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師的作品被翻譯成52種語言,劉慈欣都是他的“迷弟”

波蘭,一個命途多舛的國度,但卻有一股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在那裡,盛產了許多敢於革新的文化先鋒。

諸如音樂家肖邦、文豪亨利·顯克維奇、女詩人維斯瓦娃·辛波絲卡、電影大師基耶斯洛夫斯基和安傑伊·瓦依達,而在科幻界,那裡也誕生了一顆閃耀世界的星辰——斯坦尼斯拉夫·萊姆。

首先,斯坦尼斯拉夫·萊姆是誰?世界上用非英語寫作的科幻小說家中,此人名頭最響。

萊姆作為波蘭國寶級作家,他的作品被翻譯成52種語言,暢銷4000萬冊,是無數科幻迷奉若神明的科幻文學大師,劉慈欣也是萊姆的“迷弟”。有趣的是,小行星“3836 Lem”正是以萊姆命名。

這位大師的作品被翻譯成52種語言,劉慈欣都是他的“迷弟”

斯坦尼斯拉夫·萊姆(1921年9月21日-2006年3月27日)

劉慈欣說萊姆的作品對人和宇宙的關係有著更深刻的描述,與美國的科幻小說相比,萊姆的作品在文學上更為精緻,有更為深遠的意境,也給人帶來更多的回味和思考。

“沒把自己當作一位科幻作家”

萊姆在波蘭利沃夫一個富裕的醫生家庭長大,父母對他十分寵愛,尤其願意在教育和讀書上為他付出。高中時,萊姆的智力測驗顯示他的智商超過180,是整個波蘭南部最聰明的孩子。

在整個20世紀,波蘭先後經歷了蘇波戰爭、納粹閃襲、蘇聯干涉內政以及冷戰等浩劫,領土被數度瓜分,特殊的地理位置使波蘭始終被裹挾在政治摩擦的中心。

二戰期間,萊姆當過汽車技工,參加過地下抵抗運動,還用一張假身份證保住了自己家人的性命。他的許多朋友于1942年被送到了納粹德國在波蘭貝烏熱茨建造的毒氣室。

成長於這片土地的作家往往對意識形態和集權政治有著深刻思考,萊姆自然也不例外。“二戰”改變了萊姆的人生,也徹底改變了他的心理軌跡。

在事後的回憶中,萊姆承認自己養成了在理性推演和幻想中寫作而逃避現實的習慣,他認為自己早期的科幻小說都是在“擺脫戰爭記憶的重量——像排膿一樣排出它們”。

這位大師的作品被翻譯成52種語言,劉慈欣都是他的“迷弟”

他稱自己是吉卜林筆下“獨來獨往的貓”,相比於同代人,萊姆的不同甚至另類之處最讓人著迷。

雖然是東歐出身,但萊姆並不完全像前蘇聯那一批科幻大師一般,來自於純粹“硬理工科”的技術背景,事實上,他對詩歌和文學的瞭解很深,這些也成為他科幻創作生髮的土壤。

萊姆博覽群書,自認文學上受到了塞萬提斯、斯威夫特、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響,但對他影響更深的是羅素和維特根斯坦的哲學思想。

在他不同作品中,可以看到奧威爾式的辛辣隱喻、阿瑟·克拉克式的恢弘壯麗、柯南·道爾式的懸疑營造、阿西莫夫式的神奇反轉以及卡夫卡式的荒誕虛無。

他的文字有時凝重,有時詼諧,有時又靈動。創作主題也包羅永珍,從自由意志到潛意識,從宗教到技術奇點,從人工智慧到文明碰撞……

萊姆創作流派也多,囊括了現實主義小說、經典科幻、哥特式科幻、傳統文學與哲學論文交融、奇幻犯罪小說、科學哲學和未來學論文等,美國《紐約客》雜誌據此評價他作品遠超所在流派。

對科學和哲學元命題的思考、對人類和人工智慧未來問題的探索,構成萊姆創作的原驅動力。

這位大師的作品被翻譯成52種語言,劉慈欣都是他的“迷弟”

萊姆手繪稿 駝背機器人

在他的理解中,科幻要像真正的哲學那樣,始自“對於未知事物的真正好奇心,而不僅是一種簡單的娛樂或作家語言藝術的展示”。並且,科幻具有超越一般個體的思想境界,不拘於單數的命運,而是將“人類物種”或“理性生物物種”作為一個整體在各種極端情況下進行考察,揭示人類的意義,換言之就是“關注作為整體的人類的命運”。

除了眾多虛構類作品,他還就人與機器的關係進行大量哲學論述,發表備受爭議的文學評論,評論不存在的書,創立虛構敘事隨機理論,開拓實驗性推理小說,著作涉及人工智慧、控制論、宇宙學、基因工程、博弈論、社會學和演化論。

萊姆的作品儼然一幅科學、哲學、文學交相輝映的維恩圖。

從 1983年開始,萊姆就進入了諾貝爾文學獎候選名單,接連幾年屢獲提名,卻從來沒有真正獲獎。

經過歷史檔案逐漸開放後才發現,原來是因為當時有人向評委暗地裡打小報告,“說他是寫科幻小說的”。

事實上,萊姆本人也是明確拒絕“科幻作家”標籤的。

萊姆獲獎無數,卻很少現身頒獎禮,而是要求把獎品運到他在克拉科夫的家,然後把它們扔進櫥櫃,繼續寫作。

一個理性主義者對現實的關照

科幻之於萊姆,不是科學與想象力的勾兌,他放棄了作為型別與題材的科幻,而是將科幻視作方法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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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姆和他的愛犬

萊姆少年時便讀過威爾斯和斯特普頓的科幻,當他接觸到美國“黃金時代”科幻時,為品質的跌落深感失望。

他不無嚴肅地批判了20世紀上半葉以來依賴奇幻想象的所謂大眾科幻讀物,指出其中技術的無知、文學的笨拙和社會學上的天真。

萊姆曾稱,一些科幻文學不願正視的是,人類至今無法理解的無窮大與無窮小的世界,人雖能思考,但在浩瀚宇宙中僅如漂泊的星辰一般,反倒是創造了一個虛假的“馴化宇宙”。

在萊姆看來,當時的主流科幻,尤其是美國科幻,僅是將人文主義道德觀的一隅之說搬到廣袤無垠的時空中,恣意按照人類善惡觀來想象、推演和呈現地外潛在文明。

實際上,萊姆一直想在其作品中體現人類認知與溝通的禁區,《索拉里斯星》便是一次嘗試。

他抨擊西方科幻,寧願自己失去美國科幻作家協會榮譽會員的身份。後來,發生在萊姆與他作品影視化的矛盾,幾乎是出乎人們預料的矛盾。

1972年,蘇聯導演塔可夫斯基以萊姆的著作《索拉里斯星》為藍本改編的電影《飛向太空》,獲得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大獎,這一獎項也帶著這本書飛向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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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可夫斯基版《飛向太空》劇照

但萊姆對塔可夫斯基的改編十分不滿。鏡頭對準主人公凱爾文內心的掙扎,萊姆稱其為一部關於主角因教唆女友自殺而悔恨不已的太空版《罪與罰》。

三十年以後的 2002年,萊姆對於美國導演史蒂文·索德伯格改編的《索拉里斯星》感到更加無語。在好萊塢語境邏輯下,為什麼關於外太空的想象要讓位給超時空愛情敘事和影星魅力營銷?

萊姆直言:“書名是《索拉里斯星》,不是《太空情事》”。

萊姆不止一次地表達過自己這部小說的主題和目的,它意在探討非人類境況而不是在太空尋找人類自身。萊姆要揭示的是,如同麥爾維爾的《白鯨》,它不是一個貪婪的船長渴望捕獲白鯨的故事,而是意在揭示人與自然的對立關係。

同樣,儘管該小說確實涉及了愛情,《索拉里斯星》的主題卻不是外太空的悲劇愛情故事,萊姆希望的是既非人類的也非類人的異族在太空中與人類不期而遇的情景。

不難看出,科幻在萊姆的創作中是具有敘事形式的哲學思維實驗,透過嚴格可信的描述對未來科學可能創下的奇蹟進行超越於個人命運的思考。

萊姆在作品中對人類未來也做出了大量超越於科幻之外的預言。他的作品,總能夠猜想到在不久的將來,等待人類的是什麼。這或許是他的作品值得一再回味的原因。

這位大師的作品被翻譯成52種語言,劉慈欣都是他的“迷弟”

萊姆作品裡的插畫

許多作品儘管寫作於幾十年前,但在今時今日依然能凸顯出它們的時代前瞻性。

早在70年前,他就預言了網際網路、搜尋引擎、虛擬現實和3D列印的出現,直言人類將遭遇人工智慧和資訊爆炸的挑戰:“我感興趣的是整個人類的命運,而不是個體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