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過卦」初六爻辭“飛鳥以兇”解讀

初六：飛鳥以兇。

象曰：飛鳥以兇，不可如何也？

（一）釋字（詞）

如何

表疑問或反問，奈何、怎麼辦的意思。

“不可如何”的意思就是不這麼樣又能如何呢？高亨注：“不可如何，無可奈何”。

（二）釋象

《小過卦》是由《臨卦》變化而來的。《臨卦》先變為《震卦》，《震卦》再變為《小過卦》。《小過》初六原為《臨卦》六三。《臨卦》六三處於震體，“震為善鳴”，善鳴者莫若飛鳥，飛鳥是柔小之物，常喜群集，故震體中柔爻皆可取象為“飛鳥”。《臨卦》六三為震體柔爻，這裡取象為“飛鳥”。又《臨卦》六三為兌體主爻，“兌為口舌”，“口舌”於人為言語，於鳥為“鳴”為“音”，這裡指鳥在鳴唱。又六三處三位，三位是多兇之位，《易·繫辭傳》雲：“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六三柔處多兇之位，既兇且危矣。飛鳥處於既兇且危處，還要在那裡鳴唱，可不兇乎？故曰：“飛鳥以兇。”

“飛鳥以兇”之象實際上取乎《臨卦》，只不過是透過《小過卦》表達了出來。《臨卦》會先變為《震卦》，在《震卦》中，六三處坎體，“坎為加憂，為心病”，有憂患意識，則可避咎，故《臨卦》六三爻辭曰：“甘臨，無攸利。既憂之，無咎。”其《象傳》釋曰：“甘臨，位不當也；既憂之，咎不長也。”這就是說，《臨卦》六三居多兇之位，像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毫無警覺性，當《臨卦》變為《震卦》時，危險來臨，《震卦》六三開始有了憂患意識。《震卦》六三還在艮體內，“艮為止”，說明其已經感覺到危險的到來，停止了嘰嘰喳喳的鳴叫，變得警覺起來。《震卦》六三已有了憂患意識，故“咎不長也”，但其仍處於“多兇”之位。

緊接著，《震卦》就會變成《小過卦》。卦變時，《震卦》六三終於離開多兇之位，徑直落入初位，成為《小過卦》初六。在農村的田野裡，我們常見到這樣的情景，當一群鳥雀遇到危險時，會突然停止嘰嘰喳喳的叫聲，變得鴉雀無聲，並象小石子一樣簌簌地落到樹叢裡或草叢中，以躲避天敵或獵手。故《震卦》六三爻辭曰“震蘇蘇，震行無眚。”“蘇蘇”即“簌簌”，就是紛紛跌落的樣子，這裡形容飛鳥離開多兇之處，紛紛向下飛落，隱匿於山林草叢中躲藏。震來而行，趨下而避兇，故曰“震行無眚”。飛鳥降落以避兇，這是飛鳥在長期的生存競爭中形成的一種本能技巧。只有這樣，才能躲避兇害，逢凶化吉。如果不這樣，那又能如何呢？所以《象傳》釋曰：“飛鳥以兇，不可如何也？”

（三）義理

《小過卦》初六爻辭中有一“兇”字，是說其曾經處於兇險的境地，但現在已經逢凶化吉了，這就是《小過卦·卦辭》中所謂“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的結果。當危險迫近時，《小過卦》初六停止嘰嘰喳喳的鳴叫，變得“笑言啞啞”，然後迅速由上而下，震行而無眚，宜也，故能逢凶化吉。

當危險突然來臨時，人或動物往往都會做出過度的反應來應對，這是自然進化的結果。“初生牛犢不畏虎”，那是因為牛犢無知，不懂恐懼，而不是因為牛犢勇敢無畏。《震卦·象辭》告訴我們：“震，君子以恐懼修省”，危險面前，寧肯反應過度，也決不能麻木不仁。對危險的過度反應，這也是一種“小過”的表現，可謂“險過乎懼”。

唐代盧綸有一首詩叫《塞下曲·林暗草驚風》，詩曰：“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稜中”。這首詩取材於《史記·李將軍列傳》：“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箭鏃沒石，這也是對危險的過度反應所造成的奇蹟，若平明再射，恐怕很難把箭射入石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