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不黃俗話說192:“關東兒”,“噶點兒”都“嘎起”

江陵顧雲,偶於市上收得孔明兵書,遂負可將十萬,吞併四海。每至論兵,必攘袂叱吒,若真對大敵,時論謂之“檢譜角抵”。

○《雜俎》載賭錢咒雲:“伊諦彌諦,彌揭羅諦。”念滿萬遍,呼骰色隨意而轉。有趙生者信之。誦至千,喜曰:“亦足小勝。”遂與人決賭,連呼不驗,喪資而返。顧云何以異此?(中國曆代笑話整合·古今笑·“迂腐部第一·檢譜角抵”)

“伊諦彌諦,彌揭羅諦”載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卷五《恠(怪)術》:

雍益堅雲:“主夜神咒,持之有功德,夜行及寐,可已恐怖惡夢。咒曰‘婆珊婆演底’。”宋居士說,擲骰子咒雲:“伊諦彌諦,彌揭羅諦”,念滿萬遍,採隨呼而成。

這種天竺“神咒”,和人(騙人)的把戲,不想還是有人信。

一、“關”系詞

川渝稱賭博叫“漂/飄”,我們在“草不黃俗話說160”《“漂”一塊錢“告”一盤》中已經談了;稱“[mǎo]”,一般記著“卯”,見“草不黃俗話說”197:《把錢“卯”起》;稱“[gǎ]”(把錢嘎起),本文將談到。[gǎ],我們用“嘎”代替,關聯北京的“噶(點兒)”。

北京“關東兒”之“關”、“噶點兒”之“噶”;河北玉田“關土”之“關”,“擖東兒”、“擖賭”之“擖”,川渝之“嘎”,與浙江寧波的“黃”,組成完整的演變鏈:“黃→關噶擖→噶擖嘎”。

【關】<動>打賭。①北京官話。北京。你說,咱們~點兒什麼?②膠遼官話。遼寧大連。你說他們能贏,我說一定輸,咱們~點什麼?

【關東兒】<動>打賭。北京官話。北京。咱們關個東兒吧。

【關土】<動>賭食物。冀魯官話。河北玉田。清光緒《玉田縣誌》:“賭食物曰擖東兒,又謂~。”

【擖東兒】見上。

【擖賭】<動>打賭。冀魯官話。河北玉田。清光緒《玉田縣誌》:“~,相約逞能也。”

【黃】<動>打賭。浙江寧波。應鐘《甬言稽詁·釋貨》:“今謂相賭為~,謂臆測其事物中與不中,以定勝負也。”

縱觀 “[mǎo]、“噶”、“擖”、“嘎”、“關”、“黃”等“賭”義詞,它們與“漂/飄”一樣,就是個“比拼”、“比試”,也就是“檢譜角抵”之“角”。

二、黃:勘也,行也,行也,比較也

(一)黃︰勘行形

與“黃”的“比試、比拼、賭”義最接近的詞當是“勘行形”。

勘:《說文新附·力部》:“校也。”苦紺切。《中州全韻監·鹹韻·淫去聲》:“軻紺切。校也。”《合併字學集韻·幹韻溪(洪)母》:“坑酣切。校也。”

這是一個閉口韻字(侵部),與“東、陽”等部等位。它在方言中很可能讀為[gang]或[hang]、[huang]。與“黃”

行: “行其秩敘”孫詒讓正義:“行,謂巡行校比之也。”(《周禮·天官·宮伯》) 戶庚切,平庚匣。陽部。

形:比較。如“相形見絀”。故高下相傾也,短修相形也,亦明矣。(《淮南子·齊俗》)

閱喬嶽以形培塿。(《文心雕龍·知音》)戶經切,平經匣。耕部。

(二)校︰告,試也

“校也”之“校”,即“校釋、校試、校對”之“校”,是個“見母”字(與學校之“校”音異),在川渝口語中就是“告一告”(試一試)之“告”。南開大學曾曉渝先生在重慶工作期間主編的《重慶方言詞解》(1996),早就論證“告”即“校”的口語音。

“他寫一個字告一下筆。”注:“毛筆醮墨後在硯臺邊上或墨盒上蹭蹭,使筆尖順溜好寫,叫告。相當於掭。”〔《方言與普通話輯刊·北方方言與普通話(6)》〕

從“寫一個字告一下筆”,“告”解釋為“掭(拭也)”或許不一定準確,可能即是“校(試、校試)”

(三)黃︰講,比試也

與“黃”音關聯的還有“講武”之“講”。

“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韋昭注“講,猶校也。”(《國語·鄭語》)

“物一不講”韋昭注:“講,論校也。”古項切,上講見。陽部。(同上)

“雲南講武堂”之“講武”,一方面是“講習”,另一方面是“校試”、“角抵”、“對壘”。

三、關、噶、擖、嘎

“黃”的下位就是“關、噶、擖、嘎”等。“勘”轉為開口韻後與“關”音接近。

噶點兒:師傅先合你噶下個點兒:師傅這蕩來京,叫我出不去那座彰儀門!(兒女英雄傳第二十七回)

《字彙補》古渴切。噶、嘎同。

嘎:川渝:打賭。我們嘎個啥子東道?。把錢拿來嘎起。古黠切,入黠見。

還有“核、考、較、(貝危)”等“䞈”動化後亦如“(貝危)”有“賭”義。

核:《文選·幹寶<晉紀總論>》“核傅鹹之奏”呂延濟注、《李康<運命論>》“核乎邪正之分”張銑注:“核,考也。”下革切,入麥匣。職部。

考:《國語·晉語三》“考省不倦”韋昭注、《大戴禮記·主言》“如時考之”王聘珍解詁、《文選·幹寶<晉紀總論>》“考平吳之功”李周翰注:“考,校也。”

“考建五常”王冰注:“考,考校也。”(《素問·五執行大論》)苦浩切,上晧溪。幽部。

䞈:《說文·貝部》:“資也……或曰古貨字,讀若貴。”《集韻·馬韻》:“財也。”《玄應音義》卷十四“䞈金”注引《說文》:“貨。”《慧琳音義》卷八十“䞈以”注引《古今正字》:“亦貨也。”《玄應音義》卷十六“䞈金”注:“古文作(貝危)。”詭偽切,去寘見。歌部。

(貝危):《玉篇·貝部》:“同䞈。”《集韻·馬韻》:“䞈,財也。或從危。”

卿姨屢有(貝危)請。(南朝梁陶弘景《周氏冥通記》卷三)

(貝危),古胃切,與䞈同。賭也,資也。此雲“(貝危)請”,當是以財物事神求福之義。(黃生《義府》)

“把錢嘎起”,就是“把錢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