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何曾有賢妻,鄰家焉得許多雞”,你現在知道典故出處了嗎?

遍國中無與立談者是什麼意思

晚上好,歡迎收看自力堂“每天一則睡前寓言故事”,今天的寓言是《齊人有一妻一妾》。

在金庸的小說《射鵰英雄傳》裡,黃蓉受了嚴重的內傷,郭靖帶她去找一燈大師尋求幫助。但大師哪是這麼容易就見著的,在拜見一燈大師之前,必須要先過一燈大師的四大弟子,“漁樵耕讀”這四關。

“乞丐何曾有賢妻,鄰家焉得許多雞”,你現在知道典故出處了嗎?

這四個人代表了四種職業:漁夫,打魚的;樵夫,砍柴的;農夫,種地的;書生,讀書的。這四種職業當然都有典故出處,在此就不詳細講了。因為一燈大師曾經是大理段氏的國君,後來出家為僧,四大弟子取名“漁樵耕讀”,其實是有退隱的含義。既然退隱了,就不想再過問江湖事,並且要治療黃蓉的傷極耗真元,而一燈大師已經年邁,所以四個弟子都用自己的方式,企圖阻攔郭靖、黃蓉二人上山。

但當時的郭靖、黃蓉年紀尚輕,並不瞭解這些隱情。當他們來到書生朱子柳這裡時,朱子柳便引用孟子的話“男女授受不親”,說黃蓉、郭靖二人既非夫婦,又非兄妹,卻卿卿我我挨在一起,實在不成體統。黃蓉那可不是吃虧的主,當即背了一首打油詩,嘲諷身為儒家弟子的朱子柳。這首打油詩是這麼寫的:乞丐何曾有賢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

最後面兩句諷刺的是孔子,說孔子一生提倡禮儀制度,可當時周朝的天子尚在,他卻在各個諸侯那裡奔波,想要求個一官半職,簡直是打自己的臉。前面兩句諷刺的是孟子,這第二句,“鄰家焉得許多雞妻”,說的是我們昨天講的月攘一雞的典故,指出這個故事的不合理性,鄰居家哪有這麼多雞讓你來偷呢?而第一句,“乞丐何曾有賢妻”,說的就是我們今天要講的故事。

有一個齊國人,和他的一妻一妾住在一起。丈夫每天外出,都是吃飽喝足才回家。妻子問跟他一起吃喝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就說都是有錢有地位的人。

妻子對妾說:“我們的丈夫每次出去,都是酒醉飯飽才回家,問是誰跟他在一起吃喝,他說都是有錢有地位的人。可是,從來也不曾見有顯貴體面的人到家裡來。我想悄悄地跟著他,看看他到底去什麼地方。”

第二天一早,妻子便起了床,偷偷地跟蹤丈夫。走遍了整個都城,卻沒有見到誰停下來與他打招呼交談。最後只見他走到東門城外的墳地裡,向那些掃墓的人乞討殘羹剩飯。沒有吃飽,又四下裡看看,到別的掃墓人那裡去乞討,這就是他天天吃飽喝足的方法。

妻子回到家裡,把看到的一切告訴了妾,說:“丈夫是我們指望依靠過一輩子的人,現在他竟然是這個樣子。”於是兩人一起在院子裡大罵,哭成一團。丈夫卻一點也不知道,得意洋洋地從外面回來,在妻妾面前大耍威風。

在這個故事裡,孟子諷刺了那些卑躬屈膝追求名利地位的醜惡嘴臉。尤其是最後一段,丈夫不知道妻子已經看到了一切,還像以前一樣趾高氣揚,諷刺到了極點。前人評價這一段為“頰上添毫”,就是說好比畫一個人,臉上長了一顆痣,在痣上又畫上了一根鬚毛,簡直不能再形象。

但孟子寫這個故事真是為了諷刺官場追名逐利的醜態嗎?這個故事出自《孟子-離婁上》,在這個故事之前,還記載了一件小事,但和這個故事不是一個章節。什麼小事呢?是說齊宣王派人跟蹤監視孟子,想看看孟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孟子說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像舜這樣的聖人都是普通人,更何況我孟軻呢?

而緊接著這個“齊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裡,就有妻子跟蹤監視丈夫的橋段,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在原文中,兩個故事裡都用了同一個字,“瞷”,就是窺視、監視的意思。並且在《孟子》一書裡,孟子說的話、講的故事,一般都有“孟子曰”三個字,但“齊人有一妻一妾”這個故事前面沒有,就顯得非常突兀。所以學術界一般認為這兩個故事其實是一體的。

孟子是在發洩自己被監視的不滿,所以才寫了這個看上去是諷刺小人的故事。並且也是為了說明,只有像故事裡的“齊人”那樣厚顏無恥之人,才需要被監視,我孟軻並不貪圖榮華富貴,你齊王實在沒必要這樣做。

當然這個故事是有漏洞的,為了諷刺效果,孟子寫了這個靠乞討混飯吃的齊人,竟然有一妻一妾,未免有些說不過去。所以在《射鵰英雄傳》黃蓉的那個打油詩裡,第一句就是“乞丐何曾有賢妻”,需要說明的是,這首打油詩是黃蓉的父親黃老邪寫的,其實是金庸化用的馮夢龍《古今笑史》裡的段子,原文是“乞丐何曾有二妻”。乞丐竟然還有一妻一妾,這不是荒謬嗎?透過“乞丐何曾有二妻”和“鄰家焉得許多雞”這兩個不合情理的典故,說明孟子的話同樣不靠譜、不著調。

無論馮夢龍也好,黃老邪也好,都是所謂“離經叛道”之人,對孔孟之道都沒有好感。但孟子這兩個故事真的講錯了嗎?好了,今天的內容就到這,這裡是自力堂“每天一則睡前寓言故事”,我們明晚十點見。

【原文】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

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

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遍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

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離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