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幽花細草寂寂開

隨筆:幽花細草寂寂開

幽花寂寂

□芭蕉雨聲

一晴開就熱,氣溫竄過三十度。沿河而行本就可急可緩,頭頂烈日,更是走不了幾步就想偷懶,直往涼陰地裡蹭。

成排的桂花香了好幾天,西頭兩棵往年能一路開到小雪節,近前看看,有花,只是不夠繁稠,不值當上心。正要離開,忽有亮點飄忽入眼,低頭就見鴨跖草開花了。

一直操心鳶尾叢裡以雜草身份偷活的鴨跖草,等著它開花。因雨水太勤,拔草,除草,消殺,經幾番折騰它長得並不好,前陣子倒是勉強努出了幾朵,我喜歡得跟啥樣,趕緊蹲下給它拍照。

隨筆:幽花細草寂寂開

鴨跖草打動我的是它花朵的藍顏色,植物開藍花的不多,早春最先在枯草堆裡迸濺出藍火苗的是阿拉伯婆婆納,稻穀那麼小的朵,眉眼清秀。再就是夏日的鴨跖草了,可我候了一整夏也沒見它開花。秋涼,牽牛花昂揚出場,喇叭吹出了藍調樂音,才震醒了貼地爬行的鴨跖草,不敢怠慢,嗶嗶啵啵炸開一地碎花。且不只桂花樹下有。

昨天瞥見一叢黃花,緊靠南牆根。木葉擋著,沒人往那兒瞅,因走在我前面的人突然轉彎去坐到那裡的臺階上,我好奇,朝那個方向瞭了一眼,就發現了好東西。想湊近看個仔細,猶豫著沒去。這會兒把桂樹下幾朵藍色小花端詳完畢,轉念想起那一簇黃花來了。

剛走到臺階處,正要抬腳下到雜草叢去接近那花,赫然發現這雜草不是旁的,正是我心心念唸的鴨跖草。心底驚呼一聲,好大一片鴨跖草!正悄然怒放。我知道鴨跖草喜陰溼僻靜之地,沒曾想它就潛伏在我眼皮底下,與繁華河岸只隔一重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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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多年生披散草本,匍匐莖,前端會往高處抬升。是純粹的野花,自然生長,自然凋敝,不勞人費心打理。 莖有竹子一樣的節,骨節挨地生根,葉片碧翠。它的花蕾藏在佛焰苞裡,苞片如壓扁的漏斗形狀,毛茸茸的。開放的花朵像是從漏斗邊緣擠出來的,羞澀的小模樣格外讓人憐。兩片大的瓣,如耳,一片小的像唇,當間抽出觸鬚樣長長的蕊絲,造型生動有趣。人們給它起暱稱,碧嬋兒,翠蝴蝶,竹葉菜。

鴨跖草全草可入藥,味淡,性寒,清熱消毒,利溼消腫。也許正是這幽暗潮潤的境地才滋養出如此虛恬清冷的天性和氣質。素衣小女子模樣,寂寂無聲。可它自我複製能力非常驚人,甚至在植株基部接近地面的纖細分枝上也有極小的漏斗狀總苞,自行閉合受精結子,子粒直接入土,開春發芽。雄全同株的它可“獨木成林”,一株向四面發散,枝枝再發散,恣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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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這樣一直痴坐下去的,花陪我,我陪花。

花與天空同色,湛藍湛藍。它偎在我腳邊,看似卑微柔弱,只有我明白它的野心。它迎著朝露開放,晌午頭就謝了。短暫的花期分外珍貴,它每天早上醒來啥也不管,下決心要過好這一天。

低頭看看花的光芒,聞不見香,卻擋不住藍色精靈神采飛揚的魅力。我摸又不敢摸,葉鞘邊沿的睫毛稀疏得當,無可挑剔。默默望著就好。

我不願意叫它飯包草,不好聽,鴨跖草科,葉寬短,誰也不能說圓葉鴨跖草不是鴨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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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叮叮花葉,再趴我臉上咬咬。一坐下就這樣。螞蟻爬來爬去,都不是事兒,軟軟的潮蟲我怕。起身讓道,把南牆根還給它們。

噢,那蓬黃花是旋覆花,城區很少見,兀自爛漫著。

清人袁枚有首詠秋海棠的詩,適宜此刻的氣氛,謄抄於此:“小朵嬌紅窈窕姿,獨含秋氣發花遲。暗中自有清香在,不是幽人不得知。”

幽花寂寂,唯幽人能解其中味。

2021年9月10日 農曆八月初四 星期五 晴 21到31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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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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