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台前,師尊依舊是白衣飄飄的謫仙人

誅仙台前,師尊依舊是白衣飄飄的謫仙人。

「你自己動手,還是本尊親自送你下這誅仙台了。」

我悽慘一笑:「師尊,你教了我十年。」

「十年又如何?」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再分給我,「你不過是惜兒的魂器罷了。」

誅仙台前,師尊依舊是白衣飄飄的謫仙人

江南祝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戶,卻也算得上家境殷實。

我是家中么女,自幼便在阿爹阿孃與兄長的疼愛下長大。

可是好景不長,我六歲那年,江南突遭邊境蠻族攻打。

一時間江南處處皆是戰火,各族紛紛向北方逃亡。

我們欲逃去京城避難之際,家中突遭大火。祝家上上下下十幾口,只逃出我與阿嬤二人。

我至今仍舊記得——阿爹將我抱出早已燃起熊熊火焰的祝宅時同我說:「囡囡乖,囡囡先同阿嬤離開這裡。」

「那阿爹阿孃會來找囡囡嗎?」囡囡不喜歡阿嬤。阿嬤是自小照顧兄長的阿嬤,她一貫不喜歡我這個「八字純陰」的掃把星。

阿爹摸摸我的臉:「阿爹救出阿孃之後就去找囡囡。」

阿爹轉身離開,我看著他的身影漸漸被烈焰吞沒。

可那天,我沒等來阿爹,也沒等來阿孃。甚至連我的兄長都一同葬送在了那場烈焰之中。

囡囡沒有家了。

阿嬤帶著我一路向京城趕去。

沒過多久,阿嬤身上的碎銀便用盡了。

「都怪你!你這個掃把星!」

一路上,阿嬤總是這麼對我說:「如果不是你,老爺夫人就不會死……」

死是什麼?

囡囡不知道,囡囡只是好想阿爹,想念阿爹給我扎的鞦韆、想念阿孃做的桃花酥、想念兄長買的小糖人……

我眨眨眼,強忍著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哭哭哭!你知道哭!除了哭你還會做什麼?」

阿嬤看起來更生氣了。她擰著我的胳膊把我帶到附近一家很大、很漂亮的地方,同那個穿著大紅衣裳的女人道:「這妮子顏色極好,是個美人坯子。你看看值多少銀兩?」

穿著大紅衣裳的女人繞著我轉了一圈兒,滿意地點點頭,用三兩銀子將我從阿嬤手裡換了出來。

「你喚什麼?」自稱是瑤孃的女人抬起我的下巴問。

「祝……祝願。」

「風月場裡可叫不得這個名字。」瑤娘蹙起她好看的柳葉眉,「往後你便喚做阿願吧。」

我點點頭,從此這世間沒有祝願,只剩下阿願。

我跟隨瑤娘學了兩年的舞樂。

瑤娘是這青樓中唯一一個待我還算不錯的人。

兩年來,她像姐姐一般照料我。

在我待在瑤娘身邊的第三個年頭,有個白衣飄飄謫仙似的人來到我們的酒樓裡聽曲兒。

可彈琴的宋姐姐突然鬧了暑氣,整個人病倒在榻上起不來身。又恰逢張員外大壽,樓裡餘下會彈琴的姐妹都被叫去尋個好彩頭。

瑤娘把我推上臺子:「阿願,你去。」

我深知倘若這曲子彈得不好,我少不了要挨一頓責罰。

待我膽戰心驚地彈完這一曲,那謫仙似的人用扇子輕拍手掌:「曲子為何人所彈?」

瑤娘牽著我走到那人身前,伏身行禮:「回謝淵上仙的話,是樓裡新來的姑娘彈的這曲子。」

謝淵頷首,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若本尊帶你回晏門宗,你可願意?」

不等我回話,瑤娘拉著我跪下行禮:「能得上仙青睞是阿願的福氣。」

我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就這樣,我以三兩黃金的價錢被謝淵從瑤娘手裡贖了出來。

謝淵上仙待我極好,他不顧宗門其他長老的阻攔收我為徒。十年來他教予我諸多本領。

「阿願,你天賦很高。」

每當我練完劍,師尊總會這麼誇獎我。

可師尊每每說此話之時,他總會盯著我手上的佩劍發呆。那是一種我無法解讀的、飽含著悲悽的眼神。師尊的目光穿過我望向遠處,像是在注視著、凝望著什麼人。

「阿願,本尊替你定了門親事。晏門宗宗主之子晏行紆昨日向為師求娶。本尊思來想去,覺得這不乏是個良緣。」

我想要拒絕:「阿願不想嫁人,阿願不想離開師尊。」

「傻丫頭。」謝淵捏捏我的鼻尖,「哪有姑娘家不嫁人,一直賴在師父身邊的。」

我不解:「可是師尊,晏宗主一向不喜我在凡間歌姬的身份,他又怎會同意自己的嫡長子娶我?」

「歌姬又如何!」謝淵眉宇間有了幾絲怒氣,「同你成親的是他晏行紆,又不是他晏宗主!」

謝淵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失態,緩下語氣:「你嫁過去後,他晏行紆若敢動你分毫,本尊定饒不了他!」

我不知方才提起了什麼竟引得師尊如此動怒,只得點頭應下這門親事。

說來也怪,這門親事定得極其著急。半月之後我蒙著神思,鳳冠霞帔嫁入了晏府。

婚房內,大紅喜燭隨風搖曳。一陣腳步聲傳來,身著大紅色喜服的男人手執秤桿挑起蓋頭。

我的視線漸漸清晰,一抬眼撞進那雙眉目間含了水的桃花眸。

紅燭搖曳的淡淡光線襯得晏行紆眸光流轉。他兩步走上前,握住我因著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阿願莫怕。」

晏行紆說,他會待我極好。

晏行紆說,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說服晏宗主同意這門親事的。

晏行紆說,你小字囡囡,日後我便喚你囡囡可好?

我回他:「好。」

在我與晏行紆成婚兩年之時,我懷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宗裡的大夫將這個訊息告訴晏行紆的時候,他怔在原地很久。

「囡囡,我們有孩兒了。」

我喚了他幾次,晏行紆彷彿才緩過神來似的,快步走至我身旁,將我扶坐到木椅上:「我們囡囡也是要當阿孃的人了,可不能累著。」

「我們第一個孩兒就喚歲歲吧。」晏行紆將我鬢邊的碎髮撫至耳後。

「為什麼?」

他笑彎了一雙桃花眼,連劍眉都含了三分笑意:「因為我想與囡囡,歲歲常相見啊。」

看著他言笑晏晏的模樣,我有些愣神。

阿爹,阿孃,兄長,囡囡好像,有家了。

不知是不是頭一胎的緣故,我懷歲歲的時候害喜害得厲害。

我盯著屋外晏行紆為我扎的鞦韆愣了半晌。

我突然有些想吃荔枝。

正發著呆,我被人自身後環住。

晏行紆將頭埋在我頸間:「囡囡想盪鞦韆等日頭落些再去可好?」

「我不過是有些饞荔枝罷了。」我摸摸肚子,笑道,「眼看產期將近,我這個孃親怎能只顧自己貪玩跑去打鞦韆?」

「這還不簡單?囡囡且安心等著,為夫這就去尋些回來。」晏行紆扶著我到榻邊躺下。

他輕吻我的臉頰:「乖。」

我目送著他遠去,不知為何,我的心裡傳來一陣深深的不安。那種感覺就像是——那年目送阿爹離開那般。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身上傳來一陣陣難以忽視腹痛。我疼得額上蒙起一層虛汗,連忙喊了守在耳房的產婆。

「羊水破了!夫人羊水破了!快來人……」

太疼了……

我額上的汗一滴滴滑落,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似乎有很多人圍在我的身邊。我只聽到產婆不住地說:「用力、用力啊夫人!」

可我真的很用力了。

好疼,囡囡好疼。

好疼。

身體像是被撕裂開似的,一寸一寸難捱的疼痛將我從昏迷里拉醒。

我握住晏行紆為我擦汗的手:「歲歲呢?」

「囡囡不是想吃荔枝嗎?」他從一旁端出一盤剝好的荔枝,「囡囡吃些吧。」

我拂開那盤荔枝:「歲歲呢?」

「歲歲很好,你……」

我支起胳膊想要起身,可身上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我完全感受不到身體裡修行十餘載的內力。

此時此刻的我,竟一點兒法術都使不出來。

「你做了什麼?」我直直地望向晏行紆。

「我不過是剔除囡囡一身仙骨罷了。你就當為了歲歲暫且忍下,」晏行紆彎腰想要扶我:「囡囡往日不就是一個凡人嗎?」

「忍下?」我用力甩開晏行紆伸來的手,將榻邊那盤荔枝摔在他身上,「你同我成婚,僅僅是為了我這身仙骨?」

瓷器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白乎乎的荔枝噼裡啪啦地滾落一地。

謝淵聞聲推門而入:「你同她講這麼多做甚?」

他扇面輕點:「倘若阿願你如此不識相,那就別怪本尊不顧師徒情分。」

「謝淵,」晏行紆將我擋在身後,「該拿的東西你都拿到了,暫且放她一馬吧。」

「行紆,你也不必在此裝好人了。放火燒了祝宅的人是你,求娶祝願的是你,拿自己親生孩兒求我換祝願性命的也是你。」謝淵挑眉,將手裡的扇面收起,「況且歲歲早產,八字並非純陰。這怎算是拿全呢?我今日來,是想借我這寶貝徒兒的心頭精血一用。」

不等晏行紆說話,謝淵一揮手,將我帶至誅仙台。

「你自己動手,本尊或許還會看在這麼多年的師徒情面救你一命,」謝淵將我的佩劍扔過來,「若你不肯,那就只能本尊親自動手,再送你下這誅仙台了。」

我悽慘一笑:「謝淵,你教了我十年。」

「十年又如何?」謝淵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再分給我,「你不過是惜兒的魂器罷了。」

我拔劍出鞘,將劍抵在胸前。

「囡囡!不要!」

我抬眼望去:一襲青衣的晏行紆匆匆趕來。

我收回目光,抬手將劍刺入胸間。

我抹去嘴角溢位的血:「我祝願在此……以一身精血立誓:寧永墜閻羅,必屠謝淵!不死不休!」

我看了眼身前的二人,頭也不回地躍入誅仙台。

囡囡太累了。

阿爹、阿孃、兄長,囡囡想回家了。

再睜開眼,我躺在一張木榻上。素白的床幔遮住木榻四周,將這一小番天地圍了起來。

這是哪裡?我不是跳下誅仙台了嗎?我還……活著?

「帝姬,您終於醒了,松月還以為帝姬……」

端著藥碗的少女見我從榻上起身,急匆匆地跑來扶我。

帝姬?

這裡是青丘?還是天界?

「我這是怎麼了?」我搭著松月的手起身。再開口說話,我的嗓子早已啞得不成樣子。

松月眼裡含著淚水:「您被塗山姝帝姬派人鎖到北冥之下的海牢整整一月。若不是、若不是謝淵上仙下了請帖指名邀請帝姬前去,帝姬不知何時才能從那水牢裡出來。」

相傳北海無邊無際,水深而黑。那處萬物滅絕,終日不見陽光。

這是得多深的仇恨才能把人關到北冥的海牢裡整整一月?真正的帝姬怕是在北冥之時早已喪命。

「帝姬也傻,」松月抽噎道:「左右不過是先後留給您的一串珠子罷了,哪裡能抵擋上帝姬的性命?塗山姝帝姬要給她便是,一個死物何至於帝姬死死護著以致被關到北冥去?」

我接過鬆月倒的水潤喉:「你方才說謝淵下帖子邀我去晏門宗。這是怎麼回事?」

松月將放在一旁的藥碗端來:「松月也不知何故。說來也怪,往日咱們青丘與謝淵上仙也沒打過交道。

「狐帝得知訊息也中斷了遊歷正往青丘趕呢。正因如此,新後與塗山姝帝姬才連夜將您從水牢裡放出來。可從北冥回來,帝姬您一直高燒不退,松月差點、差點……」

如此看來,這位青丘帝姬簡直是個親爹不疼後母欺負的可憐狐狸。那就奇怪了,謝淵為何會下帖子邀一個不受寵的青丘帝姬呢?

難道是因為歲歲早產,他又沒得到我的精血,不得已才重新尋找下一個魂器了?

「松月我問你,你可記得我的生辰?」

松月聞言,臉上變得驚恐起來。她跪伏在地:「松月不敢妄言。」

我忙將松月扶起:「我這一病,許多事情都記不大清了。你現下不同我講清楚,等日後父君回來,我在他面前出了什麼岔子可如何是好?」

松月眨著溼漉漉的眼睛看向我:「帝姬不要這般想,松月說便是了。」

松月講完,我打發她出去休息。

我有些愣神:原來這具身子的原主塗山沅是青丘狐帝與先後之女。

先後在生產當日難產而亡。她拼盡力氣生下來的女兒卻因生在八字純陰之時,狐帝對年歲尚幼的帝姬完全疼愛不起來。

不日,狐帝新娶了一位王后。一年後,王后誕下一女,狐帝為其取名為塗山姝。

隨著日頭漸漸過去,塗山沅漸漸張開。音色面容卻酷似先後,這才引得狐帝注意,將她從青丘偏僻之處接了回來。

可新後與塗山姝十分不喜這位酷似先後的帝姬,時常暗暗欺辱塗山沅。這不,恰逢狐帝外出遊歷,塗山沅便被關到了北冥。若不是謝淵的請帖,這一關還不知要關到何時。

我收回神思:塗山沅,佔據你的身體並非我本意。阿願早已是一縷亡魂,老天既有意讓我苟活於世,我定要手屠謝淵。

不過你放心,塗山姝、謝淵、晏行紆……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晏門宗。

我看著面前一片熱鬧喜慶的佈置,不由得有些詫然:他謝淵收個徒弟罷了,何至於讓晏門宗上上下下大費周章地佈置一番?

「聽聞是為晏門宗的嫡長孫辦百歲誕辰。因著謝淵上仙與晏門宗關係頗深,謝淵上仙也邀了些人前來。這些人明面上是賀誕,其實是上仙藉此機會挑選徒弟。」松月不知從何處打聽了一圈兒後回來。

那日狐帝急匆匆趕回青丘,用他狐狸洞裡的一些寶物換得塗山姝跟我一道來晏門宗的機會。說是交換,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賄賂。他害怕我會因為這些年過得不好而故意設計塗山姝。

可即便如此,這位嬌氣慣了的帝姬卻是不願與我和松月二人一道的。她來晏門宗前求著狐帝為她打了艘飛船,舒舒服服地飛來的。

正說著,不遠處傳來一道嬌俏的聲音。

「阿姊可讓人好等。」塗山姝一襲藕色長裙,打眼掃去是一張標準的鵝蛋臉,嫋娜娉婷地向此處走來。

「小姝妹妹既來了,那就一道進去吧。」我移開目光,雖然早已做過很多次心理建設。但我實在是無法直視那張與祝願八分相似,卻多了三分嬌媚的面容。

塗山姝嘴角微微勾起,徑直向晏門宗走去。

「前面那位仙子妹妹且慢!等等本君!」

我聞聲望去:只見來人身穿了件白淺色鶴氅,腰間那白杏色紋寬腰帶甚是顯眼。墨黑色的頭髮用白玉簪半束起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好似雙含情的桃花眸。

「仙子妹妹可是青丘來的?」

「帝姬,看服飾應當是鳳族最小的少君鳳鉑。」松月小聲地在我耳邊道。

鳳凰?鳳凰此族多見丹鳳眼,他怎就生了雙如此多情的桃花眸?

別說,這桃花眸看著真真與晏行紆有六七分相似。

「少君所謂何事?」

「本君聽聞青丘多美人,瞧著妹妹面生又是此番花容月貌,故此冒昧一問。」

「少君瞧見前面那位仙子了嗎?」我指向前方的塗山姝,「那位仙子便是青丘帝姬塗山姝。」

「如此,本君便先行一步了。」鳳鉑眯著眸子端詳塗山姝的背影一陣,行禮告辭。

折騰了好一段,我們才入了晏門宗。

我與松月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堪堪坐下。

一襲青衣的晏行紆緩步入殿。

「感謝諸位來參加吾兒的百歲誕辰,諸位皆為貴客,不必拘謹。」

主位上的人依舊是那雙含了水的桃花眸,依舊是那一副衣冠楚楚、體貼周到的模樣。

不愧是晏門宗最具天賦之人。整整百年,晏行紆容貌未見改變,反而周身氣息更沉穩了些。

也是。我自嘲一笑:他們這些天生仙骨的人怎可與區區凡人相比?

松月輕拽我的衣襬:「帝姬!別愣神了,謝淵上仙到了!」

我抬眸望去:一襲白衣的謝淵不知何時入的殿。此時他正坐在晏行紆身旁,手裡把玩著摺扇,百無聊賴地掃視著一眾賓客。

許是我的目光過於直切,謝淵好似注意到了。他向我的方向回望過來。

我直直地與他對視半晌。謝淵露出一個微笑,先行移開了視線。

「帝姬?您的手!」松月小聲驚呼道。

我回神看去,藏於廣袖下的手早已被我掐得生紅。

「無礙。此處有些悶,我出去走走。」

「不用松月陪您嗎?」

「不必陪我了。松月不是早些時候就喊餓了嗎?」我摸摸松月的頭,起身離開。

多年已過,晏門宗的佈局已與當年不大相同。我憑著記憶七拐八拐繞過幾個彎兒,好不容易視野開闊起來,卻看到了倚在假山旁的塗山姝與鳳鉑。

我挑眉:這是多麼一幅少兒不宜的場景。

我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到了晏行紆的聲音。

不知是看見了誰,晏行紆愣住了。

他穿過在一旁站著的我,徑直走向站在假山旁的塗山姝。

「囡囡?是……是你嗎?」晏行紆拽住塗山姝的手腕,一雙桃花眸眼尾見紅:「你不知我……」

「晏少主?」塗山姝面色桃紅,抬起眸子略有些羞澀地看著面前抓著她不放的男人。

我冷眼看著面前的這對男女。

我就站在那裡,看著晏行紆將他所謂的愛意傾覆給塗山姝。

我突然想起往日晏行紆說他愛我。

他說他愛我?

真真是可笑至極。

果真如我所料,謝淵看中的是塗山沅八字純陰的生辰。

只不過,為什麼這隻鳳凰也被他收入麾下了?

為謝淵奉過拜師茶後,我看著前方站著的鳳鉑,頗有些無言。

「原來小師妹也是青丘來的啊。」鳳鉑那雙桃花眼帶了笑意。

「嗯。」

「既拜入同一個師門,看來小師妹與我緣分不淺啊。」

「師兄不是看中我小姝妹妹了嗎?既如此便不必與我客套這些。」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那小姝妹妹現如今拜入晏行紆門下,本君可高攀不起。」

那日晏行紆拉住塗山姝不放手,執意要與她交談一番。他帶著人轉手便離開假山。

之後便傳出他晏行紆要收塗山姝為徒的訊息。

這樣也好,省得我費盡心思考慮如何把塗山姝留在晏門宗了。

我看著這只不知何故纏上我的鳳凰:「師兄既是鳳族的,還會怕身份被人比下去不成?」

「你師兄我自是不怕的。不過我現下仔細看來,還是小師妹你容貌更勝一籌。」

「沅沅勸師兄還是少在我身上下功夫。每個人的喜好都不盡相同,」我露出一個微笑,「恰巧你小師妹我,十分不喜長著一雙桃花眼的。」

「方才師尊命我去尋他,小師妹就先走一步了。」說完,我沒等鳳鉑反應,利索地離開了正殿。徒留他一人愣在原地。

走近謝淵住處,我幾個深呼吸間調整好情緒,邁步向謝淵屋內走去。

「沅沅拜見師尊。」我彎腰行禮,交疊著的手將自己的面板掐得泛紅。

謝淵收了扇子:「沅沅不必多禮。」

「不知師尊喚我前來何事?」

謝淵先是隨口拉扯著些有的沒的。突然,他話鋒一轉:「沅沅生辰是否快到了?為師也好為沅沅準備生辰禮。」

我眼裡閃過冷光:這是來確定我的八字了?

我狠狠咬上自己的唇瓣,生生逼出眼淚來:「沅沅生辰並非外界傳聞那日。當年母君生我時難產,硬生生從前一日子時拖到第二日寅時。因著母君難產離世,父君並非十分喜歡我,我的生辰便一直含糊著過了。」

「此話當真?」

「自是真的。當年為母君接生的產婆臨終前告訴沅沅的。」

謝淵聞言沉默半晌:「……好孩子,這些年辛苦沅沅了。」

「可是師尊,明明小姝妹妹也是八字純陰之人,為何父君因為我的生辰不喜愛我。卻要將小姝妹妹的生辰對外瞞下也要如此喜愛小姝妹妹?」我將嘴唇咬得更狠,眼眶裡的淚珠懸在眼角,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無事,往後有師尊護著你。」謝淵彷彿重新打起精神來,「行紆好不容易收個徒弟,我不送些什麼倒顯得咱們不知禮數了。沅沅可否幫師尊送個見面禮給你小姝妹妹?」

我露出一個笑容:「當然可以。」

謝淵交給我一個香包。

我盯著這針腳精緻的香包陷入了沉思:我總感覺在哪裡見過。

我想起來了!

當初我拜入謝淵門下後,謝淵便贈予了我香包與佩劍。可在我成婚前他將這兩物又都要了回去。

如此看來,這香包定有什麼蹊蹺。

我拿了銀針細細將香包挑開。果不其然,我在香包內封中找出一枚通體晶瑩剔透的珠子。

我正仔細端詳著這顆珠子。松月抱著個盒子推門而入。

「這是何物?松月好似在哪裡見過。」

「松月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