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莊上的娘們

臨近傍晚,那毒辣辣的太陽依然半點熱氣沒消,空氣似一個巨大的蒸屜,把小院泡在籠裡,揉在鍋裡

真是熱死人啦。空調房裡頭昏,外面又這樣,這叫人上哪去。二嬸搖著一把老蒲扇,慢騰騰走出房子,徑直來到院外

門外一棵粗大的梧桐樹,恰好地把影子投在下面的石長凳上。石凳子上已坐著一人,是翠翠,她晃著手裡的毛巾,不停地擦汗。看到二嬸出來,拉長腔調說:“你還捨得出來,我說你在家做月子呢。”比做月子還難受,開空調穿秋褲,頭昏腦脹的,我這老寒腿又犯了,二嬸撩起褲腿,兩個膝蓋兒是紅通通的。哎呦,你這麼嚴重,抓緊時間看。翠翠瞪大了雙眼,彷彿二嬸這雙腿已換到自己身上,這種鑽心地疼,透骨地冷,她有過。

為這腿,我可沒少掉眼淚,啥法子都用了,就是不出根。我知道這滋味,翠翠把胳膊伸到二嬸眼前,看看現在好了,以前和你一樣,沒少受罪。真哩,我還奇怪今年你不嘮叨胳膊了。

我就在咱村東頭李大夫那拿的,叫啥追風。我認不全上面的字,只用了幾盒,起初我也不相信,但確實好了。前幾年七七八八用過恁些,都沒好,這次我是逮著好貓了,你試試。

李大夫,二嬸壓低了聲音,用蒲扇遮住半邊臉,頭湊到翠翠耳邊:你沒聽說他做了個大手術。咋啦?哎,反正是不好的,前陣子我去拿感冒藥,見他臉蠟黃蠟黃,整個人瘦了一圈。我想問他咋回事,又沒敢問,就是,這事咋能問,翠翠應聲說。

你想想,他自個兒都那樣,有本領把自己瞧好,反正現在我一點也不信他。二嬸把扇子搖得呼呼響,還時不時地甩向地面比劃著,似乎她的決心比石凳子還硬。

人吃五穀雜糧,誰還沒個頭疼腦熱,再說那藥又不是他造的,是人家藥廠生產的,你有啥不放心哩,他還能把他不好地傳到藥上,你吃了用了,再傳給你。翠翠一陣哈哈笑,唾沫星子也跟著飛到二嬸的臉上,二嬸卻半點沒嫌棄的意思。

嗨,你激動啥,這個心裡的坎我就是過不去。這不光是我講,你看看他門口以前多少車,現在你再去瞧,稀不啦哩幾個,斜乎也不止我一個人。

哦,原來這股風早刮起來啦,嚇人。要是哪天李大夫吃成個大胖子,你們還去排隊啵?孬翠翠,你是在抬扛,今晚飯我得少吃一個饃。二嬸,我得多喝兩碗湯,你得跟我學學。中,跟你學,那聲音像蚊子一樣,二嬸說話明顯底氣不足。

轟隆隆,一聲悶雷,雨點像豆子似的砸向地面。大雨來得悄無聲息,這異常的燥熱是不是一個提示。梧桐樹下一片乾爽,樹外是一片水汪汪,如同兩個世界。

再下大些吧,翠翠祈禱著,雨後一定會有清新的空氣,再洗去這一切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