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殮師吳津娜:每天接觸遺體,被嘉賓問是否擔心孩子,她怎樣回答

提及死亡,誰家辦了白事,大部分人的直觀感受是不吉利。

在中國的部分地區,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

:守孝之人不能參加婚禮、開業和慶祝小寶寶出生等喜慶的活動,否則會給別人帶來不幸。

在這種帶有偏見的固有認知裡,

19歲的吳津娜卻選擇了一個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入殮師。

入殮師吳津娜:每天接觸遺體,被嘉賓問是否擔心孩子,她怎樣回答

作為“中國故人沐浴第一人”,她堅持從業20多年,每年能為5000多位逝者沐浴、化妝,送他們體面地離開。

吳津娜會一直從事入殮師的工作嗎?是什麼原因迫使她走向殯葬行業?她是否遇到過誤解,又是怎樣解決的?

今天老閆就帶領大家走進吳津娜,瞭解入殮師背後關於愛的真諦。

打破固有偏見,成立殯葬公司

2013年時,一家名叫“至歸服務”的殯葬公司成立了。與其他殯葬公司業務不同的是,這家公司對準國內殯葬行業的空白,

主推“故人沐浴”專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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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老闆正是剛從日本鍍金回來的吳津娜,此時,她才28歲。

每天早上7點50分,吳津娜準時開門營業,由於公司剛成立,她最主要的任務是儘快培養一批手藝好、服務好、真正尊重逝者的員工。

在正式實操前,她對員工強調

:“入殮師是一份溫暖有愛的行業,任何從事該職業的人都要打心底敬畏逝者”。

她總是不厭其煩地為員工講解“故人沐浴”的操作方法,尤其強調細節指出。為員工做示範時,即使明知使用的是道具模型,她也會認真對待,不允許有半點輕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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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先用戴好手套的手扶起故人的頭,把柔軟、經過消毒的毛巾放到故人頭的下方鋪好,之後用下方的毛巾遮蓋住故人的耳朵,防止在接下來的操作中,有水流流入故人耳內;

“故人沐浴”第二步,對故人的身體進行清潔,她在褪去故人身上衣物的同時,不斷拿起毛巾對人體的隱私部位進行遮蓋。

在清潔的過程中,她的手法既有力又溫柔,可見手勁分寸掌握極好,也足以證明她熟識人體結構。

最後一步是給故人清洗雙腳,這一步也是最為考驗入殮師細緻程度的一步,只見吳津娜把故人的雙腳交叉,再用清水擦拭故人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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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來,故人沐浴專案中,入殮師每一個過程中都該注意保護故人隱私,雙腳交叉清洗腳部,能夠避免動作幅度較大時對故人隱私的保護,儘可能維護逝者尊嚴。

有的員工剛接觸“故人沐浴”專案,操作過程中往往會忽略細節,在生活中與員工打成一片的吳津娜,在指導員工打磨細節時化身冷酷老闆,絕不徇私。

她並不是單純地批評員工,而是陪著員工一起練習,不惜把一個操作練習成百上千次,只求達到完美。

為了讓員工在練習過程中,把尊重故人的觀念刻進觀念裡,吳津娜甘願充當故人,讓員工在她身上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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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追求極致的服務,讓逝者體面地走完最後一程,她在種類繁多的故人洗護用品中挑選了上百種樣品,前後進行了高達200多次的實驗,分門別類地為不同故人該使用洗護用品做了劃分。

吳津娜的公司除了“故人沐浴”專案,還主要經營“

為逝者化妝”

專案。

不同原因逝去的故人,臉上、身上會出現不同的狀態,大部分故人臉色慘白,另一部分人則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淤血、青腫狀態,最為嚴重的是出車禍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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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為了改善故人的面板狀態,儘可能還原故人生前的面容,吳津娜還特意找到一款刺激性小,但修復效果強的面膜。

使用這款面膜後,她再用高超的技術為故人做修復,能儘可能讓故人臉上出現祥和的面容,給故人家屬以慰藉。

不論是挑選適合不同故人使用的洗護用品,還是用心尋找修復面膜,都體現了吳津娜對逝者的尊重,但她一個20多歲的女孩,在他人都對逝者避之不及時,為什麼會對逝者產生別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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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見姨媽最後一面留下遺憾

吳津娜是一名85後,她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體育老師,但這個夢想,在她12歲那年徹底消失了。

吳津娜的姨媽是一名溫柔的女性,總會包容她的頑皮。姨媽在帶著她玩樂、吃大餐的同時,也會帶她去圖書館看書,給她買各種好看的玩具等等。

由於姨媽的疼愛,吳津娜的童年是在歡聲笑語中度過的,可在她12歲那年,姨媽不幸遭遇車禍離世了。

車禍的創傷讓姨媽的身體嚴重變形,面容也被撞得慘不忍睹,父母擔心她看到姨媽的容貌後產生心理創傷,堅決不允許她送姨媽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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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一:吳津娜

懂事的吳津娜不再向父母哭鬧,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未能見姨媽最後一面的遺憾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成了不能觸及的傷痛。

因為姨媽的去世,12歲的她瞭解到,在很多地區,人們對死亡諱莫如深,甚至提出不吉利的說法,絕不讓小孩沾染跟逝者相關的東西。

一顆想要改變殯葬陋習的種子悄然在吳津娜心底生根發芽。

時間轉眼來到吳津娜中考那一年,在班裡排名靠前的她,原本能考上一個不錯的高中,然後上大學、找工作,按部就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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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但她偏偏特立獨行,在得知

福建民政學校

開設了殯葬專業後,立刻放棄父母給她制定的人生規劃,轉而報名了這所學校的殯葬專業。

從來沒有打過她的吳父、吳母,在她不聽勸告後第一次打了她。吳母甚至用跟她斷絕母女關係來逼迫她繼續讀高中,但無論家長、老師、同學怎樣勸告,她都打定主意讀殯葬專業。

好在吳津娜的爺爺適時站了出來,並與她進行了一場交心的談話,談話的最後,爺爺含淚摸了摸她的頭說

:“好孩子,爺爺永遠是你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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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在爺爺的調和下,吳父、吳母做出讓步,勉強同意她到福建民政學校讀書。

但真正接觸到殯葬專業,吳津娜才發現想要改變國人對喪葬的固有認識是多麼的困難,

因為歧視無處不在……

連雙手都成了“不吉利”

自從讀了殯葬專業後,吳津娜發現以前經常來家裡做客的鄰居,很少再登門了;往常每年春節都來家裡拜年的親戚,來的次數少了,來的人也少了。

為了維持親戚間的關係,春節時,吳家父母就主動帶著她去串門,但從不在親戚家吃飯。

即使是這樣,她也能感受到親戚對她的不歡迎。有一次,她提著禮品跟父母拜訪了一位遠親,主人家笑著接過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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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吳津娜鬆了一口氣,還以為遠親不介意她的專業,

但等她離開,來到遠親樓下時,卻意外發現被她提過的禮品赫然在垃圾桶內。

吳津娜感到非常失落,但最令她難受的還是母親的態度。

殯葬專業的理論學習期間,家裡還能和氣融融,等她在老家附近的一家殯儀館內實習時,母親對她的態度也微妙了起來。

在她的家鄉,大多數人都是虔誠的信徒,每當來到祭神的日子,吳母都會在桌子上擺好供奉的水果。

但有一次供奉的水果出現了意外,一顆本該被擺在桌子上的祭品蘋果掉到了地上,吳津娜知道母親很重視祭神,於是她把掉落的蘋果撿起來重新擺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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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這一幕被母親看到了,母親在她離開後,悄悄把被她撿起的蘋果換成了其他水果。

過了一會,吳津娜再次路過供奉桌時發現了被換掉的祭品,她心裡一陣委屈,沒忍住就跑去問母親原因。

吳母望著女兒通紅的眼睛,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

但從母親遮掩的態度上,她恍然明白,連母親都嫌她的雙手不吉利,會把被她摸過的水果換掉,更遑論別人不待見她了。

從此以後,吳津娜儘可能不去親戚家,堅決不參加親戚、朋友的婚禮,更不會主動與人握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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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這種刻意做出來的距離感,讓她感到深深地失落與委屈,但難過之後,

她更加堅定了對入殮師職業的選擇。

臨近畢業之時,吳津娜又做出了一個令家人驚訝的決定。

遠渡日本深造

19歲那年,吳津娜以優異的成績給自己的中專生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但臨近畢業前,班主任突然找到她,熱情地說

:“有個好訊息,日本一家殯葬公司與學校簽了合作,希望學校可以推薦一名優秀畢業生到日本深造,老師推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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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相較於國內對殯葬行業不太友好的態度,日本殯葬行業的發展要早很多年,整體大環境也更為友善,且日本對入殮師的劃分更細緻,專業知識也更完備。

為了能在入殮師行業走得更長遠,吳津娜再一次不顧父母的勸告,遠去日本學習。

在日本,入殮師就業的兩大方向為“給逝者化妝”和“故人沐浴”。

顧名思義,“給逝者化妝”是指透過化妝技術修飾逝者的面容和身體,以達到逝者生前的狀態。

而“故人沐浴”的就業方向裡,包含一定程度的“給逝者化妝”,但更多的是指入殮師為逝者清理身體,並進行一定程度的化妝工作,以保證逝者體面地走完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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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慎重考慮,吳津娜選擇了“故人沐浴”方向,之後她就正式在日本殯葬公司工作了。

在正式接觸逝者身體前,公司裡的老入殮師告誡她

:“與逝者接觸前,一定要先戴好手套,家屬亦是如此”。

可為什麼要戴手套呢?

這樣的規定其實是考慮到安全因素,逝者身體上往往殘留大量病菌,若入殮師或家人直接與遺體接觸,手上也會沾染到病菌,進而被病菌感染。

經過一段時間的入殮師職業培訓後,吳津娜獲得了接觸逝者的機會,她所服務的第一個逝者是一位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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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做故人沐浴時,她在心中默背了一遍流程後才敢上手,可腦子記住流程和真實上手的感覺完全不同。

吳津娜十分緊張,雙手止不住地發抖,她儘量小心翼翼地為老婆婆清洗頭髮,卻依舊沒能控制好力度,扯掉了老婆婆一片頭髮。

事實上,逝者的血液在人體內停止流動後,人體的面板就變得非常脆弱,若入殮師的專業能力不達標,逝者身上可會出現各種情況,像她那樣扯掉頭髮的情況是極為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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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誤雖然情有可原,但任何失誤都是對逝者的不尊重,老入殮師在一旁怒喝

:“你下去,換能力強的上”。

這一次失誤沒有打擊到吳津娜的自信心,卻讓她變得更加註重對細節之處的打磨。

在枯燥的反覆練習過程中,她的專業能力一步步提高,已經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入殮師了。

用雙手幻化奇蹟

一天晚上,值夜班的吳津娜突然遇到了一位特殊的逝者,給一名出車禍的初中女孩做防腐修復工作。

小女孩的頭部被損壞成慘烈狀,臉部也有大面積損傷,家屬無法接受讓他們引以為豪的女兒容貌被毀,他們希望女孩可以體面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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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劍道選手,還有10天她將要參加一場權威性比賽,但不幸的是,她卻在從劍道館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被一輛大卡車從身上碾過。

女孩的遭遇跟姨媽的遭遇相似,對於女孩家屬此時所承受的痛苦,吳津娜感同身受,她向家屬保證一定會盡最大可能修復女孩的面容。

但真正開始修復工作時,她卻要求女孩家屬迴避,並迴圈播放女孩生前最喜歡的音樂。

因為女孩的情況太嚴重,想要修復以前的狀態,必須進行拼骨,進而使用專業化的儀器,那時勢必產生聲響,影響到家屬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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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津娜看來,入殮師應該是一份充滿溫暖和愛的工作,既要尊重逝者,也要尊重家屬。

修復工作持續了8個小時,吳津娜和她的搭檔雖然身體很疲憊,但她們卻感到充實和滿足。

後來,女孩的葬禮上來了一位鄰居老太太,她此前目睹過女孩車禍後的慘狀,但她瞻仰女孩遺容時,卻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經女孩家屬引薦後,老太太對吳津娜說

:“你的技術太棒了,等我百年後的身後事,麻煩你幫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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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老太太短短的一句肯定,吳津娜大為震撼,她恍然明白了入殮師的真諦,保護逝者的尊嚴,讓最後的告別變得美好。

在日本學有所成後,吳津娜選擇來到上海開了一家殯葬公司,縱然父母、親友不能理解她選擇入殮師的原因,她依舊願意做獨行俠,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身邊人對白事的偏見。

結語

2018年時,34歲的吳津娜,懷著身孕來到了《有請主角兒》的節目現場,向觀眾講述她的入殮師故事。

有嘉賓忍不住問

:“你是否還親自為逝者服務,不擔心影響到孩子嗎?”

吳津娜鏗鏘地答道

:“我很專業,也有這個自信,我的孩子不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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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津娜

她在節目中承諾,將會把“故人沐浴”專案持續做下去,也會在實踐中提高服務要求,將入殮師背後承擔的愛傳遞下去。

時間進入2022年,成為媽媽的吳津娜更加溫柔知性,也更加明白死亡的含義。

每天,前去她公司諮詢“故人沐浴”專案的人越來越多,有子女為長輩諮詢的,也有老人操心自己身後事的。

毋庸置疑的是,越來越多的人不再談“死亡”色變,社會變得更加開放和包容。

而在改變的社會,吳津娜和她的員工,用雙手讓逝者重新煥發生機,體面地離開,讓生者與逝者做一場有關愛的告別。

死亡,或許是另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