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胡雪岡先生——溫州圖書館的最佳讀者

溫圖的最佳讀者——憶胡雪岡先生

潘猛補

驚聞胡雪岡老先生於2022年2月13日仙逝，享年98歲，雖屬高壽而終，我聽後還甚覺悲傷，因為胡先生同溫州圖書館及我家二代人交往先後達七十多年之久。點點往事不禁浮現於腦中，然最終歸結於一句話——他不愧於溫州圖書館最佳讀者的稱號！

胡先生與溫州圖書館的關係，這還得從其夫人夏蘭英師母入職溫州市圖書館前身籀園圖書館說起。那是在1947年9月夏鼐先生回溫探親，透過梅冷生館長將侄女夏蘭英介紹到籀園圖書館工作。這樣胡師母與當時的籀園圖書館館員我的父母成了同事，關係很融洽，特別是與我母親的交往更是密切。胡先生由是也成了館裡的常客和忠實的讀者，故與我父親關係挺鐵，胡先生到我家挺勤，過年都有到我家拜年，我母親都問其師母近況。胡先生很客氣，從來沒讓我父母送出大門。他和我父親有談不完的話和事。記得有次對我父親說：你我都只有初中學歷，現在學術上有所成就，離不圖書館和圖書。胡先生之所以能在溫州師範學院就職，與他平時認真學習努力讀書分不開，早年他看遍了圖書館裡的中外現代文學作品。1957年，剛成立的溫州師範專科學校師資緊缺，向杭大救援，時杭大徐步奎（朔方）先生1954年在溫中任教時經常與胡先生爬山散步，交談中知先生學問，故云溫州不是有胡煥光對現代文學頗有研究嗎？認為其可勝任特予以推薦。時先生在溫州市教育局教研室工作，這樣就被調去做了大學現代文學的講師了。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圖書館是他堅實的後盾，圖書給他無窮的力量。

先生後來研究方問轉向古代文學、南戲研究，經常到我供職的古籍部查閱文獻，同我也成為忘年之交。先生特別欣賞我，記得胡先生經常跟我爸說： “你的代由阿猛傳下了，真好！真好！”特別是1997年戈悟覺先生調回溫州，發起編輯《甌越文化叢書》，胡先生作為戈先生的高中老師傾力幫助，叢書得以順利出版。胡先生時任副主編，特意推薦我為編委，並由我承擔編輯《溫州歷代文選》一書。這是我的第一本書，所以可以說先生是我學術道路上的恩人。先生在南戲研究方面成果斐然，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溫州市圖書館首屆讀者成果展上顯示了風采，成了溫州南戲研究的權威之一。

胡先生一生愛書如命，平時節衣縮食，堅持購書。當時八十年代初溫州新華書店設有內部發行科，專門為《社科新書目》徵訂的單點陣圖書館服務，而個人在此徵訂屈指可數，只有胡先生和章志誠先生等人。經過多年積累，先生藏書頗豐，特別在戲曲方面形成特色。1997年，溫州市圖書館陸續為溫籍知名學者設立贈書專櫃，有夏承燾、趙瑞蕻、唐湜等，胡先生見後就有捐贈自己的戲曲藏書意向，對此我自然樂見其成，於是就設立了“胡雪岡捐贈南戲圖書專櫃”，陳列其捐獻的一千七百冊藏書和先生的頭像。先生見後十分滿意。可是不久先生髮現其中一本《中國百科全書·戲曲卷》不翼而飛，先生對我說： “我知道是誰竊為己有。”當我正為自己的失職感到內疚時，先生又特購一冊補上，這更使我感到慚愧。

先生不僅專攻南戲，還曾投身《紅樓夢》研究。1997年由廣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紅樓回評本》這部書彙集了溫州好幾位紅學專家，如胡雪岡、金凡平、金品芳及北京紅樓夢研究所溫籍專家林冠夫諸先生參與，這是溫州紅學力量的一次成功組合。而金品芳先生是研究《紅樓夢》版本的，所以他收藏的《紅樓夢》版本齊全，特別是《紅樓夢學刊》從創刊號到2002年完整無缺，堪稱珍貴。當金品芳先生逝世不久，我父親怕金先生的藏書有散失之虞，就聯絡胡先生，以金先生老友的身份去動員家屬將這批藏書捐贈給市館收藏。對此胡先生十分支援，但考慮家屬剛失去親人，遽然提出有失唐突，暫按下不表，但先生一直關注等待著。過了五年後，至2007年8月，趁紅學家林冠夫先生來溫講座之機，胡先生就向金先生家屬轉達了我們的意願。不久，一個星期六的早上，我接到了胡先生的電話，金先生家屬同意將這批藏書無償捐獻溫州市圖書館，我聽後大喜過望，當即表示設金品芳捐贈專櫃予以紀念。第二天就與胡先生一道拜訪金先生遺孀徐老師，終於有了完滿結果，這離不開胡先生的努力牽線。

胡先生對市館的事總是那麼的熱心，為建立“南戲資料庫”提供大量的資料並擔任顧問。又如2010年市館承擔《溫州通史》編纂工程的日常事務，當召開有關會議，當時我們考慮到先生年事已高，沒有通知他與會，他就會打電話問詢，顯然他自覺視為圖書館的一員了。其實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曾為圖書館作出貢獻的讀者們。在2009年溫州市圖書館九十週年館慶的日子裡，市府負責人為胡雪岡先生等十位優秀讀者頒發了市圖新版讀者證，到溫州市圖書館百年館慶VCR中，記錄了先生的捐贈事蹟，我們又編輯出版《籀園受贈書目彙編》，書中登記著先生們的捐贈書目。先生雖已遠去，但作為溫州市圖書館最佳讀者和溫州文脈建構者，伴隨著他的贈書將永遠留在溫州市圖書館中。

2022年2月27日

（《溫州讀書報》2022年3月號，總298期，一版，責任編輯何 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