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魂》導演新作,是懸疑型別的新路數

文丨Mr. Infamous

在《緝魂》裡大玩移魂驚悚之後,導演程偉豪推出了一部充斥怪奇元素的新作《池塘怪談》。這次不是電影,而是每集只有十分鐘的十集泡麵番,加起來,倒正好是一部電影的長度。

《池塘怪談》的主角是高中生小魚(林鶴軒飾)。他跟三個哥們兒阿丁(石知田飾)、大糸(蔡承儒飾)、小Q(張紹琛飾)擅自開車上高速,結果出了車禍,而受傷最重的他偏被指證是罪魁禍首,遭遇了退學處罰。當他去到池塘邊對峙時,卻跌落水中,穿越回車禍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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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這個故事,只覺充滿程偉豪深感興趣並且頗為擅長的內容。

一是犯罪事件以及由此指涉的社會陰暗面。在這起未成年人主導的違法事件中,小魚被當作替死鬼,同伴的背叛必然涉及某些需要保護的秘密,他們身後自然少不了成年人的算盤,至於似乎在用冷漠與嚴明來壓制真相的校方乃至警方,同樣暗藏利益糾葛。主創願意順藤摸到什麼瓜,將決定劇集的尺度與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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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偉豪迴應過,社會黑暗與人性陰暗的呈現,「才更貼近事實真相」。對於放大犯罪故事中的黑暗成分,他在《目擊者之追兇》《緝魂》等電影中已經做過不少犀利的推演,提前打了創作版圖的一大標誌。

二是罪案背後人的成長與掙扎。小魚所在的家庭並不強勢,在這種涉及到多方爭搶的事件,往往只能先吃下許多啞巴虧,以他作為主視角去揭開真相,必然會讓這個相對單純的少年,提前預覽成人世界的汙穢法則。

經過這一劫難,他將會有怎樣的變化,體現的會是劇集情感核心的溫度。《緝魂》已有先例,梁文超(張震飾)最終的轉變和抉擇,就給電影留下十分熾熱的人情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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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魂》

三是各種靈異怪事的整合。當小魚在池塘溺水的時候,他的身邊出現了一隻日本的知名妖怪河童。等他穿越回去,在學校見到當天的自己時,他的想法是絕不能相見,不然就會出事,可當他一路跟蹤對方,自己也在被一個不明身份的少年尾隨。相信隨著故事發展,這類詭異事件只會有增無減。

程偉豪對各種民俗、怪談向來興致盎然。《緝魂》就是改編自江波的小說《移魂有術》,前半段王府內「附身」的裝神弄鬼,把電影的邪性推得很高。哪怕是《目擊者之追兇》,也動用了不少驚悚片的嚇人手段,阿緯(李淳飾)一角的成功立起,尤其得益於此。更不用提《紅衣小女孩》系列,山野傳說嵌入恐怖片肌理,驚嚇無形中就有了某種發散的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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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小女孩》

很顯然,光是這些元素的羅織,已經足夠讓程偉豪在故事框架內,熬製又一部肅殺型別片了。而他作為華語型別片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我們對他的期待,也許不必只停留在一部圓熟的型別片上,而是可以到達對一部型別片的豐富、改寫甚至顛覆上。

四年前的《目擊者之追兇》的驚豔之處在於,它在密集而反覆的倒敘與插敘中,不斷撕碎又重建各個角色的形象,距離所謂的真相越近,幾乎全員盡黑的局面對社會的批判性越重。在這裡,不斷加碼的工筆處理,極大地增加了警匪犯罪片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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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擊者之追兇》

《緝魂》走得更遠的地方是,犯罪案件與人物關係圍繞一個「奇」字,有著愈發繁複的緊密纏繞,揭露真相的過程,就是帶著觀眾跨過符咒與科技的對立表象,沉入倫理的深遠探討。驚悚神鬼與暗黑科技等元素,滲透進最傳統的價值觀念與最獵奇的身心關係裡,擴大了內地院線多元型別片的邊界。

程偉豪對型別片有自己的看法與打算,特別是第一部在內地上映的《緝魂》之前,他會格外注重在有限的資源下,確保型別片有足夠高的「技術含量」,並透過敘事去產生「娛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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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就是在控制成本的基礎上,透過雜糅故事型別(懸疑、犯罪加上科幻、LGBT)、創新敘述技巧(在倒敘、插敘中不斷反轉)、增強故事可看性(點綴驚嚇、血腥等元素),在滿足作者性探索的需求之外,也要給予觀眾娛樂的機會,由此減少電影成本回收壓力,為持續創作留下後路。

雖然手法不斷在翻新,他的型別片在本質上,始終在試圖「介入當下社會現實」。接受豆瓣使用者支離疏採訪時,他表示,「人性、世界、社會的真相,往往來自於那些暗黑類的反面東西,即便最後走向陽光正面,但反面的東西也要提出來,沒辦法提得很徹底的時候,就搔不到癢,片子出來,停在概念階段,人性深度無法挖掘,感覺空空的。」

他之前的許多長片作品,都在印證這個觀點。正因為他竭力深挖人性,所以作品最終的面目,是以「肅正」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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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到了《池塘怪談》,就有很多有趣的變化。誠然,這依舊是一個關乎懸疑、犯罪與奇幻的故事,但是內容雖然多元,目前所曝光的成分卻並不十分新鮮,現實層面的車禍、嫁禍、同伴背叛、多角戀愛,超現實層面的穿越、平行時空、池中怪物,都是這樣。

關鍵是看程偉豪怎麼去處理。臺媒採訪的時候,他說,「這次拍攝《池塘怪談》,就是想挑戰何謂型別片的定義,從指令碼、選角到影集長度等,都滿突破的,算是給自己和觀眾下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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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型別上,他混搭了此前沒怎麼接觸過的「青春」「荒誕」「喜劇」種類。「拍這種不嚴肅的東西真是太開心了,終於可以善待另一面的自己,終於不用再認真嚴肅了,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胡搞了!」

光在前面兩集,就能夠感受到他這種撒歡的歡樂。雖然整體背景涉及到許多陰暗實質,但是劇集的調性卻走了輕靈路線,角色形象以及表演都具有一定的乖張漫畫性,比如全程懵圈臉的小魚,頭部造型是一個「菠蘿」。而他的三個朋友被警察訓斥時,動作反應也很有動畫感。加上詭秘得來又很俏皮的配樂,幾乎要讓觀眾放鬆對「嚇人專家」程偉豪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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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需要看到,這種「輕快感」,還跟篇幅有關。這是程偉豪首次進軍小熒屏,挑戰的還是泡麵番,相當於把一部長片切割成十個十分鐘小節。時長決定了每集都不能冗贅,必須時刻處在一個輕盈的層面,便於收束。

也就是說,他不僅要有全域性穩妥推進的節奏控制,而且每一集都要有簡約的起承轉合。第一集迅速交代車禍及後果,然後在小魚落入池塘後,把「現實」扭轉到「超現實」,並留下他究竟去到什麼時空的疑問。第二集揭曉小魚實現穿越,並在穿越線與當下線分別展開故事,最後再設定懸念,究竟小魚在過去時空裡被誰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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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令碼與影集長度的相生,讓《池塘怪談》很像十粒裝的怪味糖盒,每週配額兩顆,製造一種嘴饞的需索。那挑戰性就在於,是否有足夠的趣味可以把人引到吃光那天。但就目前而言,程偉豪還是能讓不少人上鉤的。

特別是,《池塘怪談》的誘人之處,不只是程偉豪個人翻新的嘗試以及風格的融合,更大的特色在於音樂與故事的嚴絲合縫。

因為,這是魚丁糸,也即「前」蘇打綠跟程偉豪的一次跨界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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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劇集裡三個老友的名字,小魚、阿丁、大糸串起來,正好是「魚丁糸」,而這三個字又正好是「蘇打綠」(繁體為「蘇打綠」)的三個「部件」。蘇打綠在2006年7月15日,曾經帶有玩笑意味地發過一張專輯《OHOHOHOH!夏天來聽蘇打綠樂團唱歌》,以《魚丁糸首張專輯試聽吸滴》為主要內容,後來被「打粉」戲稱為《魚丁糸I》。

沒想到時隔多年,魚丁糸再次正式出現在公眾視野裡,竟是因為「恩師」老闆林暐哲與主唱吳青峰因版權問題打官司,最終勝訴的後者為了規避糾紛,決心帶隊以蘇打綠「分團」魚丁糸的身份,在今年重新出發。他們曾經說,魚丁糸一直代表著「蘇打綠任性的那一面」。

「任性」潛藏著可以很瘋狂的構想,於是他們在策劃首張專輯《池堂怪談》時,選擇了跟程偉豪一同「放大專輯概念上的完整性」,延續吳青峰給《緝魂》唱主題曲《不苦》的合作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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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底,在獲知十首歌曲的demo、創作概念以及曲序編排的用意之後,程偉豪接受了這個挑戰,即結合樂團的真實遭遇,將這些歌名改編成對應的十集連續劇。與此同時,魚丁糸也在著手搭建專輯與劇集的互文關係。

在《池塘怪談》當中,除了角色名字的設定,還有許多魚丁糸的彩蛋。以前給臺下聽眾丟海報的時候,吳青峰他們笑大家「很像魚」,「就覺得乾脆叫大家『池堂』好了,那個『塘』改成堂堂正正的『堂』,有一種登堂入室的感覺,好像我們是一個『門派』」,而歌迷,就從「打粉」變成了「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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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集的發生地是福平,諧音「浮萍」。主角所在學校名為池堂中學。故事開始就是蘇打綠代表作《小情歌》的唸白。而且,小魚穿越回到車禍發生的那天,恰是2004年5月30日,電視播報新聞時,滾動文字是「蘇打綠樂團今日發行首張單曲《空氣中的視聽與幻覺》」,那天,正是蘇打綠職業生涯的正式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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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團隊成員劉家凱跟何景揚在這個鏡頭裡客串了一把警察。在之後的劇集裡,其他成員也將會以各種身份登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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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說劇集與音樂的契合,更重要的是核心與調性。每一集的結尾,都有魚丁糸新專輯的單曲首發,而曲目的風格以及歌詞,是能夠跟劇情相互關聯甚至相互成全的。

目前上線的前兩集故事裡,他們分別推出了《我就奇怪》《蜂蜜人參》兩首。

以《我就奇怪》為例。它自然而然契合了第一集的敘事,比如「轉身竟看自己迎面走過來」「我腦袋像被橡皮擦一擦」「我人生突然B級戲劇神展開」。興許,「傳說池塘繞三圈會到未來」還是小魚重回當下時間線的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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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奇怪」這也是給整個故事定調,而「我就奇怪」,更有許多情緒的密碼在,反過來,這又左右了程偉豪對劇集基調的傾斜,以及對故事元素的擇取。

目前《池塘怪談》的2集與《池堂怪談》的2首,雖然相對清淺,但是已經勾勒出一個有趣事物的眉目,從整體來看,魚丁糸搞怪的興奮點更多,無論是青春、另類還是陣痛,都有他們強烈的標籤。不過程偉豪真正的功底,還沒真正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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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平行時空會有什麼新奇的設定,小魚會有多少個「分身」、河童之外還有什麼怪物、池塘連線了什麼異空間、海報上的「我應該待在池裡,不該亂入人間」會帶來什麼驚悚乃至恐怖事件、友情與公義之間的平衡會在哪裡、故事的黑暗面會有多大……這些問題,才是見證程偉豪手筆的機緣,才是讓故事擺脫音樂影集框架的動因。

我個人特別希望能在未來一個月,可以見證終於開心胡鬧的程偉豪,給得出一個趣怪的甚至放飛的答案,而這個答案能夠指向青春、懸疑或犯罪型別的新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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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真是乏力也不打緊,專輯企劃與劇集敘述彼此獨立卻又相互對應的關係,已然構建出許多具有趣味性的共生空間。

這空間,十分刺眼地反襯出當下華語樂壇與影壇的現狀,前者趨向於EP化甚至單曲化,具有概念性的音樂專輯屈指可數,後者習慣於在安全範疇內,重複功利化的幾樣路數。

《池堂怪談》與《池塘怪談》至少在用一己之力,反寫如今懶散保守的局面。這樣的先鋒態度與玩樂精神,怕是沒幾個人有,或者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