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名牌,委羅內塞打磨標誌性銀灰;講排場,神聖飯局塞入歐洲權貴

加委羅內塞《迦納的婚宴》那份嘉賓名單,流傳有多個版本。

幾乎當時所有歐洲最有權勢的人,均有可能出現於小委的飯局中,但如果你按照同一時期各位大師為這些大人物近距離完成的肖像比照,似乎並不能對號入座。

都是誰?誰吃了這頓飯?

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那麼重要,委羅內塞的畫作完全不能作為一段歷史去看,他只是負責製造氣氛——為宗教禁錮中的嚴肅題材裡增添些世俗的歡娛,讓那些被投餵的群眾更容易理解教義,便於他們在日常生活吃喝拉撒睡的時候,也能感受到信仰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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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浮宮展廳中陳列的《迦拿的婚宴》 趙青川 攝

壹 委羅內塞的標誌性招牌

上回說到委羅內塞在1563年,為聖喬治-馬焦雷 (San Giorgio Maggiore Church)教堂完成了畫幅接近70平米的大型油畫——《迦拿的婚宴》,他“放肆”地將自己和提香、丁託列託放置在畫面最前邊的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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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浮宮展廳裡《迦拿的婚宴》中心構圖與佈局

其中右側穿著華麗外套的丁託列託,左手端著一杯葡萄酒,用一種極為優雅的姿態(醉態)觀察著酒的色澤,也似乎正在與後邊的人物交談;

在耶穌和聖母所坐主座的正前方,提香演奏著大提琴,小委本人則拉著一把中提琴,旁邊還有一人湊過來在他耳邊說些什麼。主要的餐桌呈倒U字型,將他們這個小樂隊、以及正在倒酒的雜役、負責表演逗樂的侏儒、寵物狗和鸚鵡等等包圍在其中。

就構圖來說,這幅鉅作完全不像他十年前初闖威尼斯時,留下總督府的天頂上,或者留在聖塞巴斯蒂亞諾教堂(San Sebastiano)上那一系列以斯帖的歷史系列天頂畫,那些透過透視、特殊仰視角度所帶來的視覺特效消失了。

比如以下這幅總督府天頂畫——《朱諾(對應為希臘神話中的天后赫拉)將禮品撒給威尼斯》(Giunone Versa I Doni Su Venez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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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諾將禮品撒給威尼斯 1553—1554 年

在《迦拿的婚宴》中,他為觀眾安排了一種遵循古典原則、平行而對稱的視線來欣賞這場熱熱鬧鬧的婚宴,就像半個多世紀前達芬奇所作的那幅《最後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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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拿的婚宴》(The Marriage at Cana)

與達芬奇不同的是,委羅內塞畫作體現了他所生活的威尼斯特有的,經過海水折射出的充沛的光線與豐富的色彩,雖然光線強烈,色彩豔麗,但均統一在一種銀灰色的、清透的戶外光之中。

他將幾種明亮的顏色混合後,產生一種明淨的色調,再使用“透明覆色”畫法,給觀眾帶來一種深邃含蓄,同時也豐富細膩的視覺效果,這種極富裝飾性的銀灰色調子,也成為了他的標誌性招牌。

比較一下在1567年左右,他為其僱主、紅衣主教達尼埃萊·巴爾巴羅(Daniele Barbaro 1514-1570)所作的這幅肖像,我們可以看出這一時期的小委正在探索並形成自己獨特油畫技法。

他與提香所獨創的“提香紅”、或者“提香金”有明顯的不同,提香常常用暖棕色和紅色表現陰影和暗調,使用奔放、疏闊的筆觸來塗抹顏色(有關提香的技法,可參閱第八十三篇文章《高潮的落幕:提香畫作中那些惹不起的神仙姐姐與宗教改革之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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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主教達尼埃萊·巴爾巴羅肖像 區域性 委羅內塞 1567年

而在委羅內塞的畫作中,將威尼斯畫派對光與色的運用達到了一種“極奢”的程度。正是因為運用上述的方式,讓畫面看上去更含蓄和精緻,即使在畫面的暗部,其層次變化也非常豐富和微妙。

我們再來看看他在更早期為維琴察伯爵伊塞波·達·波爾圖( Iseppo da Porto)和他的兒子萊奧尼達(Leonida)所作的肖像草圖和成稿,可以一窺其創作過程,以及他這種技法的演進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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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羅內塞為維琴察伯爵伊塞波·達·波爾圖父子所作的草圖

伊塞波·達·波爾圖出身於維琴察的名門望族,1532年被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Carles V,1500-1558)任命為伯爵和騎士。委羅內塞完成這組幅肖像時大約在1551-52年,這時的他還沒有定居威尼斯,屬於他職業生涯的早期作品。

不光在技法上,在構圖方面和對人物的塑造方面也與提香的畫風有所不同,他筆下的維琴察伯爵伊塞波·達·波爾圖的威嚴與兒子的調皮相對比,捕捉了這對父親在生活場景的中的瞬間,相比提香所作的那些正坐禁危大人物的肖像畫,委羅內塞的人物更加自然,呈現出另一類現實主義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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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羅內塞《Iseppo da Porto伯爵與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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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羅內塞《Livia da Porto Thiene伯爵夫人和女兒》

如今這幅畫作與委羅內塞所作的另一幅伯爵夫人與女兒的肖像畫,共同放置於安德烈·帕拉迪奧所設計的宮殿內的一個房間內。

這對母女的姿態和神情也與父子類似,天真無邪,可愛之極。委羅內塞也展示了他對於服飾中毛皮與絲綢,不同質地精心刻畫的功底。

貳 委羅內塞的排場

與達芬奇——提香們所留下的典範相比,更為不同的是,委羅內塞用了眾多的世俗的人物來烘托主題,加入自己(或者是僱主)對宗教題材的主觀理解。

相比達芬奇僅留下過一幅“晚餐”,委羅內塞在這段時間可以說是“盛宴不斷”,他“晚餐”規模更大、更豪華,而且數量不少——他至少留下過十多幅類似的豪華宴會場景。

《迦拿的婚宴》整幅畫面下部二分之一,都擠滿了參加宴會的各色人物,上部則是豪華的柯林斯柱式支撐的古典建築物,和遠處的一座鐘樓,他似乎嫌這還不夠熱鬧,又在天空中添加了兩排飛翔的鳥,科林斯柱子邊上,也畫了幾位抱著柱子看熱鬧的群眾,建築的頂部,他也沒有放過,那兒還有一群趴在上邊看熱鬧的人。

這些坐在餐桌前,參加宴會的貴客之外,建築物的臺階之上,還有另一排圍觀的,或者籌備宴會的人員。而且,就在耶穌和聖母的頭頂上,二層露臺中央,是一位正拿著刀剁肉的廚子,也有人認為這是委羅內塞有意突出的畫作主旨——用被宰割的羔羊,暗示耶穌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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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拿的婚宴》區域性

在經典神聖的時刻,塞入眾多的群眾演員,一直是委羅內塞所追求“荒誕現實主義”的效果,就像上篇文章中我介紹過他在1559年前後所作的《以馬忤斯的晚餐》。

而在4年後這場狂歡的盛宴中,他一共塞入了130個人物!

在這些眾多的群眾演員中,除了醒目且容易辨認的威尼斯三大天王——提香、丁託列託、委羅內塞外,有人認為餐桌前的貴賓中,包括有英國女王瑪麗一世(1553-58年在位)、法王弗朗索瓦一世(1515-47年在位)、神聖羅馬帝國的馬克西米利安一世(1486-1520在位,其繼位者為查理五世)、以及當時奧斯曼土耳其的蘇萊曼一世(1520年—1566年在位)等當時最有影響力的“歐洲權貴”,當然其中也包括威尼斯的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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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總督安德烈亞。格里蒂肖像 提香1544-45年

畫面右側餐桌並排坐著的幾位教士,很可能是作品的贊助方,聖喬治-馬焦雷本篤修道會的教士。在左側餐桌的最前方,坐著新郎和新娘,此後依次是上述的各位大人物。

有關英王瑪麗一世,目前相對準確的本尊肖像,來自於她的御用畫家安託尼斯·莫爾(Anthonis Mor 1517-1577)以下這幅作於1554年的畫作。在介紹完這一波16世紀的樣式主義畫家後,我將重拾宗教改革的話題,繼續為大家介紹英格蘭此時的情況,圍繞這位瑪麗一世的故事,將是重點之一,這裡先借委羅內塞這幅畫作,請她提前亮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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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rait of Queen Mary I of England 1554年

有關法王弗朗索瓦一世,提香曾經留下過肖像,如果說小委在畫作中畫上他,倒也不算奇怪。

神羅的馬克西米利安一世,我們可以參考下丟勒在1521年完成的這幅肖像。同時提香本人也為他的繼任者查理五世以及菲利普王子,畫過多幅肖像,大家可參閱此前有關提香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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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香 弗朗索瓦一世肖像 153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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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勒 馬克西米利安一世肖像 1523年

至於奧斯曼土耳其的君主,威尼斯人也不應該感覺陌生。因為早在一個世紀前,當威尼斯畫壇還是喬凡尼—貝利尼的時代時,他的哥哥貞提爾·貝利尼就曾出使君士坦丁堡,為蘇丹穆罕默德二世(1432年3月30日—1481年5月3日)服務。

傳為委羅內塞的這幅穆罕默德二世像,就應是仿自貞提爾·貝利尼。也因此,委羅內塞獲得穆罕默德二世的孫子——蘇萊曼一世的肖像,也應該不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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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羅內塞(傳)穆罕默德二世肖像

委羅內塞這份嘉賓名單有著多種說法,以上各位雖然均有可能出現於委羅內塞的宴會中,但如果你按照各位大師為他們留下的肖像看,似乎並不能對號入座。據說在對這些權貴進行描繪時,委羅內塞請來了專業的戲劇演員,請他們穿上對應的服飾,也因此這些人物的肖像與本人相去甚遠,歷代學者對這些人物身份也難以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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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拿的婚宴》左側區域性

但我想,這其實並不重要,委羅內塞的畫作完全不能作為一段歷史畫作去看,他只是負責製造氣氛。

其中頭頂聖光、位於餐桌中心位置的耶穌和聖母是當仁不讓的主角,而其他的所有人物以及遠處面目模糊的群眾演員,雖然都被細緻地繪出,但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為了烘托氣氛,這些人物和他們所穿的五光十色的華麗織物、所用琳琅滿目的器皿和美食,一起營造出委羅內塞特有的任性和痛飲狂歡的奢靡場面。

這種歡娛的情緒也許和他個人的心情有關,這段時期他開始在威尼斯定居,畫名獲得了提香等人的肯定,他本人的生活也被一場接著一場的宴會所填滿。

兩年後,他娶了維羅納家鄉的恩師安東尼奧.巴迪勒的女兒——埃琳娜·巴迪勒,埃琳娜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和四個兒子。

委羅內塞可以說是保質保量地,履行了與聖喬治-馬焦雷 (San Giorgio Maggiore Church)教堂的修士所簽訂的合同。

2個多世紀後,這幅畫作被入侵義大利的拿破崙拆掉畫框,捲起來帶回了法國,此後便被收藏於盧浮宮。

熱鬧往往與麻煩相連。意氣風發的委羅內塞也不總是志得意滿,十年後,他這種用世俗性“放肆”並“任性”對神性的解讀方式,遭受了一次嚴重的質疑。

有關詳情,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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