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美利堅的硬核狠人，以命為賭注，整出了最狠的活兒
如何在青春期匯出滿溢的雄性荷爾蒙，是全世界男孩的永恆難題。
我的家教雖不算太嚴，但也很少做出格之舉，闖的彌天大禍也只是砸碎了自家的窗戶和去網咖。我相信這也是大多數孩子的經歷，真正頑皮乃至頑劣的人尚在少數。
但越是管教嚴格的孩子，內心深處越有脫離管教的渴望。
我們想中二、想惡作劇，想玩世不恭、挑戰世界，想肆無忌憚地大笑
，踏碎凌霄，放肆桀驁。
但這些只是幻想。我們只能被動地做一個“正常人”，選個普通的專業，找個普通的工作，娶個普通的老婆，玩遊戲也只選普通難度。
網際網路整活兒人
滿足了我們對“叛逆”的幻想，但起步即巔峰，隨即被正能量的鐵拳砸碎。
不過，人類年輕雄性對整活兒的渴望永不停歇。東亞夾縫中生長的東百往事落幕了，但在遙遠的美利堅西海岸，一群
美國老炮兒
卻整出了一幕幕具備美國特色資本主義的絕世好活兒。
如何定義
整活兒？
它是匪夷所思、毫無道理和邏輯的整蠱，也是玩世不恭，與主流相悖的“男人浪漫”。它荒誕、瘋狂、自虐甚至變態，但在這些表象之下，它只是一場玩鬧，它的最高意義就是博人一笑。
不管是將人從沙發上彈飛
還是讓投球手投“球”
或是用戰鬥機尾氣噴人
你想得到的，他們都敢整。你想不到的，他們更敢整。
這就是
“JACKASS”
（美國俚語，意為笨蛋、蠢蛋、蠢驢），美利堅職業整活人。
他們把整活兒體系化，商業化
，甚至還拍成了五部電影，取得極大的票房成功。
咱們這裡叫整活兒，人家那裡叫“特技”
讓我們走進20年前，一窺那個沒有羅伯特·德尼羅的美國往事。
美利堅狠人傳說
如果中國80後男生的童年是玩彈珠、打卡片，那麼除了校園槍擊案，
滑板
則是美國boy的國民級運動。只要你能在四個輪兒上玩各種花活兒，你就是這個街區最COOL的崽。
不過，滑板運動的
接地氣、危險性和街溜子文化
也註定了它將成為美國狠人的溫床。
從1980年開始，在家長的投訴聲中，滑板行業開始改革，宣揚正能量。但這讓當時美國滑板界的比爾·蓋茨——開設多家滑板公司的
史蒂夫·羅科
十分不爽。他表示“f*ck it，我不會去親媽媽的屁股！”
老哥一怒之下，在1992年建立
《Big Brother》
（老大哥）雜誌，刊登所有不在主流雜誌上出現的另類內容，也就是十分硬核的地下亞文化。
即便在美國，《
老大哥
》也絕不可能被主流接納。
它是滑板界最陰暗的角落，展現了真實的美國鄉鎮底層青年的生活。
雖然銷量堪憂，但它的影響力空前，開始吸引滑板界的所有非主流分子。
《老大哥》總編
傑夫·特里梅因（Jeff Tremaine）
在早期就定下了以狠人整狠活兒為主，滑板為輔的基調。憑此一句話，開啟了大整活兒時代。
傑夫就是日後大火的JACKASS系列的導演、製片人和編劇之一
加州滑板手
克里斯·龐蒂斯（Chris Pontius）
向雜誌投了自己“大鳥轉轉轉”的錄影作為面試作品。內部會議上，感到受辱的雜誌高層怒不可遏，但這卻贏得了羅科的讚許。
羅科意識到，這才是他想要的真實狠活兒。
克里斯日後在JACKASS裡重現了“旋風鳥”的絕活
另一位滑板手
傑森·阿庫尼亞（Jason Acuña）
是一位侏儒症患者，獨特的外形讓他的整活兒更具抽象氣息。他的綽號“威曼”（wee man），就是“小人兒”的意思。
不過要論整狠活兒，這兩位都要在接下來的重量級人物面前往後稍稍。他就是日後JACKASS三大狠人之一，只玩真實，
“史蒂夫-O”
。
美利堅著名狠人
新墨西哥州的
斯蒂芬·格羅弗（Stephen Gilchrist Glover）
在馬戲團當小丑時就是《老大哥》鐵粉，經過長期追蹤，終於在一個滑板公園找到了雜誌的兩位編輯。
斯蒂芬走到傑夫面前說：“我不在乎你們喜不喜歡我，但我告訴你，今晚我要整個狠活兒，我一定會在《老大哥》雜誌上出盡風頭。”
這個活兒足夠狠。
斯蒂芬要點燃自己的頭髮，嘴裡含著酒精做個噴火後空翻
，同時，他的同伴也要將酒精噴到他燃燒的頭髮上。但表演時，他的哥們將火球噴到了斯蒂芬的臉上，在半邊臉滋滋冒油時，斯蒂芬仍然做了噴火後空翻。
斯蒂芬半邊臉二級燒傷，送往醫院之前，他得到了進入《老大哥》的機會，藝名為“史蒂夫-O”。
史蒂夫-O後來重現了這個活兒，體術這塊兒足以拿捏小亮和趙三金
JACKASS隊長
約翰尼·諾克斯維爾
是團隊中唯一一個沒接觸過整活兒的正經演員，他的本名是菲利普·約翰·克拉普（Philip John Clapp）。沒有演員不想當大明星，他立志要“所有人都他媽的認得我”，但他這樣的人在好萊塢一磚頭能砸死十個。
在當了十年廣告配角後，27歲的諾克斯維爾決定向《老大哥》投稿。他的活兒叫“個人防禦測試”，也就是穿著防彈衣，用泰瑟槍、胡椒噴霧和。38毫米手槍射自己。
他手持簡陋的裝置，在鏡頭前說
“嗨，這裡是約翰尼·諾克斯維爾。”
這是他的藝名，約翰尼是中間名，諾克斯維爾是他的家鄉。後來，這句話成了jackass的固定開頭語。
諾克斯維爾被折騰沒了半條命，但這個狠活兒也得到了傑夫賞識。後者看到了他的整活兒潛力和商業價值，將諾克斯維爾拉進《老大哥》整活團隊中，作為隊長培養。
當時，《老大哥》雜誌並不是唯一吃整活兒這口飯的團隊。賓州的19歲少年
巴姆·馬傑拉（Bam Margera）
也是個滑板BOY，他拉上自己的鐵瓷
瑞恩·鄧恩（Ryan Dunn）
拍攝了“CKY”影片系列，“CKY”代表“Camp Kill Yourself”（娘娘腔去死）。
右為巴姆，左為瑞恩，他們是美國最早的一批草根抽象人才
CKY系列讓巴姆成為滑板界的泥石流。他的小電影就是滑板特技和花式整活兒，從跳灌木叢到跳樓，在整活兒界自成一派。2000年，在巴姆釋出第二部CKY小電影后，傑夫聯絡上了他。
整活兒人靈魂臭味相投，美利堅狠人齊聚一堂。
作為附加品的整活兒影片熱度很快超過了《老大哥》。
它已經建立了日後JACKASS的基調：
無厘頭，惡作劇、自虐向，瘋狂和玩世不恭。
曾作為主軸的滑板特技反而顯得畫蛇添足，不如砍掉。
此時，傑夫正準備搞個大新聞，讓整活兒影片擺脫雜誌和三流錄影帶的束縛，走向電視，走向美利堅千家萬戶。但上電視也沒那麼容易，幸運的是姐夫的一位高中同學斯派克·瓊斯（Spike jones）此時在影視圈混得小有起色，在被詢問有什麼節目想法時，瓊斯說：
“你們哥幾個已經有了現成的節目，《老大哥》整的活兒就是節目！”
業內大佬瓊斯（左）是JACKASS崛起的重要推手
大多數電視臺和媒體對姐夫整活兒影片的評價是“活兒挺好，別再整了”。只有音樂電視臺MTV願意讓他們在晚間檔播出，節目定名為
“JACK-ASS”
。
狠活兒是怎麼煉成的
2000年10月1日，
JACKASS首播引起巨大反響
。第二集播出後，JACKASS一舉打破MTV史上最高的週日收視率和許多紀錄，吸引超過240萬觀眾守在電視前觀看一群狠人整活兒。JACKASS的所有主演一夜之間火到天際。
而美國正統文化界不得不意識到，
他們的正能量高雅節目被一群鄉巴佬的低俗搞怪秀完爆。
什麼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這就是
JACKASS爆火後，MTV收到的美刀和投訴幾乎一樣多。他們被迫約束演員們不要“太過火”，史蒂夫-O回憶道：“不允許玩火，但我總是玩火。不允許跳樓，但我最喜歡跳樓！”
最初，JACKASS的免責宣告是這麼寫的：“JACKASS以專業人士的搞怪秀為特色······MTV堅持認為你或你的任何愚蠢小夥伴都不要嘗試這些這個節目中的危險狠活兒。”
只有真正的蠢蛋才會去模仿狠活兒，但這個世界真的不缺蠢蛋。
一位名叫Eric Lind的13歲男孩模仿JACKASS整狠活兒，結果差點在自家後院被燒死。
在MTV被家長的口水淹沒時，美國參議員約瑟夫·利伯曼（Joseph Lieberman）借題發揮，在2001年公開對MTV宣稱“要麼取消這種剝削性和有辱人格的怪胎秀，要麼就取消那些可能被模仿的狠活兒。”
MTV當然不可能取消這顆搖錢樹，但迫於政治和輿論壓力，只能將節目從9點移到更晚的時間播出，以減少兒童觀看。更重要的是，
MTV開始強硬禁止演員們整狠活兒。
JACKASS被閹割了。安全人員如影隨形，提醒演員不能從高於四英尺的地方跳下，不能玩火，不能整蠱路人。每集拍完都要收到12-15條清單，上面寫滿了禁止事項。
諾克斯維爾不能接受節目被和諧成一個“愚蠢的、白痴的版本”。作為隊長，他第一個退出了節目，放棄了更安全賺錢的機會。諾克斯維爾走後，剩下的狠人也集體拒演，
大火的JACKASS電視節目僅播出三季就結束了。
不過，在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只要一件事兒有利可圖，他的路就不會堵死。2002年初，瓊斯建議傑夫
拍攝R級電影
以規避安全爭議，在JACKASS過氣前再撈一把，做個完美落幕。
但沒人想到，這不是落幕，而是傳奇的開始。
起初，諾克斯維爾表示反對，他以為一切要按劇本來“演”。畢竟雖然他們是演員，但只玩真實。傑夫解釋道，這就是一部JACKASS的加長SUPER PLUS版。
諾克斯維爾當即同意，狠人再度聚首。
JACKASS電影專案擁有500萬美元預算，這筆現在看來十足寒酸的投資，卻
足以支撐老炮兒們最瘋狂的創意。
派拉蒙是幕後金主，但這筆錢透過一個幽靈公司的手，如果出人命，派拉蒙可以甩得乾乾淨淨。
派拉蒙的擔心不是沒理由的
JACKASS電影沒有主角，只有固定的排列順序。唯一決定鏡頭長短的條件是
這個活兒夠不夠硬核，夠不夠搞笑，夠不夠牛逼。
當然，救護車也時刻待命。
拍攝的過程本身就足夠硬核。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老炮兒也在日復一日的狠活兒中感到疲憊和痛苦，因為除了“正篇”，大家在劇組還要互相整蠱，
老炮兒之間的互相“算計”也是電影的一部分。
這還是輕的，有一次巴姆掉進了一個蛇坑，而他有嚴重的恐蛇症
試播時，有的觀眾捧腹大笑，有的作嘔欲吐，還有人氣憤離開。對於這部屎尿屁橫飛，充滿即興和真實、痛苦和荒謬的，難以稱作是電影的電影，自然是愛者極愛，恨者極恨。
但在
7950萬美元
的全球票房前，一切爭議都沒有意義。這些社會底層人士一夜之間完成了階級躍遷，走在紅毯上，走上從前無法想象的人生巔峰。
老炮兒們名利雙收後，資源和機遇應聲而至。諾克斯維爾成了真正的電影演員，開始與巨石強森等好萊塢巨星合作拍戲。史蒂夫-O嘗試說唱，其他成員也都參加了各種真人秀節目。
然而，對於一群當打之年，精力充沛的老炮兒來說，
普通的真人秀和節目過於“清湯寡水”
。大家都很懷念極近癲狂的JACKASS，但沒人好意思開口。
害得是傑夫出馬。他提議諾克斯維爾再拍一部JACKASS電影，後者當即應允，其他狠人也痛快同意。在2006年，JACKASS第二部橫空出世。
在後來的回憶中，
所有人都承認第二部是狠活兒的巔峰。
將DICK伸進蛇箱；
喝Horse Cum、吃Horse Shit；
以人作餌吸引鯊魚；
騎“噴氣式”腳踏車衝入湖裡；
被公牛狠創；
在家裡客廳放一隻短吻鱷；
將蜂窩扔進汽車天窗裡，鎖上門；
用橡膠霰彈打自己；
在房頂玩滑板；
與巨蟒在球池搏鬥；
把人塞進大輪胎裡，從山上滾下去······基本沒有防護措施。
只玩兒真實
JACKASS第二部賺得8500萬美元全球票房。儘管每次電影都被稱為是“最後的JACKASS”，但整活兒人總是樂此不疲地推出一個個新專案。包括2010年的《JACKASS：3D》、2013年的《Jackass Presents： Bad Grandpa 》。
諾克斯維爾直言雖然自己已是好萊塢明星，但還是放不下整活兒。
然而，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切歡宴總有曲終人散。
史蒂夫-O因酗酒+嗑藥，一度精神錯亂被塞進精神病院。瑞恩在2011年車禍去世、瑞恩死後，巴姆性情大變，整天頭孢配酒喝得不省人事，被派拉蒙趕出劇組。老炮兒們有的事業有成，有的陷入泥沼。
人生這個活兒，才是最難整的。
巴姆在車禍現場崩潰
不過，時間總是可以磨平一切。史蒂夫-O成功戒酒戒毒，並開設了成功的自媒體賬號。巴姆雖然再也無法回到劇組，但他也從悲傷中走出。在諾克斯維爾和傑夫的推動下，
《Jackass Forever》
在2018年立項，作為老炮兒們的謝幕之作。
再度聚首，
狠人們已然兩鬢斑白。
20年時光，將男孩雕琢為男人。諾克斯維爾已經49歲，史蒂夫-O也已45歲。不過，重新整活兒時，男人又變回了男孩。
男人、男孩
但身體是誠實的。他們更加脆弱，昏迷的時間更長，更易疲勞和受傷。
諾克斯維爾和史蒂夫-O多次送進醫院
，除擦傷、淤傷、燒傷和皮外傷，還有骨折、腦震盪、腦出血和25次手術。
儘管如此，他們仍然堅持要整最狠的活兒。這就是為什麼二十年來，他們沒有任何模仿者。
史蒂夫-O的DICK沾滿蜜蜂、諾克斯維爾被公牛創飛
《Jackass Forever》在2022年2月4日上映，拿下全球超過8000萬票房。在這個續作翻車屢見不鮮的時代，老炮兒的謝幕演出贏得了市場和口碑的認可，
他們創造出了世界上最愚蠢荒誕的自虐式特技。
“意義”是JACKASS不需要的東西，因為
快樂不需要意義。
電影最多的臺詞是“哈哈”，無論是源於整人者、被整者還是觀眾。它就是一種純粹的、“低階”的快樂。
在惡俗的表象下，JACKASS源於男孩的搞怪天性。是原始、粗糲的，男性友誼的頌歌。
不過，我們還是忘記標題裡的“Forever”吧。看著這些眼角長皺紋、面板鬆弛的老炮兒們最後整一次他們最擅長的狠活兒，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向日落。
無須傷感，我們只需報以同樣放肆的歡笑。
這就是對老炮兒們最大的Respec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