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永某氏之鼠》賞析

永 某 氏 之 鼠

柳 宗 元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異甚。以為己生歲直子,鼠,子神也,因愛鼠,不畜貓犬,禁僮勿擊鼠。倉廩庖廚悉以恣鼠不問。由是鼠相告,皆來某氏,飽食而無禍。某氏寶無完器,椸無完衣,食大率鼠之餘也。晝累累與人兼行,夜則竊雪鬥暴,其聲萬狀,不可以寢。終不厭。

數歲,某氏居他州。後人來居,鼠為態如故,人“是陰類惡物也,盜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貓,國門,撮瓦,灌穴,購僮羅捕之。殺鼠如丘,棄之隱處,臭數月乃已。

呼呼!彼以其飽食無禍為可恆也哉?

【賞析】

柳宗元被貶為水州(今潮南零陵)司馬,歷時10年,對朝政和人民生活有了進一步的體驗和了解,思想和創作有了很大的發展。他的散文名作大多數是這時產生的。柳宗元積極支援並參與“古文”運動,創作成就斐然,成為我國文史上有獨特風格的散文家。

本文選自柳宗元著名寓言散文《三戒》。作者把先秦諸散文中,僅作設之用的寓言片斷,發展成為完整的更具將色的文學式樣。

《永某氏之鼠》諷刺那些“竊時以肆暴”的邪惡勢力,指出它們一旦失寵必將落得死無葬身之地,遺臭千載的可悲下場。這則寓言故事展示了普通的生活真理,發人深思。

第一段,寫永某氏愛鼠,致使鼠害肆虐。永州某氏怕犯目子兇忌,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出生逢子年,生肖屬鼠,因此特別“愛鼠”。鼠本為人之一大害物,應除之而後快。可他“愛”到“不畜貓犬,禁僮勿擊鼠”的地步。這寫出了某氏愚頂。為下文鼠之“肆暴”作了鋪整。接著寫鼠之唱為害之慘重。老鼠在倉庫廚房橫行縱為,“飽食而無禍”。某氏家“室無完器,椸無完衣”,飲無完食,寫出了鼠害給某氏家造成的嚴重危害。更使人感到吃驚的是白天老鼠成群結隊與人同行,晚上打打鬧鬧使人不得安睡。可某氏卻“終不厭”。“終不厭”生動地刻畫了某氏麻木不仁的心態。

第二段,寫後人除鼠。後人認為鼠是“陰類”,“惡物”並採取了與某氏絕然相反的作法。購借捕鼠器,關門閉戶,據開屋瓦,水灌鼠洞,請人下網捕殺,“殺鼠如丘”。最後一句感嘆,“鳴呼!彼以其飽食結全文,警策有力。

這篇故事短小精悍,描寫細膩生動,寓意深刻冷峻,讀來饒有趣味。鼠是自然界日常易見的動物,而鼠害則是人人深惡痛絕,滅鼠除害又是人入拍手稱快的事,所以讀來通俗而親切。鼠“竊時以肆暴”,“以其飽食無禍為可恆”。以鼠喻人,正是指社會那些依附權貴驕橫恣肆、飽食終日,胡作非為的邪惡勢力。“殺鼠”是他們的必須下場。作者用寓言形式對社會邪惡勢力及其必然結局所作的這種藝術概括,具有跨時代的典型意義。

全文構思精巧,層次井然。文章緊扣“鼠”字行文。由“愛鼠”到“恣鼠”,再到“殺鼠”,最後由“鼠害”引起感嘆,總結全文。文章簡短,層次清晰,主題鮮明,頗有情趣。此外,本篇文字簡潔明快,描寫細緻,形象生動。作者在幾個關節處只用幾個短句略加點染、刻畫,便使形象神采飛動、栩栩如生。《永某氏之鼠》是值得我們認真研究的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