各班在自己班裡開晚會。為了熱鬧，有時候會搞班與班之間的聯誼。路曙和李湄，繼軍訓結束之後，又坐在了一起。
一場活力四射的開場舞后，是個人才藝表演時間。路曙跳了一段民族舞，贏得滿堂喝彩。
周圍有同學開始嘰嘰喳喳：“她跳舞真好，簡直是墜入凡間的天使。聽說她喜歡大三的一位學長，可是學長不喜歡她，是真的嗎？”
有其它班的男生過來串演，唱歌的時候，毫無徵兆的，他深請款款地朝李湄這邊走來。
李湄正在玩手機，直到王小楷用胳膊肘撞她，她才抬起頭，那個唱著情歌的陌生帥氣的男生向她伸出手，正發出某種讓人心動的邀請。
李湄慶幸她有“自知之明”，在漫長的歲月中，她已經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平庸，知道這種戲碼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否則，那一刻的她，該有多麼難堪，多麼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當李湄帶著些懷疑試探地將手伸出去時，男生的手倏而一轉，拉起了路曙的手。
周圍響起了鼓掌和尖叫聲，路曙被牽至舞臺中央，向李湄投來略帶嘲諷的笑容。
王小楷為李湄捏了一把冷汗。李湄卻不動聲色，跟著大家一起鼓掌歡呼。
五
馬維旌站在門外，一隻手託籃球，另一隻手，在身側握緊拳頭。
今年他不知怎的，突然想去班裡表演節目。社團的同學知道了，都有些驚訝。他不是太喜歡熱鬧，這種活動，總是能避則避。
他適時走進去，目光貌似無意掃視全場，看到李湄的目光亮了起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的笑容總是那樣乾淨，好像世界上沒有傷害一樣。那樣乾淨的笑容，那樣清澈的目光，總是讓他有一層淡淡的心疼。
馬維旌表演了一場籃球花樣秀，籃球旋轉、跳躍，明明是棕黃色的，李湄卻覺得它變成了粉紅色，“砰砰砰”跳進心中亂撞。
籃球不僅僅跳進了她一個人的心裡。
周圍又響起了議論聲：
“他就是咱們女神喜歡的學長。”
“這也太帥了吧，和路曙很般配呀。”
“你知道嗎，我聽路曙說有一個女生很厚臉皮……”
聲音又低了幾個分貝，淹沒在了籃球的“砰砰砰”和李湄內心的“咚咚咚”裡。
元旦假期裡，李湄沒有回家。她找了一份兼職，在呼嘯的北風裡站在繁華路口發傳單。
她用喝了三天西北風換來的錢，在那個繁華路口轉角的商場裡，買下了一件白色衛衣。連帽、加絨，身前有一隻貓的圖案。
同舍友來逛街時，她第一眼就被它吸引。雖然很貴，自己微胖的身材穿著也不是很好看，可是她就是想要。
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寒假前的最後一次內部比賽，李湄懷裡揣著養生粥早早地過來。
不久，王芸也來了，身後跟著一群籃球社的“愛慕者”。
“又給維旌送養生粥啊？都大半年了，也不消停消停。”
“讓我來採訪一下啊，你是如何有勇氣堅持到現在的？”
“呦，你這衛衣和維旌的那件很像嘛，你不是以為穿上了就是情侶衫吧？”
大家還在嘻嘻哈哈地調侃，李湄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我知道我在你們眼中就是個笑話，是，我努力了可能最後還是追不到阿旌，可至少我努力過。不像你們某些人，喜歡也不敢說，不敢追。就只會在背後說風涼話！”
“我們也就開個玩笑，你也忒不經逗了……”
李湄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
馬維旌不知何時過來了。她變臉沒那麼快，第一次沒給他好臉色。
打完球，馬維旌讓大家先走，偌大的籃球場，只剩下他和李湄兩人。
馬維旌喝完粥，說：“以後不要再這麼幼稚了，也不用再給我送粥了。”
李湄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再開口時，聲音已顫抖：“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配喜歡你？”
馬維旌怔了怔，嘴唇蠕動了幾下，卻被她眼角晶瑩的液體堵住喉嚨。
“是，我不夠漂亮，也不夠優秀，可是人生就只有這些嗎？正因為如此，我就不能喜歡你嗎？”
六
直到學校放寒假，李湄再沒有在籃球場裡出現過。就連籃球社的年前聚餐，李湄也沒有去。
馬維旌提前離了席，在校園裡溜達，路燈漸次亮起來。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李湄，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只不過當時是夏天，現在是冬天，不禁讓人感慨時光的飛逝。
路過操場的時候，有人在跑步，他轉頭看了一眼，停下來。
寒假來臨，操場上空蕩蕩的，少有人來。此時，有一個人，艱難地邁著步子。不知道跑了多少圈，步子已經不穩，但看樣子，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在操場出口一處隱蔽的椅子上坐下來，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取暖，背靠椅背，注視著眼前移動的黑點。
不知過了多久，黑點終於停下來，慢慢走向出口。
直到她走遠，他都沒有勇氣叫住她。
寒假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臨。
李湄沒有馬上回家。她得做兼職，掙下學期的生活費。家裡倒不是缺這個錢，只是她想盡可能地減輕家人的負擔。
白天她或者在街頭髮傳單，或者在大型超市、商場做商品促銷員，站了一天回到學校，還要先在操場跑上十圈。不管多晚多冷，除非下雪，否則雷打不動。
有一天，天氣冷的出奇，她瑟縮著脖子，埋頭髮傳單，將傳單發到了馬維旌手裡。
他雖然住在這個城市，可是她沒有想到會這麼巧。
微怔過後，她對著他笑：“阿旌，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
“小曙說她看見你在這裡，沒想到是真的。”
他拉起她的手，將一杯熱奶茶放在她手心。
李湄不好意思地搖頭：“謝謝，不過我已經戒了奶茶，熱量太高了。”
“沒關係，抱著暖暖手吧。”
最終，李湄也沒有喝那杯奶茶。自決心減肥起，她嚴格地控制著每天攝入的熱量。
她將奶茶杯留了下來，擺在宿舍的書桌上，寶貝似的供著。
過年回家，她也忍著沒吃太多，有時候吃多了，就加倍運動，將多餘的熱量消耗掉。
時光不負有心人。開學之後，李湄瘦了不少。以前看到好看的衣服，即使穿不得，也難耐心癢要買回來。她將它們壓在箱底，就連自己也沒有想到，它們會有重見天日的這一天。
瘦下來的李湄一下子變漂亮了。她的五官很精緻，只是之前裹在肥肉之下，看不出來。
所以說“一胖毀所有”這句話是比鑽石還真的真理。
有些嬰兒肥的王小楷，嚷嚷著要向她看齊，然而不到三天，就被打回原形，聲稱：“我還是破罐子破摔吧。”
沒辦法啊，減肥這件事，雖然說起來簡單，要堅持還是很難的。
當李湄重新出現在籃球社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圍著她問“發生了什麼”。
原來圍著王芸的那一撥人，也開始圍著她有說有笑。
只是，和之前一樣，李湄的目光始終只停留在馬維旌一人身上。
她依舊一沒課就往籃球社跑，帶著他經常喝的那個牌子的礦泉水，帶著自己煲的粥。
七
天氣漸暖，大地重返綠色。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週末，籃球社組織了一次踏青野營活動。
郊區的空氣很新鮮，大家邊欣賞美景，邊做大鍋飯。食材是在城裡買的，鍋碗瓢盆是向附近的農戶租的。
吃完飯，開始找樂子。有人拿著吉他，自彈自唱。後來覺得不過癮，就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轉了幾輪，啤酒瓶口指向了李湄。
李湄想玩真心話，但是她喜歡馬維旌的事人盡皆知，大家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強行讓她改成了大冒險。
“這樣，你找一位異性，親他一下。”
李湄的頭“翁”一下變大了，她下意識地看向馬維旌，後者正沒事人一樣，喝著礦泉水。
她走過去，蹲跪在他面前，雙手扶在膝蓋上，猶豫不決。她害怕馬維旌把她推開。
可是，下一秒，馬維旌在李湄的唇上印下一個吻。動作飛快，讓李湄以為是在做夢。
周圍唯恐天下不亂的起鬨聲把李湄拉回了現實。
晚上，她躺在自己的被窩裡，才想起，當時似乎是馬維旌先紅了臉。
他的臉，像熟透的紅蘋果，她真後悔沒能上去咬一口。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被窩裡，馬維旌覺得自己有些荒唐。
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那種事情？
只是，想起她驚慌失措、懵懂害羞的表情，他心情大好，突然還想再來那麼一下。
李湄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堂堂正正漂漂亮亮地穿那件白色衛衣了，而且一定要馬維旌和她一起穿。
馬維旌笑她幼稚：“你如果喜歡，我們以後都穿情侶裝。”
李湄還學會了耍賴，每次約會回來，都嚷嚷著累了走不動，然後爬上他的背。
馬維旌一臉地寵溺，對她言聽計從。
她懶洋洋地爬在他的背上，半眯著眼睛想，就一輩子一直這樣下去，多好啊。
可惜，好景總不長。
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馬維旌的母親找到李湄，對她說，他們想讓他和路曙一起出國留學，剛開始他沒有意見，只是最近，他突然說不想出國了。
李湄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馬維旌的母親坐在那裡，渾身散發著高貴的氣息，沒有刻意顯擺，卻讓李湄更加感到自卑。
即使在一起了又如何呢？不是說在一起了，就是配得上他了。
她提出了分手，讓馬維旌很是意外。
“是不是我媽來找過你？”
“不是，我只是覺得累了。在我不漂亮的時候，你不喜歡我。如今和你在一起後，我突然發現也不是非喜歡你不可。”
馬維旌的臉上寫滿難以置信。他嘴唇抖動了幾下，想要解釋：“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漂亮，而是因為……”
“不必解釋了，不重要。阿旌，咱們好聚好散吧。”
八
他目送著她的背影，想去追，卻沒有勇氣。
她的控訴，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可是，雖然他們是在她改變之後才在一起，他早就喜歡上她了呀！
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李湄這般待他。
當她看著他的時候，眼神專注地彷彿他就是整個世界。她對著他展開的笑容，像是世上再沒有比見到他更讓她感到開心的事情。
她很細心，遞給他的第一瓶水，就是他經常喝的牌子。剛開始，他以為是巧合，後來每次她都給他相同的礦泉水，這才知道，她定是用了心去摸清他的喜好。
從小落下胃痛的毛病，她比父母還要心疼，整天給他熬粥，風雨無阻。
他是個大人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可是，不得不承認，被人呵護的感覺，真好。
大家都覺得她配不上他。殊不知，是他配不上她。除了擁有一副好皮囊，他自覺沒有什麼優點。有時候看到單純美好的她，他會擔心，如果在一起，她發現他也就只是長得比別人帥了點，那麼，她會不會離開他？
那天，他對她說，以後不要再送粥了，意思是他可以去找她喝。只是，他還沒有說出口，她就打斷了他。這才發現，她心中也有著傷與痛。
從路曙那裡得知她沒有回家，他特意去見她。後來，晚上只要沒事，就回校園裡。發現她每晚都在操場上跑步。他便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注視了她整個冬天。
越靠近，越喜歡。因為她的堅持，她的努力，她的隱忍、美好，和她的一切。
在一起後，他盡己所能地對她好，想要把一切都給她。可是，到最後才發現，他最應該給她卻獨獨沒有給的，是安全感。
九
在李湄不長的人生裡，她一直希望能遇見那麼一個男生，他陽光、帥氣、乾淨、清爽，彷彿凝集著世間所有的美好。她對他一見傾心。
然後，她遇見了馬維旌。
一切都發生在高二那年夏天。
李湄嚷嚷著要出去玩，母親禁不住她一再央求，帶她去了城市的遊樂場。
遊樂場旁邊不遠，是一所知名高校。想著這孩子玩心太重，學習成績一塌糊塗，就帶她去感受大學氛圍，希望能帶給她一些學習的動力。
就是在這裡，她見到了他。籃球場邊圍了不少人，鼓掌聲叫好聲充斥，一陣喧譁。可是她卻覺周圍一片安靜。她的感官全都集中在視覺上，她看著籃球場上瀟灑的美少年，裂開嘴笑了。
他的脖子上有一顆痣，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他。
那時候，他跟著爺爺奶奶住在鄉下，和她家距離不遠。
每天放學，周圍的孩子們就聚在一起，玩一個倒立的比賽遊戲。
一群孩子在一米開外處面牆而立，一聲“開始”之後，齊刷刷手拄地面，翻身將腳靠在牆上，做倒立狀，看誰堅持的時間最長。每次到最後，都毫無疑問地剩下她和他一決高下。她是個不認輸的人，且耐力極好，等他堅持不住，下來很久，她才慢悠悠地結束。
可是，她只有倒立這一個“優點”，如果這可以叫優點的話。
她從小就胖，不僅胖，還邋遢，是個小鼻涕蟲。大家都不喜歡和她玩，只有他不介意，成天牽著她的手。那時候，她就知道，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那個時候，她叫他“小旌哥哥”，他喊她“妹妹”。
後來，她上小學一年級，以為終於可以和他在校園裡玩耍時，他被父母接到了城市裡。
時隔多年，她一直記得他帶給她的溫暖，也一直企盼著還能再見面。
如今，時光以這般美好的方式鋪展開來，她當做天意。
回去之後，她開始發奮學習，目標是他所在的那所大學。雖然沒有頭懸梁錐刺股，也可算披星戴月了。晚熄燈後，還要藉著樓道暗淡的燈光狂補知識，很辛苦，卻甘之如飴。
然後，得償所願。
現在想想，那時候還是太小，不知道天高地厚。可以說喜歡就喜歡，想追就追。後來才發現，原來不是隻有喜歡就可以的。
他們還講門當戶對。可惜她家只有一個生鏽的鐵門，而他家的門，大概是鍍金的吧？
十
馬維旌去找過李湄幾次，都吃了閉門羹。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出國。並不全是因為她。他一直都不想出國留學的，只是想讓父母開心才答應。認識李湄之後，他跟她學會了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遵從內心的想法。
他坦誠了心中的想法，父母雖有些不悅，在勸說無果之後，尊重了他的決定。
大四，大家都忙著找工作，他坐在學校的自習室裡，準備著考研。
他偶爾還會去室內的籃球場打球，只是再也沒有見過她。
他想，她不過來沒關係，這次，換他走過去。
可能是因果迴圈吧，如今換成他追著她跑了。
她的課很多。她上課的時候，他在隔壁沒人的教室看書，等她下課了，就過去找她。
她沒課的時候，他就拉她一起去自習室。他的桌子上，除了考研書籍，還有很多文學書，都是給愛看書的她準備的。
日子不緊不慢，像兩個人的節奏，不急不緩。
她生日那天，他交給她一個盒子，開啟，是一件大裙襬的連衣裙，是夢幻般的粉紅色。
她驚呆了。
聽見他說：“你還記得吧，小時候，你總羨慕別的女孩子有漂亮的裙子穿。我說以後我買給你，現在我來兌現諾言了，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
小學畢業那一年夏天，他到鄉下去過一次。他帶著用零花錢買來的小裙子，去她家找她。她媽媽卻告訴他，她不在家。
那時候實在太小了，她的變化也很大，直到他偶然間看到她身份證上的地址，才記起小時候的事情。以前一直聽人喊她“妹妹”，現在想來，該是“湄湄”。
他喊她：“湄湄。”
他說：“你說你對我一見鍾情，那麼，我還給你一生深情，你要嗎？”
她只想了一秒鐘，然後，鄭重地點頭。
曾經以為考不上大學，她考上了。
曾經以為瘦不下來，她瘦了。
曾經以為他不會喜歡她，現在，他們在一起了。
那麼，還有什麼坎過不去呢？
她會繼續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優秀。
她相信，不是每一個人生下來就富有，可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透過努力變得富有。
因為愛呀，是頂美好頂美好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