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給你聽的 卡農
寫在前面：
這是對 那些所有心裡深愛著一個求之不得的人的祝福、
是對 所謂的愛情的禁忌的祝福、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愛真的有禁忌嗎。
我想不出來。但其實，我們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罷了。
願你，真的有一場美滿的戀愛，願你真正去喜歡一個人。
願你，永永遠遠不會遇見一個你喜歡到瘋掉卻又求之不得的人。
願你永遠感受不到我的感覺。
溫柔又美好的人，請幸福下去。
我也只能更你這樣的祝福了。
我總是懷疑，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把我安排在第一排，一定是因為這樣的話她坐在辦公室的位子上一抬頭就能看到我。
我總是這樣自作多情的想。
而在我自作多情的時候大概潛意識已經知道了，我很在乎她。
在乎她對我的看法，在乎我在她出現的每分每秒是否保持了好看的姿勢和表情。
可我總是莫名其妙，這種在乎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我想了很久，我想不明白。
去學校琴房要穿過一整個操場，要走過一個會開紫陽花的林蔭道，要路過一個巨大的地球儀，還要爬上五層。下午兩節課後是自習，我就要揹著提琴盒子千里迢迢去練琴。
辦公室就在教室斜對面，我去琴房的時候總要故意往裡看一眼。她總是一個人坐在那，有時候寫著什麼，有時候端著杯子看窗外。教室在二樓，兩節課後的操場非常熱鬧，時常，我站在走廊上，能聽到籃球場上球與地的撞擊聲，球鞋與地面的摩擦聲，和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揮灑汗與熱血的聲音。
可我聽不到我自己的聲音。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麼，日復一日地練琴，把五線譜上的音符和節奏都練成指尖的繭，同班女孩子都偷偷留著好看的美甲，而我在指甲長了一點點的時候就要剪掉，我看著自己的手，覺得她很醜。
我有啃指甲的習慣，從小到大改不了。
那天她沒有講課在講臺上看我們做練習，我在下面漫不經心地啃著指甲，忽然她低下聲音跟我講，多好看的一雙手，啃什麼。
我愣了一下，抬頭見她就直直的看著我，語氣帶著責備表情帶著好笑，我慌忙把眼睛撇開撅了個嘴：哪裡好看，醜的要命。
我意識到剛剛的蠢動作被她看了好一會，拼命隱藏起內心波瀾壯闊的跳動，但我感覺到到，一定臉紅透了。
“能拉出這麼好聽的曲子，哪裡醜了。”
我慌張的不知所措，趴下把自己隱藏在講臺後面她看不見我的地方，把雀躍埋在心裡。
無心書本。
因為她在，教室裡安靜的出奇，我細細數著我的心跳，一聲，兩聲，三聲。
你聽過卡農嗎。
那是一首很美的曲子。也是我拉給她聽過的曲子，她說的“那麼好聽的曲子”說的就是這首吧。
其實我也很喜歡，前面抒情，中間歡快，而後悠揚。關於這個曲子的故事有太多版本，在之前單純地排練它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它很美。
美在軍訓的時候有理由藉著要上臺匯演排練節目的理由逃離火辣辣的太陽，美在和剛剛認識的閨蜜一起排練，美在有次在沒有人的教室練習的時候，曲終，她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
“好棒。”
帶著夏日末尾未收斂的熾熱，帶著濃濃的陽光香氣，我簡直不相信這樣一個明媚溫柔的女子，竟是我班主任。
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她，是我一整個高中的光芒。
我還從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剛剛開學新同學互相瞭解的時候，我發現他們已經開始談論自己的感情了。
他們描述的初牽，初擁，和初吻，與我而言神秘又憧憬。
家裡管束我很嚴格，所以我很乖，我聽他們安排去補習，去學琴，去做一切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歡的事情。
他們說高中不去勇敢愛一個人，真的太遺憾了。
所以我幻想過，會不會我也可以牽著一個人的手，放學時候偷偷在夕陽下擁吻，和教導主任玩躲貓貓，刺激卻美妙。
那個人帥，高，校服不會好好穿，喜歡在裡面穿個衛衣，故意把帽子漏出來。
而我，可以衝他撒嬌，可以週末跟他一起去上補習班，然後去吃味道很迷人的路邊攤。
遺憾的是，人不能決定自己去喜歡誰。
決定這個的，是你的心。
它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跳動了，我抬起眼睛想看清是誰，然後看見了她。
她有一雙溫柔的眼睛，不大，不小，但是溫柔。
她喜歡簡簡單單把頭髮低低的扎一下，上面彆著一個亮晶晶的髮夾。
她從不會化妝，她會喝很多水，她聲音不像別的老師那麼洪亮，軟軟的但是很有力。
她有時候也會崩潰，被班裡叛逆期男生氣到偷偷在辦公室哭。
那次我偷偷給她塞了一盒巧克力，她第二天就很開心的站在講臺上說這是哪個小可愛。
我低頭在心裡悄悄說：“是最愛你的小可愛呀。”
愛，這個字眼，居然這麼沉重。
我忽然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因為這種無法言喻的心情而流淚。
琴房在五樓，從五樓的樓梯上去就是天台。
那個鐵門從沒開過。有時候我練琴練煩了，就站在鐵門旁邊。
有時會有很溫柔的風，總是挑撥起心尖的寂寞感。
有時候也能看見隔壁小區里人家養的鴿子，它們呼啦啦一片穿過夕陽，又飛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漸漸的天黑的快了，風也越來越冷，冬季校服也發下來了，可是它不暖和，琴房裡沒有暖氣，我拉琴的手，總是凍的通紅。
我變得沉默。不知為什麼，有一段時間，我不敢看她的臉。
她就像是我擔心害怕的未來，害怕一不小心她的話粉碎了我的幻想，我想告訴她我的感情，又覺得，藏起來比較好。
我知道她看出來我的不對勁。
那天下午兩節課都是英語，昏昏沉沉上完第一節課她跟我說，到辦公室來一趟。
然後她出去了。
不知所措，非常的不知所措。我想躲避，想要逃離，我偷偷看向辦公室，她拿著杯子背對著我。
我抱上琴盒在課間的吵鬧中悄無聲息離開了教室。
琴房沒有關窗戶，凌亂了一地樂譜。我用力揮動著弓，越是用力，眼淚越是洶湧。
我究竟是怎麼了。
我好傻。
我是個神經病嗎？
我不想去想我翹掉一節班主任的課是什麼後果，我也不想知道她會怎樣生我的氣。
那就生我的氣吧，我是個討厭的學生，是個任性的扭曲的女孩，是個讓你厭煩你甚至都再也不想看見的人。
這樣我也就知道你討厭我，就會死心了吧。
就不會那麼痛苦了吧。
我好想，變成風。
你看不見我。
我可以肆無忌憚在你左右，可以悄悄擁抱你，你會感受到我的溫暖，我的冰涼。
在你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時候，跟你說，喂，我有點喜歡你呢。
原諒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原諒我的不知所措，原諒我的笨拙，我的慌張，我的笨我的傻，原諒我作為一個女孩子，卻偏偏喜歡上你。
你若知道了，一定，會討厭我的吧。
“你果然在這。”
你站在琴房門口，而我，在那一瞬間眼淚開始決堤，我掩不住抽噎，好像嚇到了你。
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感覺到頭頂有你手心的溫度，忽然慶幸，我喜歡上的是一個溫柔的人。
溫柔的不能再溫柔。
溫柔的讓我難受，讓我心疼。
在男生欺負你的時候，寫你壞話的時候，看到你偷偷哭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你只知道我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是一個軟弱又呆滯的人，你甚至覺得我好像有點內向。
你不知道我所有的所有皆是因為，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那個人就在我面前，她摸著我的頭。叫我怎樣面對她，怎樣不把滿臉鼻涕給她看見。
“你是不是戀愛了。”
“沒關係，你可以告訴我。”
“你不說話我默認了。”
我生氣了。我才沒有，我怎麼可能戀愛，我跟誰戀愛。
“有喜歡的人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五點整。
學校的鐘樓響起的時候，窗外呼啦啦路過一群鴿子，我彷彿感受的到它們翅膀煽動的風，吹在臉上清涼的很舒服。
我觸碰不到我的戀人，我悄悄地喜歡著她。她歡喜，她憂傷，我都感覺得到，她會關心我，我能每天見到她，在第一排，離她最近。
風會繞過她，然後繞過我，然後又飄到別處。
觸碰不到，卻是很悲傷的美好。
“走吧，要放學了。”
我大膽地去看著她，不是生氣的表情。她直直看著我，嘴角輕微的上揚，就好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巨大孩子，無奈又好笑。
她大概是懂，青春期少女這些莫名其妙紛紛揚揚的心事。她不想戳破，但是懂。
可她不知道與我而言，這種感情複雜的多。
我輕輕嗯一聲，把聲音埋進塵埃裡。
我背上琴盒。
她忽然拉過我的手，在我還沒來得及發呆的時候她笑了：“手真涼。”然後就這樣沉默著帶我走出已經暗下去的琴房。我知道這不是因為所謂的喜歡，而只是一個老師對她調皮學生的關愛。
慶幸，在往後漫長又短暫的時光裡，我能每日見到她，聽到她表揚認真完成她作業的我，認真學英語成績進步的我。或許等到以後，她會因為我的成功感到驕傲。
我想成為一個足夠優秀的人，優秀到你想到我就會露出溫柔的笑容。
我也握緊她的手，把這個決心從掌心傳給她。
樓梯口，我想上看了一眼。我說老師，上面那個天台為什麼一直鎖著。
“幸好鎖著，要不然我還真找不到你了。”
我狡黠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