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不是大忽悠——與李剛田先生商榷
感覺李先生的話沒說在理上，
殊不能讓人信服，
今特撰文商榷一二。
一、李剛田先生舉了傅山為座師袁繼鹹伏闕訟冤的事例來說明傅山是忽悠。李先生自己也說了，傅山先是“變賣家產”，然後“步行入京打官司告狀”，拋卻身家性命為自己的座師申冤，如果這也能說成是忽悠，這個忽悠的成本實在太大了！
我們知道的善於忽悠的人都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們精於算計，擅長以小博大，四兩撥千斤，以最小的投入獲得最大的回報。
傅山這種變賣家產冒著生命危險伸張正義的行為，怎麼能說成是忽悠？善於忽悠的人有那麼“笨”的嗎？
如果這也是忽悠，那麼勇救落水兒童也可以是忽悠了。
二、甲申清兵入關後，傅山確實沒選擇自殺。李先生此處的言論很像一個信奉理學的儒生，喋喋不休的問一個“失節”女子：“你怎麼不去死？”如果非要責人以必死的話，那麼牧羊的蘇武也可以說是忽悠，是謀略，因為他也沒死嘛。——而且還娶胡婦生子。明末清初的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等大家，也都是沒有死節，而是選擇了不合作的態度，難道也都是謀略，都是忽悠嗎？
忽悠的人，先是作假於前，後是得利於後。
如果傅山先是假裝隱逸以邀名，然後又出仕以取高官厚祿，你當然可以說他是忽悠。可傅山堅不與清廷合作，以布衣終身，怎麼忍心說他是忽悠。
三、此次“朱衣道人案”中，傅山的出獄不像李剛田先生說的那麼輕鬆。史載傅山“抗詞不屈，絕食數日，幾死”，經受了清廷的嚴刑拷打，中途還絕食九日，可謂是九死一生。
不知道李剛田先生是沒看到這段史料還是選擇性的忽略了。
其實李剛田先生自己的這段話就說不通：“試想，犯下『顛覆國家政權罪』或『叛國罪』，還能透過關係無罪釋放，這混世的能量絕非一般人可比。” 帝制時代，謀反的大罪，那個官員敢替嫌疑人說話？傅山的出獄最大的原因是宋謙已被斬，傅山堅不招供，清廷確實查無實據，而不是其他。
四、傅山在中醫學上的成就可是實打實的。《辭海·醫藥衛生分冊》共收錄中醫中藥學界重要人物71人，其中山西僅有一人，即傅山。主要作品有《傅氏女科》、《青囊秘訣》等。他把女科作為單獨一科加以研究分類，開創了歷史的先河。他的《傅青主女科》已經成為現代中西醫女科醫生案頭必備書籍之一。一個靠忽悠的人，遲早穿幫，怎麼能有神醫之稱，怎麼能對後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五、李剛田先生說傅山提出“四寧四勿”也是忽悠，為了得名。
善於忽悠的人言行不一，表裡不一，嘴上是道義心裡只有利益，嘴上是情懷心裡只有生意。
且不論傅山的“四寧四勿”的是非，傅山的書法完全是踐行他自己的書學思想，言行一致，表裡如一，若合符契。這怎麼能說他是忽悠？
六、李剛田先生的這一段在邏輯上明顯和前面指責傅山沒自殺盡節那段自相矛盾了。傅山應該死還是不死？他不死，會被說成是忽悠，是謀略；他死了，會被說成不是明智之舉。傅山太難了！
王鐸投降，李剛田先生說他“無可厚非”，傅山沒死節，就是“忽悠”，就是“謀略”。何其雙標！
七、李剛田先生有些話明顯是為了噴而噴。
傅山小時候與人比賽背書，這件小事居然被李剛田先生說成傅山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按這個邏輯，小學生們參加歌唱比賽，參加演講比賽等等，也是為了出風頭，也不是省油的燈了。
傅山鑿冰做冰燈，正可見他藝術家的天馬行空，奇思妙想，在李剛田先生眼裡，他也是為了出大名，也是忽悠。
總之在李剛田先生看來，傅山的各個領域，方方面面，莫不是忽悠。
明末清初的書法家，如果非要挑一個人來噴的話，董其昌可以噴，王鐸可以噴，邢侗可以噴。唯獨傅山，可噴之處真的不多，甚至在我看來，沒有。
魯迅先生說過：“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雖是等於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樑。”
傅山就是那種埋頭苦幹的人，拼命硬幹的人，為民請命的人，他是我們這個民族的脊樑。
傅山這一生，光明俊偉，至大至剛，其浩然之氣，耿耿大節，雖歷四百年而不泯。這不是李剛田先生輕飄飄的“忽悠”二字就能概括的。
李容止
2021年6月2日
李容止
，生於山東，客居京華。書法老師，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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