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原文 譯文(十一)

《史記》,二十四史之一,最初稱為《太史公書》或《太史公記》、《太史記》,是西漢史學家司馬遷撰寫的紀傳體史書,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記載了上至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代,下至漢武帝太初四年間共3000多年的歷史。

《史記》原文 譯文(十一)

孝文字紀

原文:

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陳豨軍,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太后薄氏子。即位十七年,高後八年,七月,高後崩。九月,諸呂呂產等欲為亂,以危劉氏,大臣共誅之,謀召立代王,事在呂后語【呂后語:指《

呂太后本紀

》。】中。

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張武等議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呂,新啑血【啑血:喋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群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絕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盤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強,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呂太后之嚴,立諸呂為三王,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呂,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強。方今高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與【猶與:同“猶豫”。】未定。卜之龜,卦兆得大橫【大橫:燒灼龜甲後出現橫紋。】。佔曰:“大橫庚庚【庚庚:紋理橫布的樣子。】,餘為天王,夏啟以光【夏啟以光:夏啟的事業發揚光大。夏啟為大禹之子,開創了父傳子家天下的制度,這裡用來暗示代王繼承漢高帝的皇位合理合法。】。”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毋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乘【參乘:乘車時居右負責警衛的人。】,張武等六人乘船詣長安。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

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宋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請間:指在空閒時通報事情,不方便公佈於眾。】言。”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遂馳入代邸。群臣從至。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大將軍陳武、御史大夫張蒼、宗正劉郢、朱虛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典客劉揭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當奉宗廟。臣謹請與陰安侯、列侯頃王后【陰安侯、列侯頃王后:漢高帝的大嫂、二嫂。劉邦稱帝前,長兄劉伯去世,於是追封武哀侯,呂后時晉封武哀王,封其妻為陰安侯。劉邦稱帝后,封二哥劉仲為代王,因匈奴進犯時棄城逃跑,被廢為侯,死後其子劉濞封吳王,追諡他為頃王,因此其妻為頃王后。頃王后前有“列侯”二字,一說是衍字,一說是劉仲妻也像劉伯妻一樣曾受封列侯。】與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議曰:‘大王高帝長子,宜為高帝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廟,重事也。寡人不佞【不佞:沒有才能。】,不足以稱宗廟。願請楚王計宜者,寡人不敢當。”群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之,大王奉高帝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不敢忽。願大王幸聽臣等。臣謹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辭。”遂即天子位。

群臣以禮次侍。乃使太僕嬰與東牟侯興居清宮,奉天子法駕,迎於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宮。乃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還坐前殿,於是夜下詔書曰:“間者諸呂用事擅權,謀為大逆,欲以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酺【酺:聚會宴飲。】五日。”

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戌,徙立故琅邪王澤為燕王。

辛亥,皇帝即阼【即阼:登上宗廟東階,象徵皇帝正式即位。】,謁高廟。右丞相平徙為左丞相,太尉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諸呂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

壬子,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后於代。皇帝曰:“呂產自置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矯遣灌將軍嬰將兵擊齊,欲代劉氏,嬰留滎陽弗擊,與諸侯合謀以誅呂氏。呂產欲為不善,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謀奪呂產等軍。朱虛侯劉章首先捕呂產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節承詔入北軍。典客劉揭身奪趙王呂祿印。益封太尉勃萬戶,賜金五千斤。丞相陳平、灌將軍嬰邑各三千戶,金二千斤。朱虛侯劉章、襄平侯通、東牟侯劉興居邑各二千戶,金千斤。封典客揭為陽信侯,賜金千斤。”

十二月,上曰:“法者,治之正【正:原則,標準。】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今犯法已論,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產坐之,及為收帑【收帑:將罪犯的子女罰為官奴。】,朕甚不取。其議之。”有司皆曰:“民不能自治,故為法以禁之。相坐坐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所從來遠矣。如故便。”上曰:“朕聞法正則民愨【愨:忠厚。】,罪當則民從。且夫牧民【牧民:治理民眾。】而導之善者,吏也。其既不能導,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於民為暴者也。何以禁之?朕未見其便,其孰計之。”有司皆曰:“陛下加大惠,德甚盛,非臣等所及也。請奉詔書,除收帑諸相坐律令。”

正月,有司言曰:“蚤【蚤:通“早”。】建太子,所以尊宗廟。請立太子。”上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歆享:神靈享用祭品。】,天下人民未有嗛志【嗛志:滿意。】。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聖有德之人而禪天下焉,而曰豫【豫:通“預”。】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問天下何?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閱天下之義理多矣,明於國家之大體。吳王於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德義者,若舉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專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也。”有司皆固請曰:“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餘歲,古之有天下者莫長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矣。高帝親率士大夫,始平天下,建諸侯,為帝者太祖。諸侯王及列侯始受國者皆亦為其國祖。子孫繼嗣,世世弗絕,天下之大義也,故高帝設之以撫海內。今釋宜建而更選於諸侯及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議不宜。子某【某:據《漢書》,應為啟,即漢景帝。】最長,純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因賜天下民當代父後者爵各一級。封將軍薄昭為軹侯。

三月,有司請立皇后。薄太后曰:“諸侯皆同姓,立太子母為皇后。”皇后姓竇氏。上為立後故,賜天下鰥寡孤獨【鰥寡孤獨:年老無妻為鰥,年老無夫為寡,年幼喪父為孤,年老無子為獨。】窮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兒九歲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數。上從代來,初即位,施德惠天下,填撫諸侯四夷皆洽驩,乃循從代來功臣。上曰:“方大臣之誅諸呂迎朕,朕狐疑【狐疑:猶豫不決。】,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勸朕,朕以得保奉宗廟。已尊昌為衛將軍,其封昌為壯武侯。諸從朕六人,官皆至九卿。”

上曰:“列侯從高帝入蜀、漢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戶,故吏二千石以上從高帝潁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戶,淮陽守申徒嘉等十人五百戶,衛尉定等十人四百戶。封淮南王舅父趙兼為周陽侯,齊王舅父駟鈞為清郭侯。”秋,封故常山丞相蔡兼為樊侯。

人或說右丞相曰:“君本誅諸呂,迎代王,今又矜其功,受上賞,處尊位,禍且及身。”右丞相勃乃謝病免罷,左丞相平專為丞相。

二年十月,丞相平卒,復以絳侯勃為丞相。上曰:“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餘,各守其地,以時入貢,民不勞苦,上下驩欣,靡有遺德【遺德:未受重用的賢人。】。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遠,吏卒給輸費苦,而列侯亦無由教馴其民。其令列侯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

十一月晦,日有食之。十二月望【望:望日,即每個月的十五日。】,日又食。上曰:“朕聞之,天生蒸【蒸:通“烝”,眾多。】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人主不德,佈政不均,則天示之以菑【菑:通“災”。】,以誡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適:通“謫”,懲罰。】見於天,菑孰大焉!朕獲保宗廟,以微眇之身託於兆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朕一人,唯二三執政猶吾股肱也。朕下不能理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三光:又稱三辰,指日、月、星。】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思之所不及,匄【匄:乞,求。】以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飭其任職,務省繇費以便民。朕既不能遠德,故<生僻字(豎心旁+間)>然【<生僻字(豎心旁+間> 然:戒懼不安的樣子。】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裝置未息。今縱不能罷邊屯戍,而又飭兵厚衛,其罷衛將軍軍。太僕見馬遺財【財:通“才”。】足,餘皆以給傳置【傳置:驛站。】。”

正月,上曰:“農,天下之本,其開籍田【籍田:天子親自耕種的田。】,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粢盛:盛放在禮器內供祭祀用的穀物。】。”

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上曰:“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長子遂為趙王。遂弟闢強及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乃立趙幽王少子闢強為河間王,以齊劇郡【劇郡:政務繁忙的郡,即大郡。】立朱虛侯為城陽王,立東牟侯為濟北王,皇子武為代王,子參為太原王,子揖為梁王。

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結而後相謾【謾:欺騙。】,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九月,初與郡國守相【郡國守相:即郡守國相。西漢郡國並行,一郡之長為太守,國分王國、侯國兩級,王國與郡平級,侯國與縣平級,諸侯國設相治民,級別與郡守、縣令相同。】為銅虎符、竹使符。

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上曰:“前日詔遣列侯之國,或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絳侯勃免丞相就國。以太尉潁陰侯嬰為丞相。罷太尉官,屬丞相。

四月,城陽王章薨。淮南王長與從者魏敬殺闢陽侯審食其。

五月,匈奴入北地,居河南【河南:指河套以南地區。】為寇。帝初幸甘泉。六月,帝曰:“漢與匈奴約為昆弟,毋使害邊境,所以輸遺匈奴甚厚。今右賢王離其國,將眾居河南降地,非常故,往來近塞,捕殺吏卒,驅保塞蠻夷,令不得居其故,陵轢邊吏,入盜,甚敖【敖:通“傲”,狂傲。】無道,非約也。其發邊吏騎八萬五千詣高奴,遣丞相潁陰侯灌嬰擊匈奴。”匈奴去,發中尉材官【材官:秦漢時始置的一種地方預備兵種。】屬衛將軍,軍長安。

辛卯,帝自甘泉之高奴,因幸太原,見故群臣,皆賜之。舉功行賞,諸民裡賜牛酒。復晉陽、中都民三歲。留遊太原十餘日。

濟北王興居聞帝之代,欲往擊胡,乃反,發兵欲襲滎陽。於是詔罷丞相兵,遣棘蒲侯陳武為大將軍,將十萬往擊之。祁侯賀為將軍,軍滎陽。七月辛亥,帝自太原至長安,乃詔有司曰:“濟北王背德反上,詿誤【詿誤:連累。】吏民,為大逆。濟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軍地邑降者,皆赦之,復官爵。與王興居去來,亦赦之。”

八月,破濟北軍,虜其王。赦濟北諸吏民與王反者。

六年,有司言淮南王長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毋度,出入擬於天子,擅為法令,與棘蒲侯太子奇謀反,遣人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欲以危宗廟社稷。群臣議,皆曰:“長當棄市【棄市:在鬧市執行死刑,表示與眾共棄。】。”帝不忍致法於王,赦其罪,廢勿王。群臣請處王蜀嚴道、邛都,帝許之。長未到處所,行病死,上憐之。後十六年,追尊淮南王長諡為厲王,立其子三人為淮南王、衡山王、廬江王。

十三年夏,上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秘祝:官名,負責為官府祈祝。】之官移過於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不取。其除之。”

五月,齊太倉令【太倉令:官名,主管國家糧食儲備。】淳于公有罪當刑,詔獄逮徙系長安。太倉公無男,有女五人。太倉公將行會逮,罵其女曰:“生子不生男,有緩急非有益也!”其少女緹縈自傷泣,乃隨其父至長安,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復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由也。妾願沒入為官婢,贖父刑罪,使得自新。”書奏天子,天子憐悲其意,乃下詔曰:“蓋聞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為僇【僇:羞辱,引申為懲罰。】,而民不犯。何則?至治也。今法有肉刑三【肉刑三:指黥面、劓鼻、刖足。】,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歟?吾甚自愧,故夫馴道不純而愚民陷焉。《詩》【《詩》:指《

詩經

·大雅·泂酌》。】曰:‘愷悌【愷悌:平易和樂。】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

上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為本末【本末:農為本,工商為末。】者毋以異,其於勸農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

十四年冬,匈奴謀入邊為寇,攻朝<生僻字(無法輸入)>塞,殺北地都尉卬。上乃遣三將軍軍隴西、北地、上郡,中尉周舍為衛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軍渭北,車千乘,騎卒十萬。帝親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軍吏卒。帝欲自將擊匈奴,群臣諫,皆不聽。皇太后固要帝,帝乃止。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赤為內史,欒布為將軍,擊匈奴。匈奴遁走。

春,上曰:“朕獲執犧牲圭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於今,歷日綿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愧。其廣增諸祀墠場【墠場:祭祀用的壇場。】圭幣。昔先王遠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右賢左戚:右為上,左為下。】,先民後己,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釐:通“禧”,福運,吉祥。】,皆歸福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不德,而躬享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其令祠官致敬,毋有所祈。”

是時北平侯張蒼為丞相,原名律歷。魯人公孫臣上書陳終始傳五德事,言方今土德時,土德應黃龍見,當改正朔服色制度。天子下其事與丞相議。丞相推以為今水德,始明正十月上黑事,以為其言非是,請罷之。

十五年,黃龍見成紀,天子乃復召魯公孫臣,以為博士,申明土德事。於是上乃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於成紀,無害於民,歲以有年。朕親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勞朕。”有司禮官皆曰:“古者天

子夏

躬親禮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天子始幸雍,郊見五帝,以孟夏四月答禮焉。趙人新垣平以望氣【望氣:觀看運氣預測吉凶的一種方術。】見,因說上設立渭陽五廟,欲出周鼎,當有玉英【玉英:玉的精華。】見。

十六年,上親郊見渭陽五帝廟,亦以夏答禮而尚赤。

十七年,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壽”。於是天子始更為元年【始更為元年:即改元。最初沒有年號,僅以帝王在位時間紀年,新君即位後改稱元年。戰國時期,魏惠王、秦惠文王稱王時改元,開創了因重大事件改元的先例。漢文帝因“人主延壽”祥瑞改元,為年號的產生提供了理論依據。漢景帝時則兩次改元。漢武帝十八年,狩獵時捕獲一隻獨角獸,於是第二年稱元狩元年,是為史上第一個年號。】,令天下大酺。其歲,新垣平事覺,夷三族。

後二年,上曰:“朕既不明,不能遠德,是以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畿之內勤勞不處,二者之咎,皆自於朕之德薄而不能遠達也。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兵吏又不能諭吾內志,以重吾不德也。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中外:中央和地方,泛指天下。】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怛惕不安,未嘗一日忘於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冠蓋相望:指冠帽和車蓋相連,形容使者往來不斷。】,結軼【軼:通“轍”,車輪壓出的痕跡。】於道,以諭朕意於單于【單于:匈奴首領的稱號,此時為老上單于,名稽粥。】。今單于反古之道,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親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親已定,始於今年。”

後六年冬,匈奴三萬人入上郡,三萬人入雲中。以中大夫令勉為車騎將軍,軍飛狐;故楚相蘇意為將軍,軍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守周亞夫為將軍,居細柳;宗正劉禮為將軍,居霸上;祝茲侯【祝茲侯:據《漢書·文帝紀》,此人為徐厲。據《

史記

·

惠景間侯者年表

》,徐厲的封號應為松茲侯。呂后封呂榮為祝茲侯,諸呂之亂平定後,祝茲侯國廢為縣,直到漢武帝時才封劉延年為祝茲侯,因此漢文帝時無祝茲侯。】軍棘門,以備胡。數月,胡人去,亦罷。

天下旱,蝗。帝加惠:“令諸侯毋入貢,弛山澤,減諸服御狗馬,損郎吏員,發倉庾以振貧民,民得賣爵。”

孝文帝從代來,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狗馬、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產,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上常衣綈【綈:一種粗厚光滑的絲織品。】衣,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幃帳不得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霸陵:漢文帝的陵墓。】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欲為省,毋煩民。南越王尉佗【尉佗:趙佗,原為秦朝南海郡尉。】自立為武帝,然上召貴尉佗兄弟,以德報之,佗遂去帝稱臣。與匈奴和親,匈奴背約入盜,然令邊備守,不發兵深入,惡煩苦百姓。吳王詐病不朝,就賜几杖【几杖:憑几和手杖,供老年人倚靠和扶持的器物。】。群臣如袁盎等稱說雖切,常假借【假借:寬容。】用之。群臣如張武等受賂遺金錢,覺,上乃發御府金錢賜之,以愧其心,弗下吏。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興於禮義。

後七年六月己亥,帝崩於未央宮。遺詔曰:“朕聞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傒可甚哀!當今之時,世鹹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重服:過度地服喪。】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以離寒暑之數,哀人之父子,傷長幼之志,損其飲食,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託於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餘年矣。賴天地之靈,社稷之福,方內安寧,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維年之久長,懼於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供養於高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傒哀悲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釋服:脫去喪服。】。毋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者。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踐:通“跣”,赤足。】。絰帶【絰帶:束腰的麻帶。】無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毋發民男女哭臨宮殿。宮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聲,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毋得擅哭。已下,服大紅【大紅:大功,喪服的一種,以熟麻製成,較小功粗。下文的“小紅”即“小功”。古代喪服按照血緣親疏關係,分為齊縗、斬縗、大功、小功、緦麻五種,齊縗最重,緦麻最輕。】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纖【纖:細麻布喪服,即緦麻。】七日,釋服。佗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率從事。佈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令中尉亞夫為車騎將軍,屬國悍為將屯將軍,郎中令武為復土將軍,發近縣見卒萬六千人,發內史卒萬五千人,藏郭【郭:開鑿墓穴。】、穿【穿:挖土。】、復土【復土:下葬後以土覆蓋棺槨。】屬將軍武。

乙巳,群臣皆頓首上尊號曰孝文皇帝。

太子即位於高廟。丁未,襲號曰皇帝。孝景皇帝元年十月,制詔御史:“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制禮樂各有由。聞歌者所以發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廟酎【酎:祭祀時進獻醇酒。】,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關梁,不異遠方。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收恤孤獨,以育群生。減嗜慾,不受獻,不私其利也。罪人不帑,不誅無罪。除宮刑,出美人,重絕人之世。朕既不敏,不能識。此皆上古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德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焉。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德》之舞,以明休德。然後祖宗之功德著於竹帛,施於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為禮儀奏。”丞相臣嘉等言:“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德》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德,皆臣嘉等愚所不及。臣謹議:世功莫大於高皇帝,德莫盛於孝文皇帝,高皇廟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世世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宜各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歲獻祖宗之廟。請著之竹帛,宣佈天下。”制曰:“可。”

太史公曰:孔子言【孔子言:語出《論語·子路》。】:“必世【世:三十年為一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誠哉是言!漢興,至孝文四十有餘載,德至盛也,廩廩【廩廩:逐漸。】鄉改正服、封禪矣,謙讓未成於今。嗚呼,豈不仁哉!

《史記》原文 譯文(十一)

孝文皇帝,是高祖排行居中的兒子。高祖十一年(前196年)春季,打敗陳豨的軍隊後,平定代地,封文帝為代王,定都中都。他是太后薄氏的兒子。代王即位十七年,即高後八年,七月,高後去世。九月,呂氏子弟呂產等人想要作亂,來危害劉氏,大臣共同將其誅滅,商議召代王來,立他為皇帝,相關記載在呂后的傳記中。

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人派人迎接代王。代王詢問身邊的近臣郎中令張武等人。張武等人建議說:“漢朝廷的大臣都是當初高帝時的大將,熟悉兵事,多有權謀,他們的用意恐怕不止於此,只是因為畏懼高帝、呂太后的威勢罷了。現在他們已經誅滅呂氏,血洗京城,他們名義上是迎接大王,實際上不可輕信。希望大王稱病不要前往,以此觀察事態的變化。”中尉宋昌進言說:“群臣的建議都是錯誤的。當初秦朝政治混亂,諸侯豪傑紛然起事,自認為能夠得到天下的人有數以萬計,然而最終登上天子之位的,是劉氏,天下豪傑已經對爭奪皇帝之位不抱希望,這是第一點。高帝分封劉氏子弟為王,封國的疆界犬牙交錯相互制約,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像磐石一樣堅固的宗族,天下人因為其強大而臣服,這是第二點。漢朝建立以後,廢除了秦朝嚴苛的政令,精簡法令,施以恩惠,人們都安居樂業,難以動搖,這是第三點。憑藉呂太后的威嚴,呂氏已經有三人封王,在朝中獨斷專權,然而太尉持符節進入北軍,呼喊一聲就使士兵都袒露左臂,支援劉氏,背叛呂氏,最終消滅呂氏。這是上天授予的神威,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現在大臣即使想要作亂,百姓也不會為他們所驅使,他們的黨羽難道能齊心協力嗎?現在內有朱虛侯、東牟侯這樣的親屬,對外畏懼吳王、楚王、淮南王、琅邪王、齊王、代王的強大。現在高帝的兒子只有淮南王和大王,大王又年長,賢能聖明而仁慈孝順,聞名於天下,所以大臣順應天下人心而想要迎接大王立為皇帝,大王不要懷疑。”代王報告太后與其商議,還是猶豫不決。於是用龜甲來占卜,得到大橫的卦象。卜辭說:“紋絡粗橫,我為天王,夏啟事業,散發光芒。”代王說:“我本來已經是王了,還要做什麼王?”占卜的人說:“這裡所說的天王就是天子。”於是代王派太后的弟弟薄昭前去拜見絳侯,絳侯等人把迎立代王的意圖如實告知薄昭。薄昭回來報告說:“可以相信了,不用懷疑了。”代王於是笑著對宋昌說:“果然如您所說。”他命令宋昌為參乘,張武等六人也乘坐驛車前往長安。走到高陵停下休息,代王派宋昌先驅車去長安觀察局勢的變化。

宋昌來到渭橋,丞相以下官員都來迎接。宋昌返回報告。代王驅車來到渭橋,群臣都來拜見稱臣。代王下車答拜。太尉周勃上前說:“我請求私下向大王奏事。”宋昌說:“所說的是公事,就公開說。所說的是私事,帝王不受理私事。”太尉於是跪下進獻天子的印璽和符節。代王辭謝說:“到代國官邸再商議這件事。”於是他驅車進入代國官邸。群臣都跟隨而來。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大將軍陳武、御史大夫張蒼、宗正劉郢、朱虛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典客劉揭都兩次下拜後進言說:“劉弘等人都不是孝惠帝的兒子,不應當主持宗廟祭祀。我們恭請陰安侯、列侯頃王后和琅琊王、宗室、大臣、列侯、二千石以上的官吏商議說:‘大王是高帝最年長的兒子,應該做高帝的繼承人。’希望大王登上天子之位。”代王說:“尊奉高帝宗廟,事關重大。我沒有才能,不足以尊奉宗廟。希望請求楚王重新考慮,我不敢擔當。”群臣都跪拜堅決請求。代王面朝西方謙讓三次,又面朝南方謙讓兩次。丞相陳平等人都說:“我們經過商議,認為大王尊奉高帝宗廟是最適宜的,即使讓天下諸侯和百姓來考慮,他們也認為適宜。我們為國家社稷考慮,不敢輕率決定。希望大王聽從我們的建議。我們再次下拜敬獻天子璽印和符節。”代王說:“宗室、將相、諸王、列侯都認為沒有人比我更適宜,我也不敢再推辭了。”於是他登上天子之位。

群臣按照禮儀依次侍立。於是派太僕夏侯嬰和東牟侯劉興居清理宮廷,奉迎天子車駕,去代國官邸迎接皇帝。皇帝在當天晚上進入未央宮。於是他在夜裡任命宋昌為衛將軍,安撫南北軍。任命張武為郎中令,在殿中巡邏。皇帝回到前殿坐下,在當天夜裡下詔書說:“此前呂氏當政專權,陰謀叛逆,想要危害劉氏宗廟,仰仗將相、列侯、宗室、大臣將其誅滅,使他們服罪受到懲罰。我剛即位,將要大赦天下,賞賜民眾每人提升爵位一級,女子以一百戶為單位賞賜酒肉,百姓聚會宴飲五天。”

孝文皇帝元年(前179年)十月庚戌日,改封原琅邪王劉澤為燕王。

辛亥日,皇帝正式即位,拜謁高廟。右丞相陳平改任左丞相,太尉周勃擔任右丞相,大將軍灌嬰擔任太尉。呂氏所侵奪的原屬齊國、楚國的土地,都歸還齊王、楚王。

壬子日,文帝派車騎將軍薄昭去代國迎接皇太后。皇帝說:“呂產自任相國,呂祿擔任上將軍,擅自假傳詔令派灌將軍率領軍隊攻打齊國,想要取代劉氏,灌嬰留守滎陽沒有進攻齊國,和諸侯共同謀劃來誅滅呂氏。呂產想要作亂,丞相陳平和太尉周勃謀劃奪取呂產等人的兵權。朱虛侯劉章率先逮捕呂產等人。太尉親自率領襄平侯紀通持符節奉詔書進入北軍。典客劉揭親自奪取趙王呂祿的將軍印。加封太尉周勃食邑一萬戶,賞金五千斤。加封丞相陳平、將軍灌嬰食邑各三千戶,賞金兩千斤。加封朱虛侯劉章、襄平侯紀通、東牟侯劉興居食邑各二千戶,賞金一千斤。封典客劉揭為陽信侯,賞金一千斤。”

十二月,文帝說:“法令,是治理國家的準則,可以用來禁止暴行,並且勸人向善。現在犯法的人定罪後,卻要連累他們無罪的父母妻兒和兄弟一同受罰,還要罰沒其子女為官奴,我認為這種做法很不可取。群臣討論一下。”有關部門的官員都說:“民眾不能自行治理,所以制定法令來約束他們。受連累的家屬也要被逮捕,就是要使人們心有牽掛,使他們慎重看待觸犯法律的事情,這種做法由來已久了。還是遵照原來的做法更適宜。”文帝說:“我聽說法令公正則百姓忠厚,量刑得當則百姓順服。況且治理百姓而勸人向善的人,是官吏。如果官吏既不能勸導百姓,又使用不公正的法令來處罰他們,這是反而對百姓有害而逼迫他們去做壞事。用什麼來禁止呢?我沒有看出來為什麼適宜,群臣再詳細考慮一下。”有關部門的官員都說:“陛下的恩惠浩大,功德隆盛,不是我們所能想到的。我們遵奉詔書,廢除將無罪的家屬罰為官奴的法令。”

正月,有關部門的官員進言說:“早立太子,以此尊奉宗廟。請求立太子。”文帝說:“我德行淺薄,天帝神明還沒有享用祭品,天下人民還沒有感到滿意。現在我縱然不能遍尋天下賢能聖明有德的人而把天下禪讓給他,卻說要預先立太子,這會使我的德行更加淺薄。我怎麼對天下人說?這件事暫時擱置。”官員說:“預先立太子,就是要尊崇宗廟和社稷,表示不忘天下人民。”文帝說:“楚王,是我的叔父,他年紀大,懂得很多天下的道理了,明白國家的大體。吳王,是我的兄長,慈惠仁愛而喜好道德。淮南王,是我的弟弟,持守道德來輔佐我。他們難道不是預先確立的繼承人嗎?諸侯王、宗室兄弟、有功之臣,很多賢能和有德義的人,如果推舉有德之人來輔佐我完成未竟的事業,這是社稷的好事,是天下的福分。現在不推舉他們,而說一定要立自己的兒子,人們就會認為我忘記了賢能有德的人,而只想著自己的兒子,不是為天下人分憂的做法。我認為這樣做很不可取。”官員都堅決請求說:“古時候殷商和周朝建立國家,長治久安一千多年,古時候得天下的朝代沒有比這更長久的了,因為這兩個朝代的帝王所選的繼承人一定是自己的兒子,這是由來已久的了。高帝親自率領文臣武將,剛平定天下,就建立諸侯國,成為本朝帝王的太祖。最初接受封國的諸侯王和列侯也是各國的始祖。子孫繼承嗣位,世代不會斷絕,這是天下的大義,所以高帝設立這一制度來安定海內人心。現在放棄應當遵守的,卻另選諸侯和宗室人,這不是高帝的本意。再議論也不合適。皇子劉啟最年長,純厚仁慈,請求立他為太子。”文帝於是同意了。於是賞賜天下百姓中應當做父親嗣子的人各晉升爵位一級。封將軍薄昭為軹侯。

三月,有關部門的官員請求立皇后。薄太后說:“諸侯都是同姓,立太子的母親為皇后。”皇后姓竇氏。文帝因為冊立皇后的緣故,賜給天下鰥寡孤獨貧窮困苦的人以及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和九歲以下的孤兒布帛米肉各有定額。文帝從代國來到長安,剛即位,就對天下百姓施行恩惠,安撫諸侯和四方部族使其和睦歡欣,於是依次封賞從代國來的功臣。文帝說:“大臣誅滅呂氏迎接我來即位時,我猶豫不決,群臣都阻止我,只有中尉宋昌鼓勵我,我才得以尊奉宗廟。我已經提拔宋昌為衛將軍,現在封他為壯武侯。另外隨我前來的六個人,官職都提拔為九卿。”

文帝說:“跟隨高帝去蜀郡、漢中的列侯六十八個人加封食邑各三百戶,過去追隨高帝的二千石以上官吏潁川郡守劉尊等十個人封賞食邑各六百戶,淮陽郡守申徒嘉等十個人封賞食邑各五百戶,衛尉定等十個人封賞食邑各四百戶。封淮南王的舅父趙兼為周陽侯,封齊王的舅父駟鈞為清郭侯。”秋季,文帝封原常山國丞相蔡兼為樊侯。

有人勸右丞相說:“您本來誅殺呂氏,迎接代王,現在又自誇功高,受到最高的賞賜,居處尊顯的地位,將要大難臨頭。”右丞相周勃於是稱病免職,由左丞相陳平獨自擔任丞相。

二年(前178年)十月,丞相陳平去世,朝廷重新任命絳侯周勃為丞相。文帝說:“我聽說古時候的諸侯建立了一千多個國家,他們各自守衛封地,按時入朝進貢,百姓不會勞苦,上下歡欣喜悅,沒有未受重用的賢人。現在列侯大多居住在長安,遠離封邑,官吏和士卒供給運輸當地的賦稅有損耗又辛苦,而列侯也無法教導各自的民眾。命令列侯回到各自的封國,在朝中擔任官職以及有詔令准許留下的,要派太子回去。”

十一月晦日,發生了日食。十二月望日,又發生了日食。文帝說:“我聽說,上天生育萬民,為他們設定君主來撫養和管理他們。如果君主不仁德,施政不公平,上天就會顯現災異,來告誡他天下治理得不好。於是在十一月晦日,發生了日食,上天顯現對我的責罰,沒有比這更嚴重的災難了!我能夠保全宗廟,憑藉渺小的身軀被萬民和諸侯抬舉在上,天下的安定與混亂,取決於我一個人,眾位執掌國政的大臣就像我的左膀右臂。我對下不能治理和養育眾生,對上又拖累三辰的光輝,我的不仁德實在太嚴重了。接到詔令後,眾位大臣要認真思考我的過失,以及我見聞思慮所不能及的方面,請告訴我。還要推選賢良方正能夠直言進諫的人,來糾正我的過失。各級官吏趁機各自整飭職事,務求減省徭役和費用來方便百姓。我已經不能將恩德佈施遠方,所以心裡憂慮不安,擔心遠方之人為非作歹,因此從來沒有停止邊防事務。現在縱然不能撤除邊塞的屯戍,卻又命令增加軍隊來保護宮廷,應該撤銷衛將軍的軍隊。太僕現有馬匹只留下夠用的就可以了,其餘的都交給驛站使用。”

正月,文帝說:“農業,是天下的根本,現在開墾籍田,我親自帶頭耕種,來供給宗廟祭祀所用的穀物。”

三月,有關部門的官員請求封皇子為諸侯王。文帝說:“趙幽王被幽禁而死,我非常憐憫他,已經立他的長子劉遂為趙王。劉遂的弟弟劉闢強以及齊悼惠王的兒子朱虛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有功,也可以封王。”於是封趙幽王的小兒子劉闢強為河間王,用齊國的大郡封朱虛侯為城陽王,封東牟侯為濟北王,封皇子劉武為代王,封皇子劉參為太原王,封皇子劉揖為梁王。

文帝說:“古時候治理天下,朝廷設定進獻善言的旌旗,批評朝政的木柱,以此保持治國之道的暢通,並且鼓勵直言進諫。現在法令中有誹謗朝政和妖言惑眾的罪名,這使群臣不敢暢所欲言,並且皇帝也無法得知自己的過失。這樣怎麼能招來遠方的賢良之士呢?應當廢除這一法令。百姓當中有人詛咒皇帝而約定相互隱瞞,後來卻相互欺騙,官吏認為這是大逆不道,再有別的言論,官吏又認為是誹謗朝政。因為小民的愚昧無知而將其判處死刑,我認為非常不可取。從今以後,有犯這類罪行的不要受理治罪。”

九月,朝廷開始授予郡國守相銅虎符、竹使符。

三年(前177年)十月丁酉晦日,發生了日食。

十一月,文帝說:“此前下詔讓列侯回到封國,有的人找藉口不走。丞相是我所器重的人,希望丞相為我率領列侯回到封國。”絳侯周勃免去丞相官職回到封國。文帝任命太尉潁陰侯灌嬰為丞相。撤銷太尉一職,把太尉職權歸於丞相。

四月,城陽王劉章去世。淮南王劉長和隨從魏敬殺死闢陽侯審食其。

五月,匈奴進入北地郡,佔據河南地區進行劫掠。文帝初次來到甘泉宮。六月,文帝說:“漢朝和匈奴結為兄弟,是為了不讓他們侵害邊境,所以送給匈奴的財物非常豐厚。現在右賢王離開他的國土,率領部眾佔據已經歸屬漢朝的河南地區,不是正常的狀態,往來逼近邊塞,逮捕殺害官吏和士卒,驅逐保衛邊塞的蠻夷,不讓他們居住在原來的地方,欺凌邊防官吏,進犯劫掠,非常傲慢,不守正道,破壞盟約。現在調發守邊的官吏和騎兵八萬五千人前往高奴,派丞相潁陰侯灌嬰率領軍隊攻打匈奴。”匈奴離去,文帝調發中尉材官歸屬衛將軍,駐紮在長安。

辛卯日,文帝從甘泉宮前往高奴,順便來到太原,接見原來代國的群臣,都給予賞賜。根據功勞施行獎賞,賜給百姓酒肉。免除晉陽、中都百姓三年的賦役。文帝在太原巡遊十幾天。

濟北王劉興居聽說文帝前往代國,想要出擊匈奴,於是反叛,派軍隊想要襲擊滎陽。於是文帝下詔撤回丞相的軍隊,派棘蒲侯陳武為大將軍,率領十萬大軍前去討伐叛軍。祁侯繒賀擔任將軍,駐紮在滎陽。七月辛亥日,文帝從太原回到長安,就下詔命令有關部門的官員說:“濟北王違背恩德,背叛皇帝,連累屬下官吏和百姓,這是大逆不道。濟北國的官吏和百姓在大軍沒有到達時自行歸順,以及率領軍隊或獻出城邑投降的人,一律赦免,恢復官職和爵位。追隨濟北王劉興居而後來歸順的人,也赦免。”

八月,漢軍打敗濟北軍,俘虜濟北王。文帝赦免濟北國跟隨濟北王反叛的官吏和百姓。

六年(前174年),有關部門的官員報告淮南王劉長廢棄先帝的法令,不聽天子的詔令,他所居處的宮室規格超過限度,出入的排場近似天子,擅自制定法令,與棘蒲侯的太子陳奇謀劃反叛,派人出使閩越和匈奴,調發當地的軍隊,想要危害宗廟社稷。群臣經過商議,都說:“應當把劉長當眾處死。”文帝不忍心對淮南王用刑,赦免了他的死罪,廢黜了他的王位。群臣請求把淮南王流放到蜀郡的嚴道、邛都一帶,文帝批准了。劉長沒有到達流放地,就病死在路上,文帝很憐憫他。後來到十六年(前164年),追尊劉長為淮南王,諡號為厲王,封他的三個兒子為淮南王、衡山王、廬江王。

十三年(前167年)夏季,文帝說:“我聽說災禍從怨恨產生,福運由仁德興起,這樣符合天道。百官的過錯,應該由我來承擔責任。

現在秘祝官把過錯都推給下級,因此彰顯了我的不仁德,我認為很不可取。廢棄這一官職。”五月,齊國太倉令淳于公犯罪應當受刑,朝廷下詔將他逮捕押解到長安拘禁。太倉公沒有兒子,只有五個女兒。太倉公將要被押走時,罵他的女兒說:“生孩子而沒有兒子,遇到緊急情況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他的小女兒緹縈獨自傷心地哭泣,並且跟隨父親來到長安,向朝廷上書說:“我父親做官,齊國人都稱讚他廉潔公正,現在犯法應當受刑。我悲傷的是,死去的人不能再活過來,受刑的人肢體不能複合,即使想要改過自新,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願意被罰為官奴,來為父親贖罪,讓他能夠改過自新。”緹縈的上書送到天子那裡,天子憐憫她的孝心,就下詔說:“聽說在有虞氏的時候,在罪犯的衣帽上畫相應刑罰的圖案,使其區別於普通人的服飾,以此懲罰他們,可是民眾不會違犯法令。這是為什麼呢?因為當時是太平盛世。現在的法令中有三種肉刑,可是不能禁止人們犯法,其中的過錯在哪裡呢?不就是因為我的德行淺薄而教化不明嗎?我為自己感到慚愧,所以訓導方法不完善導致愚昧小民陷入不法的境地。《詩》說:‘和樂君子,為民父母。’現在人們犯了罪,還沒有進行教化就先施以刑罰,即使有人想要改過向善也沒有機會了。我非常憐憫他們。刑罰導致肢體殘缺,在肌膚上刺字,終身不能恢復,多麼令人痛苦而且不道德,怎麼能符合為人父母的心意呢!應該廢除肉刑。”

文帝說:“農業,是天下的根本,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務了。現在人們辛勤勞作卻要交納租稅,這就使從事本業和末業的人沒有區別了,這是由於鼓勵農耕的方法還不完備。應該減免農田的租稅。”

十四年(前166年)冬季,匈奴謀劃進入邊境劫掠,攻打朝<生僻字(無法輸入)>塞,殺死北地都尉孫卬。文帝於是派三位將軍分別駐紮在隴西、北地、上郡,任命中尉周舍為衛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駐紮在渭水以北,擁有戰車一千輛,騎兵十萬人。文帝親自慰勞士卒,整飭軍隊申明訓令,賞賜全軍將士。文帝想要親自率領士兵攻打匈奴,群臣勸阻,文帝一概不聽。皇太后堅決阻止文帝,文帝才作罷。於是他任命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為內史,欒布為將軍,出兵攻打匈奴。匈奴逃跑了。

春季,文帝說:“我得以用犧牲和玉帛來祭祀天帝和宗廟,到現在已經十四年,時間算是很長久了,我不勤敏不明智卻能長期治理天下,為此深感慚愧。應該擴建壇場,增設祭品。過去先王遠施恩惠而不求回報,遙祭山川而不為祈福,尊崇賢才,不重親戚,先為民眾考慮,後為自己考慮,聖明到了極點。現在我聽說主管祭祀的官吏向神靈祈福,都歸於我一個人,卻不為百姓考慮,我為此深感慚愧。像我這樣德行淺薄的人,卻獨享神靈的福祉,百姓卻不能享受,這就使我的德行更加淺薄。現在命令主管祭祀的官吏向神表達敬意,不要為我祈求。”

當時北平侯張蒼擔任丞相,正在制定樂律和曆法。魯郡人公孫臣上書講述五德終始的學說,提出現在是土德,土德與黃龍出現相應驗,應當更改曆法和服飾等制度。天子把這件事下交丞相與群臣討論。丞相研究後認為當今是水德,開始規定以十月為歲首和服飾崇尚黑色,認為公孫臣的學說不正確,請求不要採納。

十五年(前165年),有黃龍出現在成紀,天子於是再次召見魯郡的公孫臣,任命他為博士,讓他闡明土德的相關學說。於是文帝下達詔書說:“有怪異的神物出現在成紀,沒有傷害百姓,今年的收成很好。我要親自到郊外去祭祀天帝和眾神。掌管禮儀的官員商議一下,不要擔心我勞累。”掌管禮儀的官員都說:“古時候天子在夏季親自到郊外按照禮儀祭祀天帝,所以稱為郊祭。”於是文帝第一次親臨雍縣,郊祭五帝,在孟夏四月答謝上天降下祥瑞。趙國人新垣平因為善於望氣之術受到召見,趁機勸說文帝在渭陽修建五帝廟,想要使周朝的九鼎重新出現,還會有玉石的精華出現。

十六年(前164年),文帝親自到渭陽的五帝廟舉行郊祭,也在夏季答謝上天降下祥瑞,而服飾崇尚紅色。

十七年(前163年),文帝得到一個玉杯,上面刻有“人主延壽”。於是文帝開始把當年改為元年,下令天下百姓聚會宴飲。當年,新垣平的陰謀敗露,誅滅三族。

後元二年(前162年),文帝說:“我不夠明智,不能把恩德推廣到遠方,所以使境外的有些國家不能安定和睦。四方邊遠地區的百姓不能安居樂業,境內的百姓辛勤勞苦不得休息,這兩方面的過錯,都是由於我的德行淺薄不能澤及遠方。最近連續幾年,匈奴都來禍害邊境,殺死很多官吏和百姓,守邊的官兵又不能告諭匈奴我的想法,使我的德行更加淺薄。這樣長期結怨交戰,天下各國將憑藉什麼各自安寧呢?現在我早起晚睡,為天下大事操勞,為億萬百姓憂慮,心裡惶恐不安,不曾有一天忘記這件事情。所以我派出的使者往來不斷,車馬絡繹不絕,來告諭單于我的想法。現在單于回到以往友好相處的道路上來,考慮國家的安寧,為民眾謀求利益,親自和我忘卻小過節,共同走在大道上,結下兄弟般的情誼,以保全天下億萬百姓。已經決定和親,從今年開始。”

後元六年(前158年)冬季,匈奴三萬人進入上郡,三萬人進入雲中。文帝任命中大夫令勉為車騎將軍,駐紮在飛狐;任命原楚國相蘇意為將軍,駐紮在句注;命令將軍張武屯守北地;任命河內郡守周亞夫為將軍,駐紮在細柳;任命宗正劉禮為將軍,駐軍霸上;命令松茲侯駐紮在棘門,以此防備胡人。幾個月後,胡人撤離,各路軍隊也撤退。

天下大旱,蝗蟲成災。文帝施加恩惠:“命令諸侯不要入朝進貢,開放山林湖澤,減省服飾車駕和狗馬等物,裁減郎官的名額,開啟糧倉來賑濟貧苦百姓,允許民間買賣爵位。”

孝文帝從代國來到長安,在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狗馬、服飾、車駕都沒有增加過,有對百姓不便的禁令,就廢止來便利百姓。文帝曾經想要修建露臺,召來工匠計算費用,價值一百金。文帝說:“一百金相當於十戶中等人家的產業,我奉守先帝的宮室,經常擔心使先帝蒙羞,還修建露臺做什麼呢?”文帝平時穿著粗絲衣服,他所寵愛的慎夫人,也不準穿拖地的衣服,宮室的帷帳不準刺繡花紋,以此表示敦厚儉樸,為天下做表率。文帝修建霸陵,隨葬品都用瓦器,不準使用金銀銅錫為裝飾,不修築高大的墳丘,想要節省財物,不去煩擾百姓。南越王趙佗自立為武帝,然而文帝卻徵召他的兄弟賜予爵祿,用恩德回報他,趙佗於是取消帝號向漢朝稱臣。漢朝與匈奴和親,匈奴違背約定入境劫掠,然而文帝只是命令邊塞加強守備,不出兵深入匈奴境內,擔心會煩擾百姓。吳王謊稱生病不來朝見,文帝順便賜給他憑几和手杖。群臣之中如袁盎等人進諫的言辭雖然激烈,但是文帝經常寬容地採納他們的建議。群臣之中如張武等人接受別人饋贈的金錢,被發現後,文帝就把宮中府庫裡的金錢賞賜給他們,以此使他們內心感到羞愧,而不交給官吏治罪。文帝致力於用道德教化臣民,因此四海之內殷實富足,禮儀道義盛行於世。

後元七年(前157年)六月己亥日,文帝在未央宮去世。遺詔說:“我聽說大概天下萬物的萌發生長,沒有不死亡的。死亡是天地之間的常理,是世間萬物的自然規律,有什麼值得過分悲哀的呢!當今時代,世人都好生而惡死,死後卻要厚葬來敗光家產,過度服喪來傷害身體,我認為很不可取。況且我德行淺薄,無法扶助百姓。現在去世了,又讓人們過度服喪長期致哀,來遭受嚴寒酷暑的折磨,使別人家的父子為我悲哀,傷害長幼的心靈,減少他們的飲食,禁止對鬼神的祭祀,使我的德行更加淺薄,怎麼向天下人交代呢!我能夠奉守宗廟,憑藉渺小的身軀被天下諸侯王抬舉在上,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仰仗天地的威靈,社稷的福祉,才使得國內安寧,沒有戰亂。我不夠勤敏,經常擔心行為有過失,使先帝遺留下的美德蒙受恥辱,時間長了,害怕不能善終。現在竟然有幸享盡天年,得以再被供奉在高廟裡。我不賢明卻能有善終,有什麼可悲哀的呢!現在命令天下的官吏和百姓,命令下達後出門致哀三天,然後都脫去喪服。不要禁止娶妻、嫁女、祭祀、飲酒、吃肉。本來就應當參加喪禮身穿喪服致哀的人,都不要赤腳。喪服的麻頻寬度不要超過三寸,不要陳設車駕和兵器,不要發動民間男女來宮中痛哭致哀。宮中應當致哀的人,都在每天早晚各哭十五聲,行禮完畢就停止。不是早晚應當致哀的時刻,不準擅自哭泣。下葬之後,應當穿大功服喪九個月的只穿十五天,應當穿小功服喪五個月的只穿十四天,應當穿緦麻服喪三個月的只穿七天,然後脫去喪服。其他不在規定範圍內的,都參照這一詔令辦理。將詔令佈告天下,使天下人明白我的心意。霸陵周圍的山川要保持原樣,不要有所改變。後宮夫人以下到少使的嬪妃都遣散回家。”朝廷任命中尉周亞夫為車騎將軍,典屬國徐悍為將屯將軍,郎中令張武為復土將軍,徵發長安附近各縣現役士卒一萬六千人,又徵發內史士卒一萬五千人,歸將軍張武指揮,負責鑿穴、挖土、填土。

六月乙巳日,群臣都叩頭為皇帝上尊號為孝文皇帝。

太子在高廟即位。丁未日,繼承皇帝稱號。

孝景皇帝元年(前156年)十月,制詔御史說:“我聽說古時候有功的帝王稱為祖,有德的帝王稱為宗,制定禮儀和音樂各有理由。我聽說歌是用來頌揚德行的,舞是用來顯示功績的。在高廟獻酒時,表演《武德》《文始》《五行》樂舞。在孝惠廟獻酒時,表演《文始》《五行》樂舞。孝文皇帝治理天下,開放了關塞橋樑,使遠處沒有差別。他廢除誹謗罪,取消肉刑,賞賜老年人,收養孤兒獨老,以此養育眾生。他減少嗜慾,不接受貢物,不私自佔有利益。罪犯的妻子兒女不受牽連,不誅罰無罪的人。廢除宮刑,放出後宮美人,重視斷絕後嗣的問題。我不勤敏,不能明白。這些事情都是上古帝王所不能做到的,而孝文皇帝卻親自實行了。他功德顯赫與天地平齊,恩惠廣施而遍及四海,沒有人不曾享受福祉。他的光輝宛如日月,可是宗廟祭祀所採用的樂舞並不相稱,我很恐懼。應該為孝文皇帝廟創作《昭德》樂舞,來彰明他的美德。然後將祖宗的功德記載在史冊上,流傳萬世,永無盡頭,我很贊成這種做法。這件事交給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的官吏、掌管禮儀的官吏共同擬定禮儀奏上。”丞相申徒嘉等人說:“陛下始終考慮孝道,創作《昭德》樂舞來彰顯孝文皇帝的盛大功德,都是我們由於愚昧而想不到的。我們恭敬地建議:世間的功績沒有人超過高皇帝,德行沒有人超過孝文皇帝,高皇帝廟應為本朝帝王的太祖廟,孝文皇帝廟應為本朝帝王的太宗廟。天子應世代祭祀太祖廟和太宗廟。郡國諸侯應為孝文皇帝建立太宗廟。諸侯王和列侯派使者陪同天子祭祀,每年向太祖廟和太宗廟進獻祭品。請把這些規定記錄下來,向天下人公佈。”制命說:“可以。”

太史公說:孔子說:“一定要經過三十年才能廣施仁德。善人治理國家一百年,也可以戰勝殘暴,廢除刑殺了。”這句話實在是有道理啊!漢朝建立以來,到孝文皇帝有四十多年,德政已經興盛,逐漸接近修改曆法服色、舉行封禪這一目標了,只是由於謙讓才至今沒有完成。啊,這難道不是仁德嗎!

《史記》原文 譯文(十一)

喜歡的話請轉發點關注!

免責宣告:文章素材和圖片均來源於網路,同時文章僅代表本人觀點,如有侵權請聯絡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