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難女

在浙江福建沿海一帶，有一姓金的人，叫金陸海。這金陸海是個富商巨賈，原本是陸地上販賣茶葉的商人。

多年來積累了數百萬家財，於是就豪擲萬金買了五艘大船，想在東西二洋上做進出口的生意。

而為了保護貨物和船員的安全，還特地招了十幾個鏢客，用來防備海盜殺人越貨。

這年初春，金陸海準備好一切打算出海，臨行之前，他宴請款待了各位鏢客，美酒佳餚很是豐盛，還請了附近有名的戲班子來唱戲，氣氛熱鬧。

因為錢財和安全都需要靠鏢客來護衛，所以鏢客的地位很高，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他們高傲著頭顱，目空一切，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

金陸海讓跟隨自己謀生的幾個侄子，陪在鏢客的左右兩邊喝酒。他的這些侄子俱都年輕氣盛，心中也有些傲氣。

結果，他們給各位鏢客敬酒的時候，卻發現這些鏢客都不正眼看人。自個正舉著酒杯俯身敬酒，別人卻是一副居高臨下，愛答不理的樣子。於是幾兄弟就私底下里商量，看怎麼能試一試這些鏢客的本事。

吃飽喝足之後，幾兄弟就邀請鏢客到花園中散步消食，一路上盡所能地恭維奉承，然後請鏢客露一手絕技。

此時，鏢客被捧得高興，倒也沒有拒絕，於是鏢客左右看了一看，就見路旁有一顆粗壯的柳樹，就說道：“這顆柳樹長在這裡，有些礙人走路，我就為幾位公子除掉這顆柳樹吧！”

說完，鏢客就走到柳樹前方站定，也沒有擺什麼武功架子，就那麼一掌直直地拍出，只聽大柳樹咔嚓一聲，就應聲斷裂，上半截樹身重重的砸在地上，好似被巨斧一劈而斷。

幾兄弟盡皆張大了嘴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金氏商行的大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原來是一群從淮陽過來的難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沿著街道乞討。不過他們不是直接挨家挨戶地討錢，而是耍著五花八門的雜技，靠賣藝討錢。

這群人中，有一個雙十年齡的女子，名叫繡娘，隨著眾人一起乞討。她的頭髮有些凌亂，臉上還有汙漬，但都難她本就掩傾國傾城的容貌。

到了金氏商行門口的時候，其中一個輕浮年輕人，看繡娘美貌就想調戲一番。於是，他拿出一枚銅錢丟在地上，讓繡娘去撿，戲謔著說：“小娘子，這是大爺賞你的，拿去吧！”

繡娘聞言，非常生氣，不由嬌聲喝道：“你這登徒子，竟拿一文錢戲弄本姑娘。今日，本姑娘要讓你出一千文錢，不然的話，本姑娘就坐在門口不走了。”

隨後，繡娘就倚著門檻坐了下來，堵住了門口。

不過一會，就有搬運貨物的腳伕遠遠過來，個個虎背熊腰，強壯有力。他們每人扛著一個大麻袋，看起來有八十多斤，走路卻是健步如飛。

來到大門口，腳伕們看到女子攔路，就讓繡娘趕快離去。但繡娘不願意，還故意伸著腿，阻擋他們進去。

腳伕不由得大怒，便把肩上的大麻袋往繡孃的身上砸去。繡娘卻一把接住了砸過來的大麻袋，看著十分輕鬆，隨後又轉而砸向了他們。

如此情景，讓其餘腳伕大驚失色，隨後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就紛紛把肩上的大麻袋朝著繡娘頭上砸去。

面對數十個砸過來的大麻袋，繡娘並沒有絲毫的慌亂躲閃，反倒是依舊鎮定自若。她這次雙手齊出，左抵右拋如同玩弄石子，瞬息之間，就把重達八十多斤的大麻袋，反扔了回去。那些腳伕紛紛躲閃不及，被飛過來的麻袋砸倒在地。

繡娘這次更怒，雙手叉腰，說：“你們這些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不覺臉紅羞愧嗎？現在我受了內傷，你們要是不多給些錢，讓我養傷，這事就沒完了，哼！”

於是，腳伕和難民們互相爭吵了起來。

噪雜的聲音，傳入金氏商行內。讓金陸海和眾多鏢客不甚厭煩。於是金陸海叫停唱戲的人，隨同眾多鏢客一起出府檢視情況。

而金陸海的幾個侄子剛來到門口，就看到繡娘攔在門口，把那些腳伕搞得狼狽不堪的樣子，便交頭接耳的商議，說：“哈哈，這小娘子有些意思，不如咱們就讓她再試一試鏢客。嗯，甚好！甚好！”

於是，一個兄弟就和鏢客說：“我看這小娘子力大非凡，恐是無人能敵啊！不知各位師傅可有能打退她的？”

其中一個鏢客，看繡娘個頭不高，身體柔弱，就走出說道：“我用兩個手指頭，就足以把她提起來，扔出去。”

說完，這個鏢客就擼起袖子，然後大步走向繡娘。在來到繡孃的近前後，他伸出一隻蒲扇大的巴掌，就一掌拍了過去，若能拍中，必定是骨裂筋斷。

可繡娘卻是雲淡風輕，微微一仰頭，就差之毫釐地避開了拍過來的大手。隨後她也伸出一隻手，拍向了鏢客的胸口。而鏢客根本反應不過來，就被一隻柔嫩白皙的手掌拍中。

鏢客慘叫一聲，就如滾地葫蘆飛出去數丈遠。而落地的方向，正好是個櫃子，裡面有很多賣藝的道具，鏢客就那麼直直地鑲嵌在了櫃子裡，動彈不得，像盤坐蓮花的菩薩一樣。

圍觀的眾人，盡皆譁然，大吃一驚的同時，還不忘誇讚繡娘多麼的厲害。

緊隨其後的金陸海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驚訝不已，隨即命僕從把那鏢客拉出來，帶入商行內休息。而後，又叫人拿來一千文錢，贈給繡娘，並好言相勸一番，道了歉，繡娘這才離去。

事罷，金陸海正要訓斥幾個侄子，讓他們以後少惹事，卻看到幾個侄子往後門去了。於是，他便跟過去瞧了瞧，原來是那個鏢客覺得丟人，從後門偷偷溜走了。

而幾兄弟待金陸海遠去後，就湊在一起，再次密謀商議起來：如果請這個小娘子做保鏢，那以後在海上做生意，就沒有賊人敢劫掠貨物了。我看倒不如直接花錢，買下那小娘子做小妾，如此還能保護自己，豈不是更好。

次日，幾兄弟就聽說官府資助錢財，要護送那些難民離開。他們一聽這訊息，就急匆匆的趕來碼頭，一個船一個船的挨個尋找繡娘。

只見某一個船上，坐著一個老翁，他的衣服有些破舊。昨日的那小娘子就侍奉在一旁，聽著老翁的訓斥。

大家一看，頓時喜出望外，趕忙登上船拜見。老翁一看他們，就趕忙讓繡娘退後，然後自己上前迎接，請幾人進入船艙坐下。

幾兄弟坐下後，便開口詢問，說：“老人家哪裡人，怎麼來到了這裡啊？”

老翁嘆了口氣，說道：“老夫本是淮陽人，不想今年夏季雨下得太大，沖毀了河堤，把家鄉的房屋和田地都淹沒了，什麼都沒有剩下，不得已只能隨大家一起出來逃難，靠乞討賣藝過活。”

幾兄弟聽著老翁的話，但眼睛卻時不時地偷瞄一眼繡娘，老翁無奈咳嗽幾聲，讓他們認真聽話。

隨後，又接著說道：“老夫沒有兒子，就只有這一個女兒，剛滿二十歲。昨天，她出去討錢的時候，竟打傷了一個鏢客。唉！她就是一個女子，怎能如此爭強好勝，輕易動手打人呢？還害得人家丟了生計。老夫聽說此事後，有些生氣，就訓斥了她幾句。”

幾兄弟大肆誇讚繡娘，說她如何如何厲害，而鏢客蠻橫無理，卻實該教訓一下。

隨後，就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老翁就說：“小女賣藝不賣身。幾位公子還是離去吧！”

幾兄弟聽了老翁說的話，不禁面面相覷起來，這可如何是好呢？他們可不願意就這麼輕易地放繡娘離去。

一旁的繡娘似是看出了幾兄弟不甘心，就笑意盈盈地，說：“若幾位公子果真看中了小女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就請幾位公子，拿五十兩銀子來。否則，小女子寧死不從。”

繡孃的話，讓正一籌莫展的幾兄弟大喜，高興地說：“五十兩銀子不是問題，若是處子還可以再加五十兩。”

沒過多久，其中一個兄弟就拿著五十兩銀子，來到了船上，說：“小娘子，現在可以跟我們走了吧？”

繡娘輕輕一笑，手指船艙外的一條長凳說：“小女子就趴在那長凳上，若幾位公子能使我屈服，便可任意處置。若如辦不到，就把錢留下，你們離去吧。”

幾兄弟大笑，說：“這還不簡單嗎？”

此時，旁邊客船上的人們，都被吸引了過來，紛紛等著看熱鬧。

繡娘也不再說話，就那麼直直地趴在長凳上，合攏雙腿，兩手枕於額下。而幾兄弟也不客氣，分作兩邊，要把繡娘抬起來帶走，卻不想用了半天力氣，累得氣喘如牛了都沒有抬起來。

這惹得周圍的看客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而一旁的老翁抽著旱菸，似是習以為常。

惱怒之下，幾兄弟試圖扳大腿。

結果，幾兄弟不管怎麼用力，兩條腿始終合攏在一起，就宛如一整塊的頑鐵，不論怎麼做，都沒有用。

幾兄弟這下怒火中燒，直接握緊拳頭對著繡娘打去，卻好似打在了堅硬的石頭上，然後又打了十幾拳，依舊如此。

因為帶著盛怒，起初都沒有感覺到什麼，但等他們用光力氣，打不動之後，就感覺整個手臂刺痛難忍起來。

手臂的疼痛，讓幾兄弟漸漸冷靜了下來，隨後他們交頭接耳的商議了一番。接著他們不顧手臂疼痛，輕撫繡孃的背部，卻好似在摸一塊石頭，堅硬光滑。

如此一個時辰過去，他們的手臂都快要廢掉了，而趴著的繡娘卻好似睡著了一樣，在啪啪打著他們的臉。

許久之後，幾兄弟癱坐在地，眼神呆滯，心中充滿了委屈和苦澀。

而繡娘也終於起身，說道：“幾位公子沒有讓小女子屈服，而我也沒有還手，如此就留下銀子，離去吧。”

幾兄弟羞憤至極，顫巍巍地起身，互相攙扶著掩面逃離了這裡。

至於繡娘為何會有這麼高深的武藝，卻是早年間得了高人教導。

最後，作者感慨說：

天賦異稟，勤勤懇懇，數十年如一日的苦練，自然要比尋常人強大很多，如此若還不能勝過天下諸人，那努力和天賦，還有什麼意義？

【本故事根據古典《客窗閒話》改編。文中圖片來源網路，如有侵權，煩請告知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