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智斷無頭姦殺案

靈壽縣東南有三聖院村,距縣城只有幾里地。村裡有個倔老漢,姓穆,外號人稱“一條槍”。為什麼鄉親們給他起這個諢號兒?因為老漢脾氣盛,說話辦事從不拐彎抹角,思前想後,頭腦簡單,出馬一條槍,所以人們給他送了“一條槍”這麼個外號兒。

“一條槍”中年喪妻,膝下無子,他老伴只給他留下了一個閨女,長大成人之後,出嫁到正定府的裡雙店村。說來可憐,閨女嫁給裡雙店周振朋為妻,嫁到周家不到十年,穆氏生孩子的時候得了“產後風”,一命嗚呼,撇下了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取名叫周蘭肖。穆氏一死,周振朋又續娶了一個媳婦,名叫刁氏。

這刁氏好吃懶做,遊手好閒,成天東村走,西村串,保媒拉縴,手中的針線活一樣不會。這樣的後孃一進門,小小的周蘭肖自然要受虐待,吃了不少苦頭。常言說得好,人怕橫的,馬怕蹦的,周振朋人老實厚道,怕刁氏像老鼠見貓似的,既不敢管,也不敢說。

“一條槍”老漢心疼外孫女受後孃刁氏的欺凌,一氣之下,把七歲的小蘭肖接到三聖院村來住,一老一少,孤苦相依。老漢是村裡很有名氣的廚師,三村五莊的誰家出了紅白喜事,都請他去掌勺辦酒席,因為有這套掌勺的好手藝,他們祖孫倆日子過得還是滿富裕,不愁吃不愁花,外孫女和老爺親得如同父女倆一般。

民間故事:智斷無頭姦殺案

小蘭肖漸漸長大了,出落得像水蔥似的那麼鮮嫩,真是百里難挑一的好閨女。周蘭肖不但品貌長得好,人也很是聰明伶俐,會一手好針線活;若論心性更好,她想到爹爹周振朋常受後孃刁氏的氣,春沒夾衣披,冬無棉衣穿,從心眼裡心疼爹爹,所以一年四季,鞋襪褲褂,她都早早地給周振朋做好了送去。

這樣一來,周蘭肖每年總得到裡雙店去幾次看望父親。刁氏見蘭肖人長大了,又包下了周振朋常年的穿戴,也就對蘭肖好了,常勸說蘭肖回來住,並且每逢蘭肖到了,總要留蘭肖住上個三日五日的。

這一年,周蘭肖已經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收秋之後,她帶上給爹爹周振朋做的棉衣去送。外孫女去了七八天,也不見從裡雙店村返回來。一條槍老漢牽掛不下,便耐心地等待著,每天都到村口去接去看,可一直不見周蘭肖的影子。又是七八天過去了,外孫女還沒返回家來,一條槍老漢沉不住氣了,這情況反常呀,外孫女去裡雙店家裡,從沒超過三五天,這次都過半月多了,怎麼還不回來呢?老漢怕是有什麼意外,把家門一鎖,抬腿就去了十多里外的裡雙店村。

一進女婿家的門,周振朋和刁氏正在家裡吵架,老漢一問,這兩口子都說周蘭肖根本就沒有來過。

這一下,老漢火了,心裡犯起了嘀咕,心裡暗想:“俺把外孫女從七八歲上就撫養起來,如今長大成人了,看蘭肖能頂門戶過日子了,他們這是把周蘭肖給藏起來了,不讓她走,要割老漢的心頭肉,為他們當使喚丫頭呢!

一條槍老漢越想越生氣,他人老了,論口舌,說不過他們,論力氣,打不過他們,乾脆,上官府告這兩口子去吧!老漢沒了外孫女周蘭肖,過不下日子去呀。

別看一條槍老漢說話辦事直來直去出馬一條槍,可他懂得,打官司告狀,是有規程的,得原告就被告,裡雙店村離三聖院雖說只有十多里地不算遠,那可不是靈壽縣的地盤,歸正定府管,他就去正定府喊冤去了。

這正定府知府是新任知府,剛到正定還沒有半月,忽報有人喊冤,馬上升堂。聽得一條槍老漢的控告,立刻發籤傳來了周振朋和刁氏。不料,兩口子在大堂上一口咬定周蘭肖沒去送棉衣。一條槍老漢又是急又是氣,又是火,硬說是刁氏把外孫女藏起來了,要不就是給暗害了。

民間故事:智斷無頭姦殺案

新知府是個新官,本來就好大喜功,常言說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心想審出件案子,也好轟動轟動百姓,打開個清正名聲。聽了一條槍老漢的陳述,知府來了火,說:“誰不知道‘雲裡的日頭,沒孃的拳頭,明裡不露暗地毒?,這刁氏姓刁,人性也刁,看來你是不打不招!來人呀,給我打!”

知府沒憑沒據,僅僅聽了一條槍老漢的一面猜疑之詞,就動刑打開了刁氏。連周振朋這位老實人也覺得於理不通,就對知府說:“大人!俺那閨女實實在在是沒有來過家裡呀!”

“胡說!”

知府大人哪裡肯信?他一拍驚堂木,大聲訓斥周振朋。

周振朋又說:“老爺,小人如果說有半句瞎話,也甘願領罪;她是沒娘,俺可是蘭肖的親爹呀,世上哪有生身之父暗害親生骨肉的道理?”

知府冷笑一聲:“本府看你一副忠厚老實之相,本不想杖責於你,想不到你人貌似忠厚,卻倒這麼油嘴滑舌,誰不知道,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再說,我問你:你一天到晚都待在家裡不出門嗎?”

“不不,小人從不待在家裡。”

知府又把驚堂木一拍:“對呀!你成天出門在外你女兒來了,這刁氏把她賣了害了,你能知道嗎?”

周振朋想不到知府會這麼考慮,他一時不知說什麼,該怎麼回答了,戰戰兢兢地說:“這……這個……”

知府又把驚堂木一拍:“本府審問刁氏,你膽敢信口插話,來人呀,先給我掌嘴三十下,看他還敢再胡言亂語!”

老實巴交的周振朋只說了兩三句話,就被打了三十個嘴巴子,直嚇得他再也不敢開口說一字一句了。知府震住了周振朋,繼續審問刁氏。這刁氏是個經過世面的人,還真是不懼不怕,嘴裡連聲大呼冤枉!知府一見刁氏的長相,就認為她並非善良之輩,大堂之上,豈容一個婦道高呼冤枉,這太有損自己的尊嚴了。

他勃然大怒:“看來不動大刑,你這刁婦不肯實招。來人,加大刑!

眾衙役一聽,趕忙動起了大刑。那夾棍可不講情感,真夾得習氏死去活來,一連昏過去了三次,每次醒來,還是直叫冤枉!

這一來,知府傻眼了,心裡暗暗說;“看來,這刁氏不但性刁,人也真刁!一無憑證,二無根據,本想用大刑逼她招出口供,這刁婦一字不供,沒有口供,再用刑,萬一把人弄死了,案子破不了,不但會被百姓和衙役下屬們恥笑,連自己的前程也要斷送的呀?”

想到這裡,知府真不知該如何辦好了。正在知府不知所措,無法收場的當兒,一旁的幕僚向知府使了個眼色,示意先將刁氏收監押起來。

沒有別的辦法,知府只得按幕僚的主意,吩咐將刁氏收監,以後再審,就退堂了。

退下堂來,回到後書房,知府問幕僚: “你說,這件案子該如何了結?下一步怎麼辦?”

這幕僚小聲湊近知府說:“大人,依小人之 見,這件案子還真不好辦呢!弄不好,要壞大人的前程,審不出,要壞大人的名聲,依小人之見,大人不如推了出去,既省事又省心,兩全其美。”

知府聽了幕僚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推出去?怎麼個推法?本府已經受理了呀?”

幕僚嘻嘻一笑:“大人,裡雙店村屬咱正定府,三聖院村可不屬正定府呀?”

知府還是不明白幕僚的用意: “原告就被告,本府如何推得出去呀?三聖院雖屬靈壽縣管, 靈壽縣也歸本府地盤呀?”

幕僚又是嘻嘻一笑:“大人既然知道靈壽縣是咱府的地盤,何不把這無頭案批給靈壽知縣陸隴其去辦呢?”

一席話,使知府茅塞頓開,他不由大喜: “好?這倒是個好辦法! 就讓陸隴其去審這無頭案去吧。”

於是,知府讓幕僚草擬了一份公文,差人將刁氏和周振朋押解到靈壽縣衙去了。

這官司一到靈壽縣衙,陸稼書看了知府批的公文,心裡頭一下子明白了知府的用心用意。他慨然嘆道:“難案下推,算啥府官。冠冕頂戴,只配遮羞!”

陸稼書要立刻升堂問案了。

師爺對他說: “老爺,雖然說‘官大一級壓死人’, 知府大人審不出的案子推到老爺手裡,老爺就不明白知府大人的用心嗎?又不是大人受理的案子,老爺滿有話說,還是把這案子推回知府大人那裡為好!抓不住狐子惹身騷,若是壞了老爺的名聲,值不得呀?”

“人命關天,本縣豈有往外推的道理?當官不與民理案,要這頭上的頂戴何用?升堂!”

陸稼書升堂問案,越問越想越覺得知府審案的荒唐。他想,一條槍老漢見不到外孫女周蘭肖,就懷疑人被藏起來或是被暗害了,這於情理不合。一個十七八歲的大閨女,又不是個小雞小貓,能任後孃割宰嗎?再說周振朋一副忠厚老誠的面目,兩眼落淚不斷,看這情形,生身之父,斷不會加害親生女兒的想到這些,陸稼書先問一餘槍老漢:“周蘭肖什麼時候離家去送棉衣的?”

“吃過晌午飯就走的。”

“帶的什麼東西?”

“就一個藍方格包狀裹著衣裳,沒有別的物件兒。”

陸稼書又問周振朋,“你真的沒有見到你女兒?”

“老爺,真的沒有呀?”

陸稼書接著開始審問刁氏了。

他先是大喝了一聲:“刁氏!抬起頭來!”

那刁氏把頭抬起來,陸稼書把驚堂木一拍:“刁氏!你身為繼母,暗害前妻之女,實屬罪大惡極,還不從實招來!”

刁氏說:“老爺,您說俺暗害了周蘭肖,可有什麼證據?”

陸稼書把驚堂木一拍:“大膽!你這刁婦,竟敢頂撞本縣!”

刁氏並不懼怕,反問道:“老爺,難道不許俺開口講話嗎?啞巴不能說,肚裡有冤屈還要用手比劃呢。”

陸稼書哈哈笑了起來,直笑得眾人莫名其妙。

陸稼書笑過之後說:“這案子破了!刁氏聽著:你明明暗害了周蘭肖,現有真憑實據,還敢在大堂上抵賴,實在可惡!”

刁氏並不服罪,反口相問:“老爺,真憑實據在哪裡?”

陸稼書把知府的批轉公文一亮,說:“這就是‘真憑實據’!看你還有何話說!”

不待刁氏回話,陸稼書對師爺說:“快命衙役傳喻附近村民,明日本縣要公開審判刁氏謀害前娘之女周蘭肖一案,無論男女老少人等,均可前來觀看旁聽!把刁氏打入死牢!退堂!”

退下堂來,回到後房,夫人對陸稼書說:“老爺,為妻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陸稼書說:“你我夫妻多年,心心相印,患難相依,有什麼話兒儘管直說。”

夫人說:“老爺今天審案,真的審出來了嗎?”

陸稼書問:“你問這個幹什麼?”

夫人說:“為妻一定要問。”

“審出來了。”

“周蘭肖怎麼死的?”

“刁氏所害。”

“有什麼憑證?”

“知府大人的文字。”

夫人聽到這裡,立刻一愣,緊接著問:“老爺,您明天打算怎麼判案?”

“當眾宜判刁氏死罪,凌遲處死!”

夫人聽陸豫書這樣說,撲咚一聲跪了下來:“老爺,使不得呀,使不得呀,為妻求你了。”

陸稼書慌了,急忙上前去攙他的夫人,可他夫人硬是頭碰地跪著不起!陸稼書急了:“夫人,你有話儘管講,為什麼要這樣呢?”

民間故事:智斷無頭姦殺案

夫人放聲哭了起來:“老爺呀,為妻隨你千里迢迢來到靈壽,不圖榮華富貴,只求老爺公正清白。為妻覺得這刁氏人性不好,可老爺怎能憑知府大人的一紙批文,就定人死罪啦?假若她暗害了繼女,那周蘭肖的屍體在哪兒?活不見人,死得見屍呀?老爺呀老爺,草菅人命,先不說上對不起皇上恩寵,下對不起百姓愛戴,還要留下千載罵名。就是你我死後,又有什麼臉面見那列祖列宗?請老爺三思呀。”

陸稼書聽完夫人的一席話,他也撲咚一聲給夫人跪了下去,雙眼熱淚如泉湧!

陸稼書說:“夫人,隴其有你這樣的妻子,真是祖上的恩澤,也是隴其的榮光!夫人,你我夫妻多年,隴其的為人,你還不清楚麼?既然夫人深明大義,那為夫就不再瞞你了,快快請起,走,同我一同去看刁氏。”

夫人疑惑了:“老爺要去探監看刁氏,用意何在?”

“去了你就明白了。”

聽陸稼書說出這樣的話,夫人也不再往下問了。她隨著陸稼書來到死牢裡,陸稼書吩附獄卒退下,和夫人一起走進了死牢。

刁氏一見陸稼書和夫人進了死牢,又喝令獄卒迴避,眼裡的淚水刷地流了出來,還沒等陸稼書發問,她就抽咽著說:“老爺呀老爺,俺人性孬,保媒拉縴,靠色相騙詐財物,不是人和見不得人的壞事做多了,可要說俺暗害了蘭肖,那真是天大的冤枉!就是把俺萬剮凌遲了,俺也合不上眼,到了閻王爺那兒,俺也是個屈死鬼!老爺呀老爺,誰都說您清正如包公,求您明斷,俺可真是冤枉呀!”

陸稼書說:“本縣情知你的冤屈,可這冤屈從何而來?”

“俺為人的名聲不好呀。”

陸稼書說:“既然你自知一身是缺點,要想洗白冤屈,你必須得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本縣正是為了解救你的冤枉而來。”

那刁氏聽得陸稼書這樣說,一時間熱淚湧流似水潑,她連聲哭著發誓說:“老爺有這樣的清正心腸,就是讓賤人我死,俺也死得痛快了。”

“明日當眾審案,你要低頭服罪,供認謀害了繼女周蘭肖,也只有這樣,本縣才能訪查出真兇實犯,為你洗昭冤情。刁氏,你聽明白本縣的話了嗎?”

刁氏滿口應承:“大人的意思俺全清楚了,一定按老爺說的辦。”

陸稼書吩咐了刁氏一番,才同夫人離開刁氏,走出了死牢。

回到住處,夫人對陸稼書說:“老爺,你現在還不知道周蘭肖是生是死,怎麼就要審案定罪了呢?”

“這叫以假亂真。”

“周蘭肖是活著還是死了,你眼下心裡有底嗎?”

“有底。人早已被害了。”

“可是死不見屍的呀?”

“因此我才要以假亂真,迷惑兇手,也只有穩住了真兇實犯,才能細細訪察呀。”

夫人連嘆了幾口氣,為難地說:“人常說:‘無官身輕’,這話還真有些道理。這件無頭案,怎麼個訪察法?這麼大的地面,殺人害命者是誰?真比大海撈針還難以查詢呀。”

陸稼書聽罷夫人的話,笑了笑說:“常言說得好,‘鳥飛都有影兒’。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夫人不必犯愁。你想想看,這殺人害命,並非毀個螻蟻那麼容易,所以我斷定周蘭肖早已不在人世無疑;眼下收了秋,地淨場光,因此我斷定周蘭肖定是在半路途中被劫被殺;她是二八歲數,豆蔻年華,正值芳齡,身上又未帶貴重物品,因此我斷定是為歹徒獸行所害。從三聖院到裡雙店村,相隔只有十幾里路,不過村不過莊,曠野人稀路靜,她定是被害於半路途中。”

夫人聽完陸稼書的判斷,雖然覺得有道理,可是兇手是誰又在哪裡?如何拿到兇犯?她為丈夫擔心。

陸稼書看到夫人擔優,就說:“好了好了,我自有辦法破案,夫人不必擔心,不出十天半月,這件命案就會水落石出。快快歇息吧,明日我還要當眾審案呢。”

第二天,四村八莊的人們都聞訊趕來看陸稼書公、

審後孃害女案,縣衙大堂門口裡八層外八層地擠滿了男女老少,各色人等,可真說得上是人山人海,縣城裡的人家已是關門空巷。

陸稼書一升堂,當值的衢役喊了一聲:“帶刁氏——”

刁氏立刻間被帶到了大堂之上。她剛脆下,陸稼書把驚堂木重重地一拍:“刁氏,看來不用重刑,你是不會從實招供的!來人呀,大刑伺候!”

眾衙役答應了一聲,一齊走上前去就要動手行刑。這時節刁氏連聲說,“求老爺恩典,賤婦願招!”

陸稼書扳著面孔:“那就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你可知道,‘人心似鐵,官法如爐’,倘有半句虛言,本縣定然嚴懲不貸!”

刁氏說,“賤婦不敢欺騙大老爺。”

“周蘭肖是不是被你這繼母所害?”

“是被賤婦所害。”

“你把周蘭肖的屍骨放在何處?”

“賤婦趁黑夜無人之機,把她的屍體投入河裡讓水漂走了。”

陸稼書又是重重地連聲拍著驚堂木: “好一個可惡的刁氏!身為繼母,不思扶助,反而竟敢暗害無辜,真是傷天害理!實屬十惡不赦,罪不容誅! 來人呀,讓她在供詞上畫抑具結!本縣要向上呈報,將刁氏凌遲處死!”

師爺讓刁氏在供詞上畫押具結之後, 衙役用重枷大鎖將刁氏押下堂去,投入死牢去了。

觀看審案的眾百姓有的痛罵刁氏滅絕人性,喪盡天良;有的嘆息一條槍老漢命苦無依; 多數人都在盛讚陸稼書辦案英明,知府審不出的案子,不到半個時辰,不施刑,不拷打,刁氏就招供了。 眾人議論紛紛地各自散去了。

民間故事:智斷無頭姦殺案

退堂之後,刑名師爺拿著刁氏畫押具結的供紙,對陸稼書說:“老爺, 要不要馬上把案情呈報知府大人?”

“不,過幾日再說。”

刑名師爺說:“知府大人還等著要回報呢?”

陸稼書接過供紙,對師爺說:“人命關天, 豈可兒戲?本縣還要再推敲推敲此案。本縣這幾日身子不爽歇息幾天,知府那裡催要回報, 也只好請他在等待些時日了。”

師爺見陸稼書這樣說,只好退了出去。

陸稼書對夫人和陸清說:“我要到鄉下訪察兇手去了,你們對外只說我染病在身,不能洩密, 縣衙裡來人,一概不見,有人打官司告狀,讓他過些天再來。”

夫人問他:“老爺到哪兒去訪察?”

“我先去三聖院到裡雙店這條路上轉轉看看 ,再作道理。”

陸清忙問:“老爺,要不要備驢?”

“不備驢。”

“那我得陪伴老爺去了?”

“不用。”

夫人問道:“老爺,你不騎驢去,下步攆著走,這圖的什麼呀?”

“只圖個人們認識不得;騎上毛驢,我這‘毛驢縣官’的名聲大了,會要打草驚蛇的,於訪案不利。”

於是,陸稼書裝扮成一個算命先生的模樣,手執一個寫有“鐵口扭乾坤,逢凶化吉祥”的幌子,暗暗離開縣衙上路去了。

從三聖院村到裡雙店,兩村相隔十多里路,可是隻有小路一條。這時早已是赤地無遮蓋的初冬季節了。就在這兩村中間,有一處磚窯。眼下,坯燒完,磚賣盡,停了營生。這窯是裡雙店一個外號叫“窯黑子”的開的。因為他姓姚,又燒窯賣磚,所以鄉親們送了他一個“窯黑子”的諢號。

路正巧從磚窯前不遠處透過,陸稼書心想:看來,周蘭肖十有八九是在這兒遭劫被害了。拾頭看看,紅日西沉,天近黃昏,陸稼書決定就在這磚瓦窯裡借宿,也好探個虛實,聽聽口風。

陸稼書主意拿定,便徑直朝窯房門口走去。來到窯房門前,他打問一聲:“借光,請問這兒離正定府還有多少里程?”

窯主窯黑子聽得有生人問路,便從密房裡走了出來,他看了看陸稼書,又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遠著呢,不騎馬,不坐車的,就是走一夜,怕你也趕不到的。”

陸稼書一臉難色:“哎喲喲!我的老天爺,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可怎麼辦呀?”

窯黑子問:“你是幹什麼的?”

陸稼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窯黑子,只見他有三十多歲年紀,五短身材,滿臉橫肉,一身汗垢,單憑這模樣也看得出並非善良之輩。

陸稼書把幌子一亮:“算卦相面,觀宅院,看墳塋,知風水,懂五行。占卜能知天下事,察顏可以告前程。”

窯黑子聽得陸稼書這一大套話,有些動心:“原來你是個算卦看風水的先生。聽口音你像是外地人吧?”

陸稼書順嘴如干鍋爆豆般地說:“家住蘇杭,遠在南澤,雲遊四海,鐵嘴一張。”

窯黑子嘿嘿一笑:“果然你是個外鄉人呀,怪不得語音生,難怪!難怪!”

陸稼書繼續說道:“上沒爹孃,下少妻房,孤人孤行,膽量無量。身無寸金,心有千方,聽我言者,可訴衷腸。分難解憂,一了百當,逢凶化吉,遇難裡祥。若問前程,我知升降,若問禍福,我知端詳。誰雲天機,不可洩露?我料前後,瞭如指掌!”

窯黑子聽陸稼書表白得如同神仙一般,他可來了精神,說:“你這口氣不小,莫非你能同姜子牙、劉伯溫相比不成?”

“那姜子牙、劉伯溫不也是人嗎?”

“可人家是大官兒,保佐帝王,當宰相的,做軍師的!”

“想當初,那姜子牙也賣過面,劉伯溫也賴過店。”

窯黑子聽了一愣,他倒聽人說過“姜子牙賣面,時運不濟”的傳說,這‘劉伯溫賴店’ 他就沒聽說過是什麼故事了,就問:“先生, 什麼叫‘劉伯溫賴店’?講給俺聽聽。”

“劉伯溫沒有發跡之前,家裡窮得叮噹響。有一回他出門住了店,第二天起來,因為付不出店錢,便撒賴說沒有住人家的店房過夜宿身,這就叫作 ‘劉伯溫賴店‘。”

“劉伯溫還真有過這麼檔子醜事兒?”

“那是當然。”

窯黑子說:“越是貧苦人,越有大造化呀。”

陸稼書說:“對!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俺這算命先生,今日也要學劉伯溫,在你這裡求宿過夜了,等到俺日後發了跡,少不了要給你好處!”

窯黑子樂得直說:“哪裡話!哪裡話! 俺正愁一個人孤單單的,連個作伴兒的也沒有呢。”

“不白住你的窯房,我有一葫蘆好酒!”

“俺剛喝完了酒,可還留有好菜! 更不白喝你的好酒,還要請先生給俺算算命,相相面。”

陸稼書一笑:“那還不是張口就來嗎? 好說,好說。”

就這樣,陸稼書住進了窯黑子的窯房。

這時節已經到了掌燈時分,窯黑子點上了燈。 陸稼書朝窯房裡四下一看,故意地直皺眉頭。 這舉動被窯黑子看到了,他隨口問:“先生, 你為什麼直聳鼻子皺眉頭?”

陸稼書假意說:“沒什麼,沒什麼。”

這窯房低矮,陰暗,潮溼,沒有盤炕,只是用柴草鋪地,當床做炕,陸稼書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住這樣的房屋!他從身上解下酒葫蘆,窯黑子擺上那張小木桌,取出一包鹹驢肉,兩個人可就在豆油燈下對飲起來了。因為這窯房是“乾打壘”, 牆泥抹得也不嚴實,一股股冷風吹進來,那豆油燈一明一暗,忽閃忽閃的,兩個人就像在魔洞鬼窯中喝酒一樣,真使人感到陰森可怕!

窯黑子邊喝邊問:“請問先生,今個兒從哪兒來?”

“靈壽城裡。”

“你從靈壽城裡來的?”

“正是。本來我前幾天就想離開靈壽縣城,只是為了看縣官審案,這才晚離開了三五天。”

一提看審案,姚黑子的臉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故意問:“看縣官審案?審的什麼案?”

“後孃害女案。”

“那縣官審出來了沒有?”

“審出來了。”

聽陸稼書說“審出來了”四個字,窯黑子喜形於色,他緊緊地追問:“縣官是怎麼審的?這後孃是怎麼招的?”

陸稼書說:“縣官既沒行刑拷打,也沒嚴詞逼供,那當繼母的一上大堂,就供認自己暗害了繼女,把那閨女的屍首扔到河裡讓水漂走了。

窯黑子暗暗慶幸,大口地連喝了幾杯酒說:“先生,你不知道,這靈壽縣的縣官,名叫陸隴其,當地老百姓稱他為‘陸公’,像敬奉關公那樣敬重他!他是個清官,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是有名的‘毛驢縣官’呀。別看俺不是靈壽縣人,可他的名聲超過了縣界呀。”

陸稼書冷笑了一聲說:“你說陸隴其清正廉明,把他誇得像包公再世,可是據我推算,他經手審的這宗後孃害女案,並非真情,實是錯判錯案,那真正的殺人兇犯,卻被撇在一旁,逍遙法外,真是又一出《竇娥冤》呀。”

這一席話,直把個窯黑子唬得臉色大變,肝膽生寒。他停住了手中酒杯急急地問:“先生,你推斷得出那真兇手是誰嗎?”

陸稼書故意把頭一搖,說:“常言道:“‘冤有道,債有主’,即使閻羅王掌有生死薄,那小鬼還有捉錯人的時候,我推算得再靈再準,也報不出姓名來呀。”

密黑子一聽這話,心裡又像是平靜了許多,他對陸稼書說:“先生既然知道陸隴其是錯審錯判了案子,為什麼不前去告發呢?”

“事不關己,棒不打腿,我一個外鄉人,何苦無事生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呀,又何況那縣官倘要我拿出證據來,我又如何辦得到?來來來,少談論這些,快喝酒!”說罷,陸稼書舉杯在手,連飲了三杯!

窯黑子顯得更輕鬆了,他說:“先生,你說的對,出門在外,四海為家,少惹是非為妙呀,常言說得冤家宜解不宜結。”

“對對對!”陸稼書故意裝扮得同意窯黑子的說法,接著又問:“你怎麼對這件案子這麼感興趣呀?”

“俺家也是前邊的裡雙店村。周蘭肖的後孃,住的和俺是隔道鄰呀。”

“這麼說,你對她後孃的為人最清楚不過了?”

“那是自然。”

“她後孃為人怎麼樣?”

“壞事做絕,無所不幹,有名的破娘們兒。”

“他男人呢?”

“硬蓋的王八當不起家。”

酒越喝越多,話越說越多。酒後吐真言嘛,容黑子喝的有些醉了,他對陸稼書說:“先生,你給我相相面,看看我近些日子裡可有什麼兇吉禍福。”

透過兩個時辰的接觸交談,陸稼書早看出窯黑子心中有鬼,六神不安,他對窯黑子說:“要我相面不難,我這個人是直話直說,不知你怕不怕我不避忌諱?”

窯黑子喝得舌頭根子都發直了,瞪著一對發紅的眼睛說:“先生儘管有話直說,我光棍一條,什麼也不怕!”

陸稼書說:“我進你這窯房時,就感到有冤魂纏繞,不出三天,你將有殺身大禍臨頭!”

“你……你說什麼……什麼?!”

窯黑子聽完陸稼書這一句話,直驚得酒醒了一大半!他望著陸稼書發瘋般問:“先生,你不是同俺開玩笑吧?”

陸稼書注視著窯黑子的臉,雙眼皮連眨都不眨一下地盯著窯黑子說:“看你這額頭之上,三條橫紋兒,正中那道橫紋兒最深,如同刀砍斧剁一般!這叫‘王字紋兒,《麻衣相》書有云,額呈‘王’字紋兒者,‘當中一條最深,是亡頭之兆,三日之內,必有大禍臨身。我看相術已有數十個年頭,怎能相錯?你我邂逅相遇,萍水之逢,又豈能有兒戲之言?”

“請問先生,這凶兆有沒有解?”

陸稼書哈哈大笑著又拿起那幌子一亮說:“倘若無解,我又何必自我標榜‘鐵口扭乾坤’!不過,據我看來,你是由冤而飛來的橫禍,這隻有你心裡清楚,倘道不出原委,我又怎能施解救之術,解脫之法?”

窯黑子說:“有什麼冤才會有這亡頭紋兒哩?”

陸稼書盯著窯黑子的臉,一一道來:“諸如:圖財害命,先奸後殺,暗害無辜,殺父母,弒君王,謀反叛,等等,都會呈此凶兆。”

窯黑子說:“我父母不是我殺死的。”

陸稼書說:“那麼凶兆不出在這一條。”

窯黑子又說:“俺一個老百姓,既不想做朝廷,更不會弒君王。”

“那麼這凶兆不出在謀反叛上。”

“我沒有圖財害命,暗算無辜。”

“那麼凶兆也不出在這一條上。”

“俺……俺……”

見窯黑子吞吞吐吐起來,陸稼書說:“你快往下說呀?”

“俺就是缺個媳婦……”

陸稼書把手一拍:“凶兆就出在這上面!我不再往下問了,你只要聽我的話,就可以免去殺身亡頭之禍:三日之內不出此屋,在埋葬死者之處插一靈頭幡,最好是有一件死者的衣物,穿在你身上,這樣殺身亡頭之禍就解了,神不知,鬼不覺。”

窯黑子聽完陸稼書說的,如同遇到大赦,從木籠囚車裡被解救出來一般,一撩自己的衣裳:“先生!俺算服了,您真是神人!”

陸稼書一看,他真沒有想到,窯黑子身上竟穿著一件女人緊身褂子!陸稼書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更料定周蘭肖是窯黑子所害無疑了。

他對窯黑子說:“這就好了,可保你死裡逃生!”

窯黑子一臉喜色,兩個人又喝起酒來,直喝到酒乾菜淨,這才睡下了。

四更天時分,陸稼書起身對窯黑子說:“我要早起趕路了,別忘了我囑咐你的話兒。”

窯黑子說:“先生!俺聽你的,糊一個靈頭幡插上去,三天不出這房門,就是俄死渴死,也不離開這兒一步!”

陸稼書說:“好好。此乃天機,除了你我,不可洩露。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陸稼書繞了一段路,破曉時分趕回了縣衙。

夫人見了,就問:“老爺,你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

“夫人不必多問。”

陸稼書馬上起草了一件公文,差人飛馬向正定知府呈報,定下日期,請知府同來靈壽會審刁氏謀害繼女案。隨後,他又發籤讓衙役去鎖窯黑子,並暗暗叮囑心腹衙役,見有插看靈頭幡之地,要留下人看守,馬上回報。

師爺問:“老爺,擒拿窯黑子,要不要先稟報知府大人?”

“不稟報。為什麼要先向知府稟報?”

“裡雙店不歸咱靈壽縣管,抓那裡的人犯,知府大人要是怪罪下來呢?”

陸稼書哈哈一笑:“他既然把刁氏害女案推給本縣來審,本縣就可以自行主張了。”

當天,衙役將窯黑子重枷大鎖押到了縣衙,陸稼書讓師爺傳命先把窯黑子打入死牢收監暫押起來。

心腹衙役向陸稼書報告說:“老爺,果然不出您之所料,在窯道之內,真插有一個靈頭幡。”

陸稼書傳命師爺說:“你帶仵作和衙役,同本縣一同去窯上。”

於是,陸稼書帶著一干人等,不多時來到窯黑子窯上。在那插有靈頭幡的窯道之內,衙役們揮鍁動鎬地發掘起來,不一會兒,果然掘出一具女屍,看年齡同被害的周蘭肖年紀相仿。陸稼書一邊讓仵作驗屍,一邊命衙役去傳一條槍和周振朋前來認看,被害者可是他們的親人?

仵作驗屍之後,向陸稼書報告:“老爺,這死者是被那兇手用雙手掐卡致死,死後姦屍。”

剛聽過仵作的驗屍報告,一條槍老漢同周振朋一同趕到了,他倆走上前去一看,被害人正是周蘭肖,兩人立刻痛哭了起來。

陸稼書告誡眾人對此案的破獲不許張揚和走漏風聲,如有洩露,定要嚴懲不貸。陸稼書還吩附周振朋翁婿二人準備棺材,將周蘭肖成殮起來。

再說正定知府接到了陸稼書呈送的公文,便同幕僚商量了起來:陸隴其要本府去靈壽會審刁氏害女案,你說,本府是去好還是不去好?”

幕僚說:“大人,當然是去好!看來,陸稼書已審出了刁氏害女案要定罪了,大人去了,也好表明府臺的英明,果斷,為何不去?”

知府聽了幕僚的話,連聲說道:“好,好,好!”

到了會審的這天,靈壽城裡人山人海,也數不清有多少人來看審案的。知府知縣同審一案,還是很少見的事情!所以驚動了方圓二三十里的村村莊莊,人們一大早就趕來看熱鬧,瞧稀罕了。

時刻已到,只聽得衙役們一聲傳呼:“帶刁氏——!”那刁氏披枷帶鎖地被帶到公堂上來。刁氏剛剛跪伏在大堂之上,陸稼書便問知府:“大人,是府臺先審,還是卑職先審?”

知府說:“請陸大人先審吧。”

陸稼書聽了,轉過頭去喝令衙役:“開鎖去枷,當堂釋放!”

成千上萬的百姓聽了,立刻像捅了馬蜂窩一般,人們轟動了,男女老少互相探詢:“怎麼回事?陸公為什麼把刁氏無罪釋放了?”

知府和同來的幕僚聽了陸稼書的宣判,先是一愣,剛要問這是為什麼,就聽得陸稼書下令:“帶凶犯!”

衙役們又是一陣傳喚:“帶凶犯——!”

呼聲未落,只見那窯黑子身帶鐐銬,叮令噹啷地被帶進了大堂來。

窯黑子一跪倒,便高聲呼喊:“青天大老爺,小人犯了什麼王法?冤枉呀,冤枉!”

陸稼書厲聲喝道:“胡說!抬頭,你看看我是哪個?”

那窯黑子抬頭往公堂上一瞅,立刻間像是被抽了筋,渾身篩糠,癱了下去。

師爺在一旁道:“還不快快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窯黑子萬萬沒有想到,那晚同他一塊喝酒相面的算命先生,竟是知縣陸稼書裝扮成去訪察的!怪不得他斷言:“不出三天就有大禍臨頭”呢。窯黑子自知抵賴不過,於是便一一招供了出來。

民間故事:智斷無頭姦殺案

那日因蘭肖去裡雙店為爹爹送棉衣,路過窯黑子窯前,窯黑子老遠就看到有個婦人走來,乘四野無人之時,淫心驟起,便走上前去攔劫,萬沒想到,來到跟前,原來是同村的周蘭肖。他不便下手,便推說自己的衣服破了,請周蘭肖代縫幾針。周蘭肖以為窯黑子是隔道鄰居,推辭不掉,信以為真,便到窯房之內。

這時窯黑子獸性發作,要行非禮,周蘭肖寧死不從,高聲呼救。便被窯黑子雙手掐著脖子,給活活卡死了。周蘭肖一死,窯黑子淫心不散,便扒了周蘭肖的衣褲姦屍。

事後,他乘無人之機,便在窯道上刨了一個深坑,將周蘭肖掩埋了。後來,他聽說周蘭肖的後孃刁氏被知府拘審,自以為有了替死鬼,他可以逃出法網了。萬萬沒有想到,陸稼書私訪此案,宿到了他的窯房,把案情摸了個一清二楚三熟,並施計讓他供出了掩埋周蘭肖的地方,暴露了贓物贓證,使得他縱有千變萬化的本事,也無法逃脫殺頭之罪了。

來圍觀審案的老百姓聽了窯黑子的口供,又轟動起來了,一是齊聲詛咒窯黑子死有餘辜,該殺;二是讚頌陸稼書便衣私訪,足智多謀,既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屈枉像刁氏這樣的一個劣者,真是有法有方!清如水,明似鏡的清官呵!

那正定知府和幕僚親耳聽到,親眼見到陸稼書訪察出了真贓實犯,早已羞臊難當,無地自容了,他們慌慌張張地在窯黑子的供詞上批了“按律處死”四字,也顧不得臉面和體統了,急匆匆地動身返回正定府去。

陸稼書當眾判處窯黑子死刑。又判處沒收窯黑子的家產,歸一條槍老漢所有,以為養老送終之費。那刁氏當眾對天盟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報陸公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