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后,卻不被皇上所喜愛(完)
(一)
我是皇后,卻不被皇上所喜愛。
皇上對我怕是厭惡至極的吧,不然,為何三年了卻不讓我有孩子呢?
可我卻愛慘了他。
從遇見他的第一眼起,便喜歡上了他。
嫁給季杼時,他還是個王爺。三年後,先帝駕崩,聖旨宣九皇子季杼即位,太子逃亡,皇后自縊。
當了三年王妃的我,竟毫無預兆地坐上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全天下最尊貴的皇后之位。
或許從那時起,我就應該知道,季杼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般無害,他野心勃勃,有深謀大略,對骨肉至親心狠手辣。
可那時的我以為他是自保。
季杼登基六個月,朝中大臣紛紛上奏摺:皇家子嗣乃國家大事,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選妃之事萬不可再推遲。我恨不得向這些大臣翻個大大的白眼,又不是給你選妃,你著什麼急?
於是,在一個月內,我不得不把所有符合條件的官家女子名冊整理完畢。
這天午睡後,我躺在床榻上發了一會兒呆。想起選妃一事,無比煩躁,我喊了阿越:[阿越,什麼時辰了?]
阿越從小在我身邊,同我如好姐妹一般,見我醒來,走到床邊,說:[小姐,已經申時了。]
我竟睡了這麼長時間。
[阿越,陪我去一趟玄冥殿吧。]
走到玄冥殿前,我同李公公說明來意,他進去通報一聲便讓我進去了。
走至內殿,只見季杼身穿黑底繡金龍的綢袍,袍內著潔淨明朗的白色內襯。不戴冠冕的他少了一絲威嚴,更添幾分俊秀,此刻正坐在御案前批改奏摺。
呆怔兩秒,我向季杼行了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他只看著奏摺說了聲“皇后免禮”,聲音冷冷清清的。
[陛下,這是十日後選妃的花名冊,還請陛下過目。]說完,我走向前遞給他,季杼未接,示意旁邊的公公接了過去。
我聽到他說:[知道了,放在這裡吧,晚些時候朕讓李盛福交給你。]
之後便是一片靜默,我心下了然,退出玄冥殿。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寢宮的,亦不知為何季杼總是對我很冷淡。
嫁與季杼三年多了,我竟從未走進過他的心裡。
(二)
我叫蘇慕,我的父親是兩朝鎮遠大將軍,在大夏威名赫赫,曾跟隨先皇從東夷首領手中奪取政權,恢復了大夏的統治,百姓才得以安養生息。
先皇駕崩後,父親繼續駐守邊疆,防止東夷入侵。
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孃親在我六歲那年便去世了。之後便孤身一人,雖然有很多街坊鄰居來我家提親,都被我父親拒絕了。我八歲,父親受病入膏肓的好友的囑託,將好友唯一的嫡子認作義子。
那之後,我有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他待我極好。若是有人欺負我,他必定會找那人算賬,給我出氣。每當父親責罵我,哥哥總會站出來維護我,甚至替我背鍋。結果就是哥哥替我承受責罰,或者我倆一塊被罰,但我一點不覺得難過,我會調皮地向哥哥做鬼臉,哥哥總是嘆氣,一臉無奈地看著我。
那時的我可以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奔騰,每天偷偷跑到街上看戲玩耍,被發現了還有哥哥維護我。我不用學京城裡那些繁瑣的禮儀和京城女子擅長而對我來說極耗費耐心的刺繡。
平日裡雖有被父親和哥哥監督著習武,這樣的生活讓我覺著無比快樂幸福。
記得有一次,我剛被解了禁足,就迫不及待想去街上聽戲。據說是皇后娘娘大戰後宮嬪妃的狗血故事,沒有去過京城更沒有到過皇宮的我十分感興趣。
[阿越,阿越,我們一起去聽戲吧!] 我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阿越。
阿越苦口婆心地勸我,[小姐,你可是剛解了禁足,老爺上次是真生氣了,你還敢去街道上玩,就不怕老爺再發怒嗎?]
可我一點也不怕父親,他雖然對我嚴厲,也是真的寵我。再說了,上次罰我其實是因為我把李大爺家的紈絝子弟揍了一頓,結果人家找來評理,無可奈何,父親當著那人的面狠狠責罵了我。
[好阿越,就一次,我以後,嗯…。。儘量、努力不再偷偷跑到街上了好不好?]
[小姐,你覺著你的話可信度高嗎?上一次你也是這樣說的!你……]
不想聽她囉嗦,我一手捂著阿越的嘴,一胳膊摟住阿越的肩膀往外走。
我們像往常一樣躲過家中僕人,成功跑到了熱鬧繁華的街上。 哎,自那日被禁足五天,我都快被憋死了。
到了戲樓閣,這戲都快結束了,自是沒興趣聽下去了。
我忍不住揉了一把阿越的臉蛋,[讓你快點你不聽,人家戲都唱完了,阿越!]
[嘿嘿,小姐,下次聽也是一樣的嘍!]
阿越往側面歪著頭,想逃離我的魔掌,我偏不如她的意。
[算了,我們去街上逛逛吧]
[小姐,我們得早點回家,被老爺發現就慘了!]
[好久沒吃糖葫蘆了。]
[……]
[聽說明月樓出了一道新菜,我們去嚐嚐。]
[……]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阿越的碎碎念,不到晌午就急急趕回家。走到家門口,驚覺兩個持刀侍衛。正門行不通,我打算帶著阿越從側面圍牆上翻過去。
當我用輕功飛上牆頭,便看到我爹爹同一男子交談著什麼,我聽不太清楚,因為我完全被這位公子的美貌所吸引。
記得他穿一身淺青色的衣服,外袍繡著華麗的圖案,細腰間束白色寬頻子。頭髮半束,微風輕輕拂過散下來的髮絲,下頜方正,目光清朗,臉上膚色白淨卻不失英氣。
只一眼,我便陷進去了。想不到竟比哥哥長得還要俊俏。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說的也不過如此罷。
糟糕的是,我因沉浸於他的美色不慎腳下打滑,四腳朝地摔了下來。聽到動靜,我看到父親走來時鬍子都被氣得翹起來了,想來是真的生氣了。
[小女管教不嚴,讓九皇子見笑了。]
父親尷尬不已,臉色難看極了。
[將軍哪裡的話,令愛甚是可愛。因此事急迫,未提前告知將軍,叨擾將軍了。]
他笑得如沐春風,我被哥哥扶起來後眼睛就離不開他了。
原來他是九皇子,我心想。
父親無奈地看著我,[還不快向九皇子行禮。]
突然想到自己如此失禮,紅著臉急忙對季杼說一聲“見過九皇子”。
他微笑著對我點頭示意。
我與季杼的初次相遇如此狼狽不堪。
季杼在我家府上停留了五日。哥哥每天帶著季杼出遊,介紹這裡的風土人情,每次我都央求哥哥帶上我一起去。
如今想來,只怕這幾日是我與季杼相識以來最開心的時光了。
後來得知他叫季杼,是最不受寵的九王爺。跟我一樣,母親早早就去世了,皇帝不喜,下人們對他也不盡心。
當時我想著,太子有皇后娘娘,也就是我姑母的保護。而季杼有什麼呢?若是我嫁與他,便有了父親的庇護,他也不會過得這樣艱辛。
自我及笄,來我家提親的人絡繹不絕,都被我爹爹一口否決。爹爹疼我寵我,不願我早早嫁人。
可這次,爹爹竟然沒有問過我就同意了知府的提親,我非常生氣。爹爹卻異常強勢,說兩家門當戶對,文武雙全,爹爹是為了你好。
我跪在爹爹面前,乞求他回絕知府大人的提親。
[爹爹,女兒喜歡的是九皇子,此生非他不嫁。]
不料,爹爹聽了非常生氣,氣得臉色漲紅,怒斥道:[混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以為皇室的日子好過嗎?你以為皇室的人都像你一樣單純天真的嗎?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慕兒,爹爹怎能忍心把你嫁到冷血的皇宮裡呢?嫁給九皇子你不會幸福的。]
我知道爹爹是為我好,可我的腦子裡全是季杼,我愛他到瘋魔。
記得當時我倔強地看著父親,滿臉淚水,[不試試怎麼知道不會幸福呢?若是爹爹執意讓我嫁到知府,女兒此生都不會幸福!]
爹爹依舊不同意,並禁我足,我以絕食對抗。
哥哥期間來看望我,他知道我自小性子就拗,有時犟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只與我分析了那其中利害便離開了。
可我愛他成癮了啊!
最終,父親無奈答應了我的請求。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父親為了我,與皇后娘娘有了隔閡,因為她想讓我嫁給太子,答應知府的提親也是不願我捲入皇家子嗣之爭。
兩個月後,不滿十七歲的我獨自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如願嫁給了九皇子——季杼。
那天,十里紅妝,滿城花開卻失了色。我一襲紅色嫁衣,鳳冠霞帔。不遠處,季杼一襲紅裝緩緩向我走來,伸出手扶我坐上花轎。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一聲“起轎”,吹打奏樂聲,鞭炮歡呼聲同時響起。
晚上,我坐在床上,內心激動不已,嘴角不自覺往上揚,一想起嬤嬤昨晚囑咐我的話,臉就不自覺紅起來。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季杼來,我喊了阿越。[阿越,他怎麼還不來,我好餓呀!]
[小姐,再等等。我給你拿點吃的墊墊肚子。]
好久好久之後,季杼依舊沒蹤影,我都等得困了,頭斜到一邊,如果不是阿越推推我,下一秒我就要進入夢鄉了。
終於,在我不知道第幾次被阿越拉到現實中後,我聽到門外走路的動靜,季杼進來了。待所有人出去後,我看到他白皙的手伸向我的蓋頭。下一秒,我看到了他那好看的眼睛,似有驚豔,很快又神色如常,可能是我太困以至於看錯了。
我對他笑了笑。他只神情淡漠地說,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
[啊?哦,好的。]我的心情一下子從激動滑向失落。
沐浴過後,我倆躺在喜床上,中間卻隔了銀河那麼遠。
他,是不是我不喜歡我呀。
想到季杼平時話就不多,失落感頓時消失不見。
我側身呆呆地盯著季杼,見他閉著眼,清秀的眉頭緊鎖,想來是喝了不少酒。我也實在累級了,不知何時與周公相會去了。
(三)
嫁給他後,季杼的衣服吃食都要經過我手。我每天都站在門口等季杼回來,無論等多久,只要看到季杼的身影,我便覺得一切都值了。
[王爺,你回來了。臣妾煮了紅棗蓮子羹,我們快回家吧!]說著,我就拉起季杼的手往家走去。
季杼卻停下腳步,我疑惑地看他,只聽到[下次不用再等我了。]
我笑著擺擺手,[沒關係,臣妾在家裡也沒什麼事的。我們快回家吧!]
因著爹爹對我的寵愛,我對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更別說刺繡了。嫁進王府後,總能聽見下人們背後笑話我,說我配不上王爺。我氣不過,每天硬逼著自己練字刺繡。
阿越看到我竟拿起了針,大呼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瞥阿越一眼,罰她跟我一起練。
我和季杼就這樣相敬如賓。哦不,是季杼對我彬彬有禮。雖是夫妻,他對我總是疏離冷淡的,我則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那個。
三年了,我慢慢收斂了性子,不敢像以前那樣做事不計後果,我怕給季杼招來麻煩,更怕季杼討厭我。
選妃那日,入選女子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盡力展現著自己的妙曼身姿。我坐在季杼身邊,心裡難過得窒息,臉上卻只能掛著端莊而不失禮儀的笑容。
明明是盛夏,我卻如至冰窟,季杼以後再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了。
宮裡選了不少妃子,有長得妖豔的,有看著清純可人的,也有端莊大氣的。無一例外的是,都美得不可方物。
當天晚上,季杼寵幸了戶部尚書的嫡女—林思清,次日封為惠嬪,賜凝清殿。當她向我請安敬茶時,我才知道這世上竟有如此尤物,只是站在那裡,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怪不得季杼不顧禮法封她為嬪,還賞了她凝清殿。
呵,凝清殿。
在季杼登基的這一年裡,除了每月固定的日期,他鮮少去我宮裡。
我發現原來季杼會笑,他的眼裡也會充滿濃濃愛意,只是那個人不是我。看著季杼對別人的寵愛,我嫉妒的發瘋,夜不能寐,只能用酒麻痺自己。
作為皇后,我不能像其他妃子一樣撒嬌挽留,只能借每日的請安打壓和警告嬪妃。
我漸漸變得不可理喻,迷失了自我。
不知從何時起,宮裡有人說我是妒後,也不知從何時起,我越來越感到心累。
有時我常常想,既然不喜歡我,當初為何不拒絕呢?你給了我希望,娶了我,為何又冷落我厭惡我,讓我每天患得患失。
四年了,季杼的心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怎麼也捂不熱。我只是想要和季杼一生一世一雙人,現在看來是我痴心妄想。
(四)
我對季杼的期望越來越少,得知惠嬪有身孕,我徹底死了心。
記得季杼選妃的三個月後,凝清殿傳來訊息,惠嬪有了身孕。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接著就像是無數的針細細密密地紮在心臟深處,痛得我喘不過氣來。
“阿越,看來不是季杼有問題了,那就是我嘍。”
我笑著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可是眼淚硬是要與我作對,越擦越多。
阿越抱住顫抖不止的我,安慰著我。
平靜下來後,我悶聲說道:“阿越,明早你給惠嬪送一碗湯去吧。”
阿越很懂我,她知道我不會允許有別的女人為季杼生孩子。
可是一整晚我都無法靜下心來,我害怕事發後季杼會更加厭惡我,可我更不願別人有了季杼的孩子。
可是多麼諷刺,季杼每次留宿我這裡,第二日必然會送來一碗所謂“滋補”的湯。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是避子湯!
可我不願去相信,我一直欺騙自己季杼不會這樣殘忍的。
直到今日,我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既然季杼不愛我,何必強求呢?為什麼要變成連自己都討厭的人呢?
天微亮,我坐在妝臺前。看著鏡子中陌生的自己,我回憶起與季杼從相遇相識到不相知,再到如今他厭我冷落我的點點滴滴。
“小姐”,阿越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來。
我苦笑:“阿越,你想離開這裡嗎?”
“小姐,你說什麼傻話。阿越會一直陪在小姐身邊的。”
“可是我太累了,阿越。”
“小姐,阿越知道你難受。可是你還有我啊,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深吸一口氣,突然想起那碗湯。“阿越,湯呢?送去凝清殿的湯呢?”
“已經送去了呀,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我內心慌亂,這下糟了。
我直接拎起裙子往凝清殿奔去,一路上的太監宮女紛紛以詫異的表情看著我。
我顧不得那麼多了。
凝清殿門口,我的宮女端著一碗湯在等候。我走過去,忽略宮女眼中的不解,說:“回去吧,這湯不用送了。”
我知道此刻的我儀容不潔,額頭跑得微微出汗,幾根髮絲貼在我的臉上,可心裡的沉重感消失了。
還好,沒有釀成大禍。
正要回去,一抹身影向我壓過來。我抬頭,正是季杼,想來是剛下朝就來凝清殿了。
“皇后怎麼來這裡了?”
“呃,臣妾隨便轉轉。”
“哦?出來轉轉鞋子也不穿?”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要我說是給你的女人送落子湯,現在後悔就追過來了嗎?
“怎麼不看著朕?”
我緩緩抬頭,季杼的眼神微微有些怒氣,他是知道了嗎?可我最後及時剎車,應當不會發現吧。
這時,我的救星阿越手裡拿著鞋子向我趕來,我吐出一口濁氣,向季杼行禮,“臣妾儀容不整,先行告退了。”
說完,我拉著阿越快速逃走,心跳撲通撲通的,我真害怕季杼打破砂鍋問到底。
再一想,我不由冷笑,季杼怎麼會呢?他向來是不願與我多說一句話的。
既然不愛我,那就彼此放過。如若可能,我真想離開這裡,再也不見季杼。
自那後,除了必要的事需與季杼商議外,我不再去打擾季杼,不再打聽他的行蹤;即使散步看到季杼也不再熱臉貼冷屁股;也不再要求各宮嬪妃每日向我請安,也少些勾心鬥角的心思。
這樣挺好,看不見季杼就不會痛心。
(五)
不再緊緊追隨季杼的我自然也就閒下來了,阿越從宮女那裡蒐集不少話本,裡面的故事也都是老掉牙的情情愛愛,看了幾本便沒了興致。
早晨醒來,聽到外面宮女的聲音,似乎很興奮。
我從床上爬起來,因炭火足,整個屋內暖洋洋的,我未穿鞋打開了窗戶,原來下雪了啊。外面銀裝素裹,白花花的一片。
此刻雪正下得緊,院裡幾個宮女在掃雪開路。
用過早飯後,我問阿越:“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小姐,今天臘月初六了。”
我恍惚道:“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要過年了。”
“是呀,小姐,而且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更早了呢,這叫瑞雪兆豐年!”
聽了阿越的話,我不禁笑了起來,“我們去後院看看紅梅吧!”
“可是小姐,外面雪下得很大,我們等雪停了再去好嗎?”
我丟下“不”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我聽到阿越在後面乾著急:“小姐,披上風衣,跑慢點啊!”
地上的雪很深,一腳踩進去便看不到鞋子,想來是下了一整夜。我內心一下子明亮了許多,我從前甚少見過這樣大的雪。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有些費力,卻很開心,我忍不住扭過頭催促阿越快點。
到了後院,我停下了腳步,紅梅已經盛開,點綴著蒼白,倒是讓這個冬天更顯嬌媚一些。
我定定地站在這裡,仰起頭,無數的鵝毛大雪向我撲來,落在頭髮上,臉上,然後融化成水珠。
不禁想起我與哥哥在大雪天裡恣意奔跑的場景。這一刻,我好想哥哥,好想家,好想回到從前的那個我,那個自由、充滿活力和自信灑脫的我。
突然,我的肩膀處不知被什麼砸了一下,不待我反應過來,阿越訓斥道:“大膽,竟對皇后娘娘無禮!”
我扭過頭,原來是劉美人,此刻連同身旁的婢女急忙跪下。
她低著頭,清脆悅耳還帶著顫抖的聲音飄來:皇后娘娘息怒,臣妾是一時失了手才打到娘娘的。這聲音聽著越來越低,最後沒了聲。
我讓她抬起頭,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還保有小女孩兒的懵懂與天真。說來奇怪,她進宮也有半年了,好像一直沒被季杼召見過。
我看著她,淺笑道:“無礙,起來吧。”
“謝皇后娘娘。”
劉美人站起來。對著我笑了一下,她的眼神純潔無害,媚眼彎彎,這一笑撞進我的心裡。之後便是無措,只好說:“外面雪大,別貪玩,早些回去吧。”
她看著我,依舊痴痴地笑,說:“別人都說皇后娘娘不親近,可臣妾覺著姐姐是好相處的。”
“哦?為什麼?”
她的眼神飄啊飄,說:“就是覺著是。”
我笑了笑,說:“你說是就是吧。”
“那臣妾以後可以去姐姐的寢宮玩嗎?”
“嗯。”
沒成想,我的隨口答應引來了劉美人日日的光臨,好幾次都在我還沒起床便早早到我宮裡。
在梳妝檯前,婢女紫蘭為我梳妝,聽到屋外一聲歡快的“姐姐”,我揉了揉太陽穴。阿越看到我的無奈,憤憤道:“小姐,下次就說身體不適,回絕了吧。這每日都來,小姐你都休息不好。”
在這偌大的後宮裡,都知皇后娘娘不得寵,四年無所出,各宮都對我避恐不及,也就只有那個不諳世事的丫頭願意親近我了。每每看到她那股活潑勁兒,心中總會湧起異樣的感覺。
我思索著,說:“她來了,宮裡不是熱鬧了許多嗎?”
剛開始劉美人還拘謹著,後來就徹底放飛自我,跟撒了歡似的,我這麼說一點也不為過。
記得劉美人送我一束紅梅,結果吃光我宮裡的糯米糕。前兩日帶來不知道在哪掏的鳥蛋,非要把它孵出來,說鳥媽媽撇下它怪可憐的。我當時說了一句什麼?哦,是‘冬日裡很難孵出來,就算它破了殼也活不下去的’。誰料想她第二日便來我宮,說要給鳥寶寶找媽媽。
她是個行動派,說完就跑到院子裡,用一根木棍支著筐子,下面撒了些糕點,木棍上綁著繩。她把繩子緊緊抓在手裡躲起來,死死盯著鳥何時飛到陷阱裡去。
真好啊,只是正處於花一樣的年紀就被困在這無望的後宮裡。我越來越肯定內心的想法,老孃才不要被困在這宮中一輩子。
“姐姐,姐姐,我抓到啦!快來看,就在下面。”沉思中,劉美人激動的聲音傳來。
我命令道:“來人,將鳥裝進籠子裡,好生看著。”然後,轉頭對劉美人說:“待會兒走了別忘了拿。”
“謝謝姐姐!”
(六)
到了年下,我越發忙碌,不僅要核算這一年各個宮中吃穿用度的開支並對下一年的費用做出預算,還要準備年下隆重的宴會。
今日是臘月十四,我早早起了床,盯著宴會的準備。接著就花費一下午核算賬本,算得我頭暈腦脹,又累又困。
晚飯我沒胃口,在阿越的逼迫下喝了一碗粥就癱在床上睡去。就在我昏睡的前一秒,阿越跑來推推我,說陛下來了,我無語問蒼天,不是明天才該來嗎?我卻不得不從舒適的床上起來迎接季杼。
我站在門口,季杼修長高大的身姿向我走來,緊抿著唇,依舊帶著冷清的氣場,後面跟著李德盛,手裡抱著奏摺。
我行了禮,心中悲憤:你的樣子到像是我逼迫似的,既然不願來,那就別來了啊,我又沒強迫你來。
“阿越,傳膳”,我沒有再看季杼的臉,對著阿越說。
“不必,朕用過晚膳了。“
季杼落座,讓我也坐下。
“除夕晚宴準備得怎麼樣?”
“回陛下,一切順利。”
“那就好。”
“陛下,惠嬪已有五個月的身孕,臣妾想著,這是陛下的第一個龍嗣,該是好好嘉獎惠嬪,不如就封為惠妃吧!好讓她安心養胎。”
“皇后決定就好。”
我高興道:“是。”
接下來屋子陷入一片靜默。
我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睏意再次湧了上來。
也不知坐了多久,季杼吩咐李德盛把奏章拿來。我在季杼一旁伺候著,在忍下第六個哈欠時,季杼讓我困了就先去歇息。聽到這話我如釋重負,立馬放下要遞給他的奏章,發現季杼有微不可見的停頓,似乎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於是我用了自認為最好看的笑容對季杼說,臣妾就不在這裡打擾陛下了。
次日醒來,外面的鳥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痛。季杼已經去上朝,我也忙得沒空去想季杼昨日為何來我宮裡。
季杼今晚應當不會來了,我早早去沐浴更衣準備安寢。
我自小沒有讓別人伺候我沐浴的習慣,往常這時候屋子裡也只有我一人。
屋內暖和,我的臉熱哄哄的,洗完就光腳出來了。當腳觸到地面時,我的心裡很踏實。
走到床邊,我將要熄燈。突然,耳邊一絲微風,我快速往側面閃過去,只見一個蒙面黑人持刀向我砍過來。看來這人武功不低,我竟沒有聽到響動。
接著,那人再次向我襲來,一來二去,我將那人面具打掉,竟是太子季恆。
突然,門外傳來“陛下駕到”,我愣了神,卻叫那人抓住機會將刀架在我脖子上。
我懊悔不已,竟在關鍵時刻分了神。
季杼開門走進來,眼睛微眯,神色嚴肅。
“都別動若是有一人敢上前,我殺了她,都給我退後。”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大爺的,到底是能動不能動?
季杼向前走,下一秒我感到脖子上痛了一下,熱流沿著脖子向下流去,他停下腳步。
“放開皇后,若你再敢傷她,朕定將你碎屍萬段,朕說到做到!”
“呵,碎屍萬段?季杼你個卑鄙小人,殺害父皇,逼死我母后,還利用女人上位,你用齷齪手段得來皇位,你根本就不配!”
“那朕讓你失望了,這皇位就在朕手中。”
“你”,季恆氣得變了臉色。
我脖子疼得想罵人,靠人不如靠己,季杼我是不指望能救我了。
“我說,你與季杼有仇劫持我幹嘛?你就是殺了我他也不會眨下眼睛的。”
“哼,薄情寡義之人,也就你看上了他。”季恆冷笑著說。
“是是是,你快放了我,還是想想自己怎麼脫身吧。”
我自小最怕疼,再過一會兒保不齊就暈過去了。
說話間,察覺到季恆放鬆了警惕,我用腳跟狠狠踩了季恆的腳,踢腿過肩摔一氣呵成,最後成功脫離了他的控制。
“拿下!”季杼厲聲命令。
季杼將我拉過去,一把將我拉到他的懷中,
我掙扎著離開,他又把我按回去,季杼真古怪。
“嘶,疼!”
我再次掙扎,看到季杼背後飛過來的匕首,我推開了季杼,眼睜睜看著那把匕首刺入我左胸,頓時全身痛感集中到那裡。最後,聽到一聲清兒便沒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我意識不清,腦袋暈暈的,但左胸的痛感無比清晰。
我痛得嘶了一聲,再次閉上了眼。
“清兒?”
聲音是那樣溫柔,是哥哥嗎?
“哥哥”,我努力睜開眼,眨了幾下眼,終於看清這人的臉龐,是季杼。
他的臉色有些疲倦,眼中還有紅血絲,我從來沒見過季杼這樣狼狽,但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陛,陛下?”
“清兒,你終於醒了。有沒有覺著哪裡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太醫為我把脈,說我底子好,已無性命之憂,靜心養一段時間便能痊癒。
“清兒,等你喝了粥,再好好休息一下,朕晚些再來看你。”
“陛下,臣妾已無大礙,不必擔心。”
我只想說你走吧,不要再來了,一看到你就想起自己乾的蠢事!
季杼伸手撫上我的臉,帶著溫柔的笑,“好好養傷。”
季杼是吃錯藥了吧,我不過當時腦子一抽替他擋了一刀,這態度變化就這麼大,想想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季杼走後,阿越端來一碗粥,“小姐,你終於醒了,我快擔心死了”,阿越哭著說。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這不是醒來了嗎?”
“小姐,你還說,就差一點點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哎,你家小姐我命大,再說了,我還沒給你找個好婆家呢,不會離開你的。乖,不哭了不哭了。”
“小姐!”阿越的臉紅了,我的心情愉悅了不少。
“阿越,我餓了。”
粥見了底,此刻才覺得渾身有了一些力氣。
“小姐,你昏迷了兩天,陛下寸步不離地照顧你,陛下是不是。。。”
我打斷她,“你想什麼呢,不過是看在我替他捱了一刀。”
阿越聽了失望不已,“小姐,太醫說你得好好養傷,再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好。”
(七)
我哪裡不知,這一切都在季杼的計劃之中。
這麼多年,我早已看透了季杼。
他確有帝王之才,肅清朝堂,提拔新人,制衡朝中勢力,百官人人自危,不到一年就收回了皇權。
此次太子行刺,又何嘗不是他故意鬆懈放進宮中的,放走季恆也不過是為了引出其背後龐大的造反勢力,再安個刺殺謀反的罪名一網打盡。
想到這裡,我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來,呼吸不由得緊促。
下一步就是我爹爹了吧。兩朝將軍,雖在邊疆,在朝中的威信和勢力不言而說。而我還是當朝皇后,呵呵,怪不得不讓我有孩子呢,怪不得他厭惡我至極。
可季杼會怎麼對爹爹和我呢?
殺了嗎?
以他對我的厭惡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若我提前讓他休了我,季杼會放過我林家嗎?
此刻我真是後悔,恨自己當初看不清朝中勢力就急著嫁給他,對爹爹和哥哥的勸阻全然不顧。
我真傻,可也怨不得旁人。如今我只得做些讓他高興的事來減少對我厭惡感,可又不能時時到他跟前觸黴。
想來想去,也只能去討好他的女人了,尤其是最得寵的那個林妃林思清。
唉,我可能是史上第一位靠討好皇上妃子來提升好感的即將被廢的皇后了吧!
只是,我養病的這十幾日,除了劉美人時不時來找我玩,季杼幾乎日日來我宮裡,甚至還在這裡用膳。每隔三兩日就送來補品,我吩咐阿越送給季杼的各宮妃子,剩下的便賞了下人。
這十幾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算計著怎麼能讓季杼手下留情,放過我林家,有時心底也感到一陣陣悲涼。
許是爹爹對孃親的愛,我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事實證明那是世間少有的美好。
轉眼,年夜已至。
華清宮內,我和季杼並排坐在高位上,下面依次坐著各宮妃子和朝中大臣。
幾句寒暄後,歌舞昇平,衣袖飄蕩,樂聲悠揚。桌子上十幾道美味珍饈,好不豐盛。
可,為何只有我面前的是清湯素菜,連口肉都沒有。我怒火攻心,捏緊筷子,扭過頭死死看了一眼季杼,氣死我也。
“噗,皇后娘娘實為宮中簡樸的典範呢!”
蘇妃掩口譏諷道。
我冷冷看著她,忽而笑道:“本宮吃素,妹妹懷著身子可要當心飲食啊!”
“姐姐說的極是,陛下日日來看望,皇子健康的很呢。”
“那就好”,我收回目光,不再言語。
若是以前,我免不了要跟她明爭暗諷一番,現在,我一點興致也沒有。
聽說季杼和林思清是青梅竹馬,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不是我橫叉一腳,這皇后之味應該是她的。
拆了你們這對鴛鴦,我也很不是滋味,忍了。
這裡著實憋悶,下面的歌舞雖精彩,我卻分了神,假裝身體不適,想中途離開。季杼在我起身要走時拉住我的手腕,看著我的眼眸深沉的,像是要說什麼,最終卻無言,放我離開。
回到未央宮,想起阿越前天出宮帶回來的糖葫蘆和紙條,我決定換男裝準備出宮。
我已經選了一條絕對隱秘的小道走,卻還是遇到了也偷溜出來的劉美人,纏著我帶她一起出宮。
“姐姐,你就帶我出去吧,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我發誓!”
“姐姐我有大事要做,你別搗亂!”
“姐姐別呀,我肯定會聽話的,不給你添亂。”
見我還是不肯答應,索性坐在地上緊緊抱著我的腿。
“放手!”
“姐姐若不答應,我就不鬆開!”
“這是命令!”
“你又不是皇后姐姐,你明明穿著一身男裝的。”
見我不說話,“姐姐,你做什麼我都替你保密。”
無奈下,我閉了閉眼,最終妥協,真是個傻孩子。
我們逛了幾乎整個京城,熱鬧非凡,燈火闌珊!
來到清和軒,京城最大的美食飯店。走到二樓,我環顧四周,果然,在裡間看到哥哥正在喝著酒,發現我後放下酒杯,站起身。
我鼻尖突然酸了,眼中升起霧氣。在被哥哥溫暖的懷抱緊緊擁住時,眼淚抑制不住地掉下來。
劉美人下巴都要驚掉了,“姐姐,你。。。你要紅杏出牆?”
我忍不住笑了,“這是我哥哥。”
桌子上美食豐盛,都是我喜歡吃的。劉美人自來熟,因貪杯喝醉了酒,此刻趴在桌子上睡了。
我與哥哥說了很多話,告訴他回去一定要轉告爹爹早做打算。哥哥摸摸我的頭,說我穩重成熟許多。
我喝了些酒,離開時,哥哥把我和劉美人送到馬車上,並提前備了些醒酒湯。
我喂劉美人醒酒湯,不慎被她打翻,醒後直說哥哥長得真好看。想起剛才吃飯時,劉美人的眼睛一刻也不離我哥哥,這傻妞不會看上我哥了吧。
“姐姐,那是什麼,圓圓的,亮亮的”,她朝宮殿方向指著。
那是燈
“嗯?那這是什麼?怎麼一直在動呀!”
那是影子
我捂著她的嘴,生怕引起巡查士兵的注意。
“姐姐,那,那是什麼?好凶的樣子。”
那是……
那是季杼。
(八)
季杼負手站立,臉色又黑又臭,周身一股強大的冷氣侵來。
“來人,把劉美人送回去”,季杼沉聲說到。
“陛,陛下,我。。。。。”
話沒說完,季杼大步走過來將我抱在懷中,因為慣性,手不自覺摟住季杼的脖頸。我感到一陣眩暈,懷疑自己也喝醉了。
到樂央宮,季杼把我放到床上,我一股縮排被子裡,私自出宮被抓個現行,還帶著他的女人。
“呵,朕看你真是能耐了。”
“……”
“還喝酒,傷口沒好全,你怎麼敢?”
“……”
“說話,啞巴了?”
從前,季杼並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與我說話。他把我拉起來,逼我直視他,我有些害怕,季杼的眼神卻慢慢溫順起來,似一汪清水那般溫柔。
揉了揉眼睛,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才會出現幻覺。
季杼輕撫我的眼睛,“你哭了?”
“臣妾沒有。”
“你是在怪我?”
我盯著他的衣袖,“臣妾不敢。”
我聽到季杼一聲輕嘆,“清兒,你傷口還沒好全,飲食清淡些才有利於你養病。”
他是在向我解釋嗎?
“起來,把醒酒湯喝了。”
看著季杼做出要餵我和湯的動作,我簡直嚇了一跳。
“臣妾自己來。”
他不依,非要往我嘴邊遞勺子。
“乖,張嘴。”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這聲音溫柔地快要把我溺死,那笑容在我看來也不懷好意。
我皺著臉,脫口而出,“你沒吃錯藥吧?”
一出口,我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啊陛下,臣妾不是那個意思,呵。。。呵。。。”
“清兒,以後我們好好的,好嗎?”
“我們這樣不好嗎?”
“不是這樣的,朕。。。。”
“不是啊,那是怎樣呢?是日日望著你,盼著你,苦苦等待陛下的寵幸,還是每日的噓寒問暖卻換來陛下的以冷相待?”
四年了,我所受的委屈無法疏解,即使知道是咎由自取,這一刻我忍不下去了。
聽到季杼嘆了口氣,“朕叫你受委屈了,以後,朕的身邊只會有你一人。”
聽到這句話,我突然感到噁心,憤怒之意湧上心頭,手緊緊抓著被子,指節泛白。
我面無表情看著季杼,我竟對他心生佩服,不愛我也能與我裝作伉儷情深的模樣,對我心生厭惡也能忍著與我同房。
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我悲涼的看著季杼,他漸漸變得模糊,一眨眼,又清明起來。
“陛下,你不累嗎?”
“清兒,對不住,我不該忽視你對我的好,不該那樣冷落你。我怕你是你姑母派來的,所以對你做的一切視而不見,是我不好,原諒我好不好?”
我彎起嘴角,冷笑道:“別說陛下不知道臣妾的心意,你只是把我對你的這份愛意當做理所當然吧。陛下,跟了你四年,我對你的愛已消磨殆盡。我知道陛下不喜歡我,厭惡我,既然這樣,陛下休了臣妾吧!臣妾只求陛下能放了林氏一族。”
季杼一言不發,臉色極差,眼神閃過一絲慌亂,是被我說中了罷。
屋內死氣沉沉,一片沉寂,我睏意上湧,眼睛一眨一眨的。
“陛下,我爹爹對陛下忠心耿耿,誓死捍衛我超大夏。只求陛下放過林氏,我隨你處置。”
“清兒,你怎麼會這麼想,朕只是。。。”
“陛下,你不用再演了。臣妾明白,前朝後宮息息相關。陛下是明君,我林氏會忠心於陛下,只求看在夫妻一場。。。唔”
季杼堵住了我的嘴,接著攻城掠地,我睡意全無。我掙扎著,氣喘吁吁時,他鬆開了我,輕輕拍著我的背,抵著我的頭,喃喃道:“清兒,別再說這樣的話。”
我狠狠推開他,吼叫:“季杼,我討厭你!”
吼完腦袋更加眩暈,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手上,我忍不住倒下。
季杼在身後抱住我,親吻著鬢邊,我掙脫不開,由著他在我耳邊低喃著說了很多話,說他的母妃父皇和他小時候的事,又說到遇見我。。。在失去意識前,我似乎聽到季杼說:清兒,我愛你啊。。。
(九)
季杼以為蘇慕是皇后的人,嫁過來不過是要監視和陷害他,他生平最痛恨背叛之人,尤其是自己信任的身邊人。
季杼在五歲便沒了母妃,先帝將他寄到皇后身邊養著,太子年長季杼三歲,常常仗著皇上的寵愛和太子之位欺辱他。雖有皇后從中調節,到底不是生母,免不了被太子季恆陷害。漸漸的,季杼不得皇上喜愛,即使之前寵愛季杼的母妃,惹得後宮妃子羨慕嫉妒不已。
季杼變得沉默寡言,行事低調,甚至忍氣吞聲。在十三歲時遭到隨從的背叛後,季杼看清了皇后的虛偽與心狠手辣。他隱藏鋒芒,韜光養晦,在這充滿殺機的皇宮裡也圓滑起來,遊刃有餘。
季杼的生活一片黑暗,無數的算計與陰謀早已練就季杼的殺伐果斷。
可是,當蘇慕嫁給他後,季杼冰冷的心感到一絲溫暖,竟有種從未體驗過的放鬆。辦完公事,季杼便想早早回到府上見到妻子。蘇慕在生活中對自己很貼心,總是在門口等著,有時等的時間長了就在門口踱步,一看到我,笑著向我飛奔而來,眉眼彎彎,眼睛像星子一樣亮。
季杼的心中一陣悸動,感覺自己越發離不開她了。
可是,他不能,她是蘇慕,是皇后的親侄女,他不想再經歷痛苦的欺騙和背叛的滋味,怕愛上蘇慕後自己無法全身而退,怕這是自己的獨角戲,也怕自己配不上這麼幹淨美好的蘇慕。
後來,季杼回府越來越晚,經常以公事纏身為由睡在書房,他不敢看蘇慕的眼睛。
奪得皇位後,季杼鋒芒畢露,半年時間掌握政權,鞏固根基,朝中勢力相互制衡,太子一黨早晚會失勢。
以季杼視角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對待蘇慕,亦不敢見她。
朝中大臣進諫選妃事不宜遲,我壓下了。蘇慕卻張羅著選妃之事,我明白了,我的皇后心裡不在乎。一怒之下,我封了林思清為惠嬪,賜凝清殿。我想引起蘇慕的怒氣,當看到蘇慕的平靜如水,直笑自己的幼稚。
之後,蘇慕似乎躲著我,對我也冷淡,能讓下人做的事絕不插手。
她是吃醋了嗎?
我心中竊喜,她心裡是有我的吧。
可是,惠嬪傳來有了身孕,我慌了。
果然,蘇慕不想見我了,聽李德福說,蘇慕取消後宮嬪妃的請安,常常以病推脫,幾日不出宮門。
我感覺清兒離我越來越遠,一股抓不住的無力感向我襲來。
太子刺殺,蘇慕為我檔了一刀,我震驚,因為我沒有想過會讓蘇慕受傷。太醫說只差一點就無力迴天了,我嚇得手心出汗,背上衣衫盡溼。
我陪在床邊直到清兒醒來,不敢想象她離開了我我該怎麼辦。
在清兒為我擋下刀後,我告訴自己,不論怎樣,我都不會放開她了。
醒來後,發現季杼摟著我,很緊。我倆同床以來,這是第一次醒來後看到季杼在身邊。眼睛酸脹得厲害,頭也痛。
我掙脫季杼,想從他身上爬下床,就在我左腳尖挨著地時,季杼突然抱住我。
抬頭,季杼朦朧著眼神看著我。
“陛下,放開。”
“再睡會兒,嗯?”
“臣妾想喝水”
“你躺好,我給你倒。”
“不,不是,臣妾憋不住了”,我囧道。
季杼頓了一下,繼而放開我,扶著我下床。
(十)
昨日記憶在腦中一一閃過,我恨不得消失在這裡。
哎,酒後失言,衝動是魔鬼。
可是,按理說季杼應該生氣的呀,為什麼一反如常呢?季杼的話幾真幾假?
我煩躁地坐在妝臺前,阿越喊我用早膳。
我看一眼飯菜,竟然有肉。開開心心坐下,吃得正香,季杼開口:“清兒,想出宮嗎?”
我盯著他,很是疑惑。
“朕沒吃錯藥!”
“……”
“若是不想便罷了。”
“想!”
這段時間,季杼對我很好,後宮妃子見我得寵見風使舵,日日向我請安。
可是,就在我快要向季杼敞開心扉時,太子造反了,爹爹通敵叛國被打入內獄。
在我去找季杼質問的路上,惠妃林思清與我糾扯不清,我只是想抽回手,她就倒向了身後的湖中。
毫無意外地,惠妃失去孩子,我進了冷宮。
當時我問他,“你信我嗎?”
季杼無言。
我冷笑,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進入冷宮後,身邊只有阿越一人,我夜不能寐,日日擔心爹爹的事情。
當前局勢,季杼是要將我林家趕盡殺絕了。
我想盡一切辦法將沒有意識的阿越送出了宮,能逃一個是一個。可是季杼發現了,我被盯得更緊,冷宮裡裡外外三層看護,我哭笑不得。
由於日夜憂思,我沒有一點胃口,有時噁心嘔吐到天昏地暗。
這日,季杼來了,我躺在床上沒有一絲氣力。他拉我起來,逼我吃飯,我想掙脫卻有心無力,最後全吐了出來,伏在床邊痛苦地咳嗽。
“滾!”
“蘇慕,你若再倔犟絕食,我立刻殺了蘇將軍。”
我抬頭,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
季杼重新坐下,一勺一勺餵我粥,我機械地嚥下,胃中翻騰。
我摸出枕頭下的匕首,一拿插入季杼胸口,鮮血淋漓。我顫抖著鬆手,閉上眼,等待下一秒的凌遲,可他只是皺了眉頭,依舊餵我吃飯。
睜開眼,淚水滑落,“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七日過去,季杼再沒找我,只是今日沒有侍衛監視我了。
推開房門,冬日的暖陽溫溫柔柔,我恍惚看到一個身影。
走近,是爹爹。
鼻子一酸,我撲到爹爹懷裡,四年都沒有見過爹爹了。
“爹爹,你怎麼樣?”
“清兒,爹爹無礙,只是叫你吃苦了。”
“爹爹無事就好。”
“哎 ,清兒啊,別怪季杼,他是有苦衷的,這樣是為了你的安全。太子季恆造反來勢洶洶,爹爹只能一面假意與他合作,一面上書皇上,才與陛下商議了此次計劃。”
“爹爹是說,您讓季恆故以為爹爹被發現通敵被捕?”
“不錯,後來兵權交於你哥哥,與陛下一同殲滅了太子餘黨。”
原來是這樣,可我捅了季杼一刀。
“爹爹,哥哥與陛下沒事吧?”
“沒事,他們正在商議後事,清兒不用擔心。”
爹爹猶豫道:”孩子,爹爹此後就歸隱了。”
“為什麼?”
“如今天下太平,爹爹我啊,還是喜歡田園生活。若是你不想待在宮中,爹爹就帶你走。”
“走?”
我沉思片刻,“好。”
我不知道爹爹用了什麼辦法讓季杼答應我的離開,城門下,我抬頭望去,一抹身影佇立城門之上,最後成了一點直到消失不見。
四個月後,阿越嫁給了從小仰慕她的爹爹的手下,此男兒待人真誠,做事認真,努力奮進,阿越也喜歡他。
哥哥接手爹爹的將軍職務,還帶回一個拖油瓶,之前的劉美人——劉臻臻,哥哥說拗不過她就帶回來了。
哎,以後可能妹妹就變嫂子了,這麼小哥哥也能下得去手?
春風拂來,空氣中飄來一股花香氣息 。我未來的嫂嫂拉著我去放風箏,回頭,季杼向我緩緩走來。
站定,他朝我肚子看,眼尾發紅。
“你。。。”
我微笑,“我還以為你不要孩子了呢?”
季杼震驚,隨後緊緊擁住我,“怎麼會,我來接你回宮。”
一滴溫熱液體滑落脖頸上,此刻我笑得無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