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我兩忘:拋棄自狹的“小我”,成為通達的“大我”

雖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

——《莊子》

簾櫳高敞,看青山綠水吞吐雲煙,識乾坤自在;竹樹扶疏,任乳燕嗚鳩送迎時序,知物我之兩忘。

——《菜根譚》

中華傳統文化,流傳下來很多文化瑰寶,成語就是其一。每個成語都是特定文化體系中提綱挈領之論說,富有價值觀和方法論的涵義。

漢語成語的“物我兩忘”,出自早期道家《莊子》的思想。“坐忘”,是《莊子》的核心觀念。在《莊子》中,有很多關於“物我兩忘”的論說。

物我兩忘:拋棄自狹的“小我”,成為通達的“大我”

“物我兩忘”的表面涵義,是忘卻一切執念而保持虛無的心境,實質價值是摒棄一切狹隘固執、痴迷偏執,而旨在藉由開放心胸而面向無限的豁達修為,達致通萬物為一體的人生心靈體驗。

人生價值觀

上言,“物我兩忘”的內在價值精髓,乃在於拋棄“小我”的自我侷限,使本己或自身融入宇宙大化的無限境域之中,體驗人與世界萬化通於一的逍遙自由境界。

人生方法論

上言,“物我兩忘”本來精神追求,實是藉由“坐忘”和“心齋”之修為工夫,而拋棄一切導致人心或精神自我限制、自我係累和自我狹隘的枷鎖和桎梏,從而同於通達無礙之大化,成就大我。

物我兩忘,是“解心釋神,莫然無魂”的“忘乎故我”。

人生修為的“物我兩忘”,非是若禪宗“遣之又遣”一樣的修為工夫,或者說非是隻在忘掉一切、解脫一切。它的價值主旨,乃在“同於大通”,融入無極、無限之境。或者說,既在“忘乎故吾”(《莊子·田子方》),又有達致“不忘者存”的心境。

在《莊子》看來,我們人生的狹隘、拘束和繫累,皆緣於對“小我”的迷戀和固執。要化解這一自限自狹的困境,就得藉由“坐忘”之修為,打通自我固執的限制和迷執的阻隔,做到“忘乎故吾”而洗心剜心。

打通自限、自狹的“坐忘”工夫,便是“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大宗師》)的修為。“墮肢體”,是摒棄形體拘限的“離形”;“黜聰明”,是拋棄鑿智自限的“去知”。人生只有“離形去知”,方能摒棄閉塞而擁抱開放,達致“知通為一”(《齊物論》),進而“復通為一”。

在人生的“忘乎故吾”上,主要的修為工夫是:叄日而後外天下,七日而後外物,九日而後外生,以至於“朝徹”。“朝徹”的修為心境,便是“物我兩忘”的人生境界。

人生“物我兩忘”的修為,體現在技藝之神妙上,便是 “見者驚猶鬼神”(《達生》)的功為。要使“削木為鐻”達致“驚猶鬼神”的妙技,就得先齋以靜心,三日忘卻慶賞爵祿,五日忘掉非譽巧拙,七日忘去四肢形體。拋棄一切前識、執迷的阻隔,方能“以天合天”,達致若鬼神一樣的神妙。

人生修為的“忘乎故吾”,還是“墮爾形體,吐爾聰明”(《在宥》)的“倫與物忘”,亦即是“解心釋神,莫然無魂”的無拘無束之心境。人有形體,限於小身;人有聰明,則束於自是。“倫與物忘”,則拋棄自限;“解心釋神”,則拋棄拘束;“莫然無魂”,則拋棄迷執。

在“忘乎故吾”的自得心境上,我們將會感受到:吾身非為我有,而是“天地之委形”(《知北遊》);吾生非為我有,而是“天地之委和”;吾之性命非為我有,而是“天地之委順”;吾之子孫非為我有,而是“天地之委蛻”。摒棄小我之固有,方能入於無私有的“大通”或大化。

物我兩忘:拋棄自狹的“小我”,成為通達的“大我”

物我兩忘,是達致“入於不死不生”的“同於大通”。

在“物我兩忘”的思想內涵中,既包括有“忘乎故吾”的價值意旨,又涵攝有“吾有不忘者存”的價值意蘊。“忘乎故吾”的“朝徹”修為,乃旨在達致“見獨”而入於“不死不生”之心性境界。

“不死不生”之心性境界,原是宇宙造物者或造化者的本自屬性,亦即是通行於天地萬物之中而萬化未始有極的存在質性。生化萬物而不死,方能恆生恆化,而無有止境。人生入此境界,便是“同於大通”的人生境界。“同於大通”,是與造化者同體的宇宙之大我。

要達致“同於大通”的精神境界,關鍵在摒棄小我的狹隘自限,而成就宇宙之大我。在《莊子》看來,大我的人生境界,是同於造化者而無有待無有限,在“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逍遙遊》)中,達致“遊無窮”的精神自由。

大同而無我的大通境界,又是“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的人生體驗。無小己,方能博大而無狹於小;無居功,方能偉大而功成無限;無拘名,方能襃大而無能名。

人生之所以不能大通於己,就在於執迷於自是而非人。“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惡人之異於己也。”(《在宥》)同於己則欲之,異於己則不欲,豈非是“出乎眾”之求?若此,豈可“出乎眾”?追求大同者,當因眾之同而同之,因眾之異而異之。用眾人之智力,整合而通於一,必然出於眾而為大通。

人生“同於大通”的價值修為,因能與萬物為一體,通達無礙,故可以成為“至貴”的“獨有之人”。“獨有”者,無所不有,通於一切之有,固能“出入六合,遊乎九州,獨往獨來”。萬物之有,無非我心識之所有,心可認可一切之有。

對於修為於“同於大通”者而言,與造化為一,則萬物之化皆是我身之化;與造物者為一,則萬物之形皆是我身之體。“出入六合”,則逍遙恣肆;“遊乎九州”,則遨遊自由;“獨往獨來”,則無拘無束,精神任意馳騁。

物我兩忘:拋棄自狹的“小我”,成為通達的“大我”

物我兩忘,是“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逍遙”。

人生之價值修為,可藉由摒棄小我的侷限,而擁有大我的認知而宇宙我的體認;可基於我與造化者、造物者為一體的認同,而達致遊於無窮而逍遙自在的人生體驗。

造化者或造物者作為大道的存在,在《莊子》中具有“其來無跡,其往無崖,無門無房,四達之皇皇”(《知北遊》)的通達存在質性。人體認和體驗此道,便是“其用心不勞,其應物無方”的逍遙自由。只有“用心不勞”而無滯障,方能“應物無方”而逍遙。

“應物無方”的人生境界,是與物相接而心同物化,亦即是通達於萬物之化。我為萬化自在的精神體驗,便是莊周夢蝶的化境。在“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齊物論》)中,去小我之限分,而同於“物化”之大通、通達。

與造化者、造物者為一的精神體驗,又是“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天下》)的人生境界。“天地精神”,是宇宙的獨一存在,往來於萬物之化中,無所不涵。“獨與”之“獨”,是與此獨一之存在同化為一。若是“敖倪於萬物”而驕矜棄物,便不能有“與天地精神往來”的人生體驗。

人生“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的人格境界,還是“上與造物者遊”的精神體驗,亦即是遊於物化之無窮的逍遙自由。這裡的逍遙自由,實是心境開闊無限、思維無拘無束的心靈自由。

人的一生,藉由“物我兩忘”而“同於大通”的人生體驗,就會成就“

簾櫳高敞,看青山綠水吞吐雲煙,識乾坤自在;竹樹扶疏,任乳燕嗚鳩送迎時序,知物我之兩忘

”(《菜根譚》)的心靈境界。“識乾坤自在”,是心識與天地乾坤自在合一的忘我之境。“知物我之兩忘”,是精神隨物化而遊的無極之自然。

人生藉由“物我兩忘”,就能拋棄自限的“小我”,而可體驗心靈認知和思維上的無拘無束,無系無累。人生能夠“同於大通”,就能成為遨遊宇宙的“大我”,體驗精神上“遊無窮”的逍遙自在。

物我兩忘:拋棄自狹的“小我”,成為通達的“大我”

人之自我的確立,或緣於生理情慾的自我設限,或為心識大通的自我體認。為生活奔波不能無有小我,為自由追求則不能無有大我。人生不能固執於小我,而忽視大我的建立。

大我的建立,既是心識之大,又是心志之大;既是心胸之大,又是心境之大。有大目標、大器宇和大氣象,方是真正的大我。

中華文明五千年,歷經滄桑而綿延不絕,已充分證明中華傳統文化的頑強生命力,和迎接各種挑戰的開拓能力。這一文化內涵,既本自“學·思·觀”的探求真理而來,又呈現著“學·思·觀”的理性自覺和開放思維。讓我們齊心協力地一道投入“文化自信”的時代洪流之中,為民族偉大復興貢獻冷靜的思考,清醒的應對,果敢的鬥爭,無愧的付出。堅信“文化自信”,踐行“文化自信”,中華民族一定能夠實現偉大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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