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之謎（十二）你不認識的老虎，哪一隻才是真正的獸中之王？
對於中國的獸中之王老虎，很多人可能都自以為比較熟悉。作為現實中存在的猛獸，每一個人應該對它都不陌生。似乎到處都有它的身影。拋開“獸王”的名號不談，老虎也是當之無愧的動物界明星。儘管在自然界它日益瀕危，在人類社會它卻還是日益風光。
現在很多人已經忘記了老虎是猛獸。我們記住了“不二馬大叔”筆下可愛的胖虎，似乎它們都是東北虎林園中吃得胖滾滾的樣子。環保人士聲嘶力竭地宣傳虎正需要人類的全心保護。兒童早教有個品牌叫“
巧虎
”，還有“
貝樂虎
”。因為小老虎萌萌噠的樣子真的太可愛了。
可愛的小老虎
已經很少有人記得，僅僅是一個甲子之前，老虎還是種威脅很多人命的猛獸。再回到清朝，三百年前，整個中國到處猛虎橫行，它們甚至在白日闖入成都這樣的大城裡面吃人。
當時還沒有“東北虎”、“華南虎”的區分，按《清稗類抄》的說法，光是貴州遵義附近就有四種老虎，即“
斑虎、黃毛虎、蓑衣虎、朱虎
”。
老虎都有斑，但“斑虎”的花紋與一般的老虎有差異。可能是種叫“龍擔虎”的上古生物。“黃毛虎”應該指的是斑紋較淺的一種老虎，《西遊記》裡的虎力大仙就是隻黃毛虎。“蓑衣虎”是指這種老虎的虎毛象蓑衣一樣又長又厚，這簡直是給老虎穿上了一件鎧甲，普通刀箭都無法穿透。有人懷疑上個世紀福建還曾經有過這種老虎。虎毛長得可以把眼睛遮住。四種老虎中最兇猛的是“朱虎”。有記載一隻朱虎兩天就吃了三十七個人，官府調兵捉拿，還是被其突圍走掉。從字面意思來看，這應該是皮毛呈硃紅色的老虎。但也有學者認為，它可能就是老年虎發生了褪毛現象，身上的虎毛已經掉完了，露出赤身，須知虎身上同樣是有斑紋的。這種老虎已經無力追上其他獵物。所以為了生存，不得不以人類為食。
上古龍擔虎
而這些虎只是中國當時生存著的老虎的一小部份。據記載，當時的雁蕩山有狗頭虎、四川有黑虎，當然，西方還有白虎。還沒說更神奇的騶虞、酋耳、過山黃。如此多的種類，直接影響了很多演義小說。如《三國》、《水滸》中都分封過“五虎將”。雖然沒有說是哪五種老虎。但《殘唐演義》中直接就有名號不同的“五虎星”。據不完全統計，中國傳統話本小說里居然有“十一虎星”。它們分別是“
天虎星、地虎星、青虎星、木虎星、火虎星、黑虎星、白虎星、聚虎星、飛虎星、嶽虎星、臥虎星
”。真的是群虎出動。這些“虎星”應該有很大一部份是後人的亂編，但未必不是有所依據。
比如黑虎，一般來說它被認為是趙公明的坐騎。現實中的黑虎其實是種神秘的動物，有說清末傳教士曾經在北京西苑弄到兩張皇家的黑虎皮，還有說1922在福建有獵獲。
所謂“聚虎星”也很有意思，因為古話本小說中的老虎性情與現實中的老虎有很大的區別。古小說中的老虎是群居動物，經常三五成群。現實中卻是獨居的獵手，以前都認為是古人缺乏觀察，但從動物學的角度來看，生物從群居變為獨居的狀態並不少見。就象狼，本來是群居動物，但在年老體衰之時也會變成獨居動物。老虎是否會發生這樣的轉變呢？史書上可考的是清朝記載的虎群，少則十幾只，多則近百隻。這些都是現代動物學家做夢也不敢想的場景。也許“聚虎星”就是讓它們轉換生存方式的關鍵。
任何生物都是這樣，如果說數量少的時候，不會考慮什麼群體關係。但一旦數量上升，都會考慮分出個君臣高下。也就是哪一頭虎最猛？就象現在網上經常有為到底印支虎還是東北虎哪一個最猛而爭得難分難解。其實古人也是一樣。於是在《太平廣記》中提到了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裴旻，曾被稱為“大唐三絕”之一的“劍絕”。這武藝往大了點說是天下無敵，往小點說也是一代宗師。同時，他也是位將軍。有一次，裴旻在北平一帶引弓射虎，一日斃虎三十一頭。儘管是用箭，但就這數量，無論武松還是喬峰都只有佩服的份。
大唐劍聖裴旻
裴旻於是很得意。可就在這時，有個老頭走了過來說了：“將軍你這射的雖然很象虎，但其實是彪，如果你遇到真正的老虎，就沒辦法了。”裴旻自然有些面子上掛不住，就問這個老頭：“真虎在哪？”
老頭說：“向北走三十里，就有出沒。”於是裴旻騎馬過去，走了三十里左右果然到了一個草木叢生的地方。忽然跳出來一隻老虎。這頭虎個頭不大，但是兇猛無比。光是踞地一吼就有如半天打了個霹靂。山石都被震得裂開，虎威沖天，裴旻胯下的馬兒都被嚇得屁滾尿流，癱倒在地。饒是裴旻藝高人膽大，依然被震攝得手軟足麻，哪有射虎的力氣？
好在最後也許是倒地的馬兒當了替死鬼。裴旻僅以身免，但最後再也不說射虎的事了。
這個故事背後是這樣的一種心理訴求。歷來“龍虎”並稱，但作為現實中的物種，老虎被人發現並戰勝時有發生，這樣多少會影響對虎的崇拜。於是來了這樣的一個故事抬高老虎的地位。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神話問題。須知崇拜問題往往影響一個民族或者國家的前進方向。就象川東到湖南一帶的巴族，就以白虎神作為圖騰。而川南的彝族，就以黑虎神作為自己的圖騰。認為虎神創造了世界。在此認識下，任何有損虎神威嚴的行為，肯定不會被待見。
彝族的黑虎跳
不過前面提到的“彪”也很有意思，在這裡似乎說的是彪不如虎。但是在另一個說法，彪的兇猛卻遠超其他老虎。一般虎一胎就生下一到兩隻虎仔。但有時候也會生下三隻，這就是所謂“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特別心狠手辣，就算不餓的時候也會對其他兄弟下手。所以母虎時刻提防著它。哪怕是過河時，都是媽媽先帶著彪和其他的一個兄弟過去，然後把那隻小虎放下，再把彪叼過河，去接另一隻小虎。這就叫“
母虎防彪
”。
那麼為什麼在這裡，彪被說得如此不堪呢？其實可能是別字的問題。因為老虎的亞種絕不只有一種“彪”。在中國最早的字典《爾雅》中提到：“
虎淺毛曰‘虦（jian)貓’，白虎曰‘甝（han）’，黑虎曰‘□（yu）’。似虎而五指曰‘貙（yu）’似虎而非真曰‘彪’，似虎而有角曰‘虒（si）’
”這些字太複雜，平常都用不到，所以有時候一時想不起來，乾脆用一個其他字代替。這也是古書閱讀中常見的問題。當然，關鍵是那句“
似虎而非真
”，這個故事的目的就是說明這問題。
明代繪製的虎形怪獸，應該就是虒。
其實這裡還有個細節，那就是裴旻絕非一個膽怯的文弱書生，可為何他在面對真虎時如此不堪？以前就有個成語，即“
為虎做倀
”，那就是老虎可以控制被它吃掉的人化為倀鬼，在其獵食時幫助它。這種觀點現在都認為是迷信，就象古人認為裴旻的表現也不過正常的膽怯。但現代科學卻似乎揭開了這個秘密的冰山一角。人們透過測量發現，老虎在吼叫時可以發出一種低頻的次聲波。這種聲音不能被耳朵捕捉到，但卻可以影響人或其他動物的器官，使其產生共振。干擾它們活動的能力。也許這就是所謂“倀鬼”，可真不是光憑勇氣就能戰勝的。
虎的神異故事還有很多。光在《本草綱目》上就記載了不少。比如上面說，虎雙眼的功能是不一樣的。兩隻眼睛，一隻可以用來晚上發光，另一隻才用來看東西。而如果在它撲過來時，你射中了它的眼睛。那麼這光芒就會落地，深鑽進去。以後挖出來就是琥珀，也就是“虎魄”。老虎還按照天時來活動，也就是說，老虎是秋天的使者。在立秋日它會開始吼叫，這吼叫上天得聽，也就是秋天到來的訊號。每當老虎要交配的時候，一定會選擇仲冬的月暈之日。這樣讓虎更有神性。而老虎居然會算卦（這種看法應該來自虎身上的斑紋，所以虎精很多會化身為道士）。每次老虎要外出獵食，都會用虎爪在地上寫劃，其實也就是占卜這次出獵將會有什麼樣的收穫。它吃食也是按照月相來的。月初吃頭，月尾吃尾，可以說真是依天而行了。以至於有一種說法：老虎不會吃無辜的人，它甚至可以控制被吃的人自己把衣服脫掉。這很明顯就是所謂“神判”的遺存。
琥珀當然不是虎魄變成的，那只是人們的一個想象
可是這些還不是虎最可怕的地方。很多古書中有記載，虎與人其實是一種相互轉化關係。即人能變虎，虎也可以變人。《太平廣記》中就有不少這樣的故事。比如說晉朝時，河北復陽縣有一個牧童一天突然被自己養的牛給舔了。本來這只不過是一起尋常的事，但這個小孩的皮肉卻發了白。孩子一下子生了病，不久就死了。家長悲痛之餘殺了那頭牛，將其肉分給幫助自己喪葬孩子的親友吃。沒想到這些吃了肉的二十多人都變成了老虎。
這很象是一起古典版的“生化危機”，也許是哪路大仙試驗的病毒？
這樣的故事相當之多。而這些變成虎的人還是有可能還原。但是當他們成為虎時，卻六親不認。還有個故事，說的是有個外出旅人與一個道士交好。後來道士告訴這人，自己是虎神。旅人出於好奇穿上了道士的袍子。立刻變成了一頭猛虎。這時他想回家看看，以虎的腳力一夜奔行百里，回到了家。可就在這時，這隻老虎感覺飢渴難耐，正好看到家門口有隻豬，於是撲上去，幾口就把它吃進了肚，感覺甘美無比，渾身舒服。於是又跑回了道士那裡，還了袍子。似乎沒什麼事，可等他回到家裡，才知道兒子被虎吃了。原來他兒子就是其眼中的那隻豬。
其實這所謂“變虎病毒”應該就是古人對於當時老虎極強的繁殖力和生命力的恐懼。當人類因為各種原因衰落時，虎就會如燎原烈火一樣繁殖起來。在人與虎的戰鬥中，不知多少人失去了生命。清朝甚至還有很多村莊直接被虎全滅。為了虎口逃生。人們甚至創造了很多神仙英雄來為自己壯膽，替自己與虎戰鬥。武松當然是其中名氣最大的一位。相比之下 ，《真靈位業圖》似乎更專業些，它直接推出四位大神來收拾老虎。祂們就是太清境的“四真”，分別是“
飛天太人，太一中黃，玄上玉童，猛虎先生
”。他們還是先天之神，絕非一般的小神可比。
為了打虎，這四位還有很明確的分工。飛天丈人制虎膽，太一中黃燻虎睛，玄上玉童閉虎藏，猛獸先生主役虎。其實越是這樣做，越能證明人對虎的恐懼。
這種恐懼最具象的體現當然莫過於所謂“白虎星”了。它就是四神之一的白虎。其實神話中的白虎與現實中印度的白虎有很大的不同。從出土的墓葬來看，神話中的白虎長著蛇一樣長長的身軀，而且還有角，經常和青龍做纏繞狀。因此，有些學者也將其解讀為“螭虎”。
出土的螭虎葬器
白虎星有多猛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唐朝猛將薛仁貴，話本小說就稱其為白虎星下凡。有說薛仁貴小時代痴痴呆呆的，一直不會說話。一直到七歲的那一天，他正在院子裡玩耍，忽然看到一隻大白虎朝自己撲了過來。嚇得他趕緊回身叫媽，這時才會說話了。其實這是白虎歸位。原來之前的白虎星是大將羅成，就在這時戰死了，白虎星才來到薛仁貴身上。
薛仁貴的父母看到傻兒子一下子開竅了，自然是高興萬分。可沒想到沒過多久，老兩口相繼去世了。原來所謂“白虎當堂坐，開口必傷人。”薛仁貴於是成了孤兒。
在演義小說中，白虎星與青龍星是一對死敵。青龍四轉世，白虎三投唐。生生世世都在較量。其實這場戰鬥在上古就開始了。在出土的公元前四千年的濮陽縣西水坡古墓中，就有龍虎相對的蚌塑場景。很可能就代表的是青龍白虎。
一般神話愛好者很喜歡把四神看成具體的一尊神，或者一隻動物。其實是不對的。四神應該是四個種族。每個都有很多成員。比如白虎吧，西方之神蓐收就是虎身人臉的，還有開明獸、陸吾這些神獸與白虎也脫不了關係。不過要細講就會說得很遠了。
龍虎戲珠圖，下面的似龍實虎。
而最有名的白虎是誰？當然是西王母！《山海經》上說西王母“虎齒善嘯”還長有一條豹尾，這些都是白虎的表徵。
只是在神話的流傳過程中，很多其他元素被加進來，模糊了其本來面目。別忘記了，我們的神話有五千年以上歷史，實力其實遠在所謂希臘羅馬神話之上。現在港臺一帶還稱王母為白龍化身。其實只要知道白虎其實是龍形，就能夠解釋這種說法。
日本人對中華文化的解讀認為，虎是慈愛之神，所以能保護嬰兒。因此中國的孩子小時候被戴上虎頭帽。但這種慈愛多半是母親才能給予的。而這可能就是後世西王母女性化的一個原因。
至此可以明白了，為何十二生肖中有虎。因為鼠與牛分別代表著天地的創造，而虎則是生命的象徵。祂主生，守護嬰兒。祂主死，帶來死亡。著名學者何新就直接把西王母解讀為《九歌》中的大司命。也許，他已經堪破玄機。
戴虎頭帽的孩子
當然到了今天，人們已經不再被猛虎帶來的死亡所限。老虎反而成了需要保護的物件。但是我們真的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了嗎？相信做到這一點的人少之又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