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散文:老家的香椿樹

鄉情散文:老家的香椿樹

鄉情散文:老家的香椿樹

文:張宗龍

小時候生活貧苦,大人們忙活了一冬的“肥年”能一直過到二月二,待那長了黑毛黃毛的油菜在二月二這天被全部吃完,接下來就是惱人的“春荒”了。詩人眼中的春天是浪漫的、文人眼中的春天是美麗的,但在我們小時候有限的感知裡,春天卻是難熬的。這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需要多種野菜配合才能填飽肚子。長在樹梢上的榆錢兒、開在枝幹上的楊樹花、綠在坡地裡的薺薺菜,都是我們解決溫飽的救命糧。幾場春雨下過、滿眼綠色掠過,我們這些半大小子們便開始施展自己的絕技,爬到高高的樹上擼榆錢、槐花、“古絲毛”、嫩柳葉,跑到遠遠的河邊採薺薺菜、挖七七芽、鏟馬蜂菜,總之,什麼能吃是逃不過我們這些孩子的眼睛的。

在這些有苦有甜、有鮮有嫩的葉和花之中,有一種樹葉是香的,那種香泌人心脾、讓人迷戀,聞著有淡淡的鮮香、吃著是濃濃的糯香,涼拌著吃那香味純正自然、熱炒著吃那香味鮮潤甘甜,它就是至今仍身價不菲的香椿芽。香椿芽現在仍是一種高檔的野菜,每到初春時節,城市裡的菜市場裡就會有它的倩影,被捆紮得整整齊齊,一小把一小把惹人憐愛。老家話說零割的肉不疼,香椿芽被拆開按朵賣,看似不貴,一小把四五朵只要10元錢,但要是論起斤來,其實它早賽過了很多肉類的價格。但它就是這麼任性,你要是捨不得買,過不幾天,就消失了蹤影,再見新鮮的就要到明年春天了。

小時候我們吃香椿芽全靠上樹採摘,是真正的野菜。那時村子裡家家房前屋後都有幾棵香椿樹,不知是有意栽的,還是自然生長的,有的看上去滄桑衰老、有的則顯得青春幼稚,有的枝冠高大繁茂,有的只是新長出的枝條,但它們每年春天都帶給我們幾茬鮮嫩的香椿芽,以慰我們的鼻孔、暖我們的腸胃,讓我們對清苦的生活多了一份希望。

那時我們祖上有一處傳下來的老屋老院,我們叫做西園,由我的四爺爺繼承。一排五間青磚瓦房將一個碩大的院子隔成了兩部分,前院有菜園、廚屋、廂房、磨盤,後院則長滿了各種樹木,只是雜亂無章,象個沒人打理的植物園,我們小孩子晚上都不敢過去,有一種陰森的感覺。我有時猜想,這是不是我們較早的老祖留下的後花園呢?只是後來家族衰敗,花園中的樹木便瘋長起來。而香椿樹由於耐寒、耐旱、生命力頑強,不需理會仍能茁壯成長,便在後園中逐漸勢大起來。記憶中後院中的幾棵香椿樹很有些年頭了,樹皮突兀開裂、樹幹粗壯歪斜、樹冠高大繁盛,初春能帶給我們美味,盛夏的後院竟被它們遮得不見天日。

鄉情散文:老家的香椿樹

鄉情散文:老家的香椿樹

俗話說春雨貴如油,但老家的初春雨水較多。節氣過了立春迎來雨水,到了驚蟄喚起百蟲,這時候迎春花早已脫落滿身的鵝黃、柳樹枝早已垂下滿眼的嫩綠,那幾棵身軀高大的香椿樹才象個晚起的孩子,欣欣然張開睡眼,在枯禿的枝頭吐露出淡紅的嫩芽。那剛發的嫩芽顏色粉嫩、清脆可愛,人們是不忍去摘的,待再來一場春雨,它就突然伸展開了腰身,向人們招手致意。那香椿芽長的有啥把長的樣子時,我們早已流出了口水,紛紛拿起勾子、搬上梯子、挎上箢子進場了。那時我膽子小,不敢爬樹,二弟便噌噌爬到樹上,雙腿騎在V型枝丫上,用勾子靈活地一朵朵勾掉香椿芽。更高的地方則由大人站在凳子上,用一根長長的蚊帳杆綁上勾子去勾。那香椿芽脆生生的,用勾子扭住一旋,啪一聲便脫離了樹枝,從空中飄了下來,象一片彩雲飄然落地。

香椿芽分頭茬、二茬、三茬,到了第四茬就不能再食用了。頭茬香椿最少、最金貴、營養也最豐富,這通常是用來送親戚的。我們把勾下來的香椿牙送到院子裡,媽媽便一朵一朵擼順,五六朵扎一小把,用小筐盛了,分送給一些學校的老師和家裡的親戚。那時候農家的稀罕物少,樹上剛摘下來的香椿芽含著香、吐著翠,看著很喜人,像我大舅、大姨他們住到城裡,很少吃到這麼新鮮的香椿芽,平時受到他們很多恩惠,我們也只能用這幾朵香椿芽還情了。

好在香椿芽的生長是很快的,只幾天工夫,二茬香椿芽便長成了。我們又是全家齊動員,採摘下來用開水焯了拌豆腐、直接下鍋炒雞蛋、和到面裡煎餅子,都是難得的好原料。但說實話,能這樣吃香椿芽已經到了改革開放後了,在我們小時候這樣吃香椿芽我們也只能想想而已,在鬧春荒的時節如還有豆腐、雞蛋、白麵,那還叫春荒嗎?我們那時常吃的香椿芽就是用開水一焯、用鹽一拌,就著那香椿牙的原香,卷煎餅吃,如果再淋幾滴過年過油時剩下的炸油,那香味就真的沒誰了,每人能多吃兩三個煎餅,直吃的奶奶在一旁咋吧嘴。

待初夏來臨,空氣中含了潮熱的時候,就可以採摘第三茬香椿了。第三茬香椿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香味,也沒了更多的營養,吃起來已和普通樹葉沒啥兩樣了。但爺爺總是執拗地要把三茬香椿都摘下來,用一口粗黑的大缸,撒入粗硬的鹹鹽,把那香椿醃起來。到了新麥下來,打下面粉擀了麵條,用醃鹹的香椿就著吃,就不用再炒其他菜了,也是非常的可口。

我常常望著那幾棵香椿樹發呆,覺得它們好似特殊材料製成的,樹葉長了一茬摘了一茬,待三茬過後,它們居然還沒傷到元氣,仍然拼命地長出新葉子,並且很快長大,在炎熱的夏天為我們遮陽擋雨。不能吃的香椿葉在夏天拼命地為香椿樹提供養分,讓樹身更茁壯成長,待到秋天,樹葉變黃,片片落下,為我們提供了另一個用途,當作燒材填入鍋灶內。

現在,鮮嫩的香椿葉有了更多儲存的方法,我每年都在香椿大量上市的時候,買回來用開水焯了,使它淡紫的色彩斷生,變成青綠,撈出瀝乾水分,裝入保鮮袋中,放入冰箱。待吃時拿出化開,仍能滿屋飄香、鮮香脆綠。在山東臨沂一帶,人們把香椿芽製成罐頭,擺入趕市,一年四季可以買到。但總體上說,香椿芽比較難儲存,不能當作平常蔬菜,不會四季常有。

如今的香椿樹更多的是長在大棚裡,春節過後不久人們便能吃上新嫩的香椿芽,儘管價格仍然很貴,但味道卻比老樹上的差多了。只是如今新農村建設,鄉村街道都種上了各種觀賞樹木,滿村竟找不到一棵香椿樹了。老家西園後院中的那幾棵上了年紀的香椿樹,何時被砍伐了,我也不得而知。但我仍然常常想起我們的後院,想起後院中的那幾棵老香椿樹,想起我們美好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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