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記憶 山茶

植物記憶 山茶

作者 | 天無

少無適俗韻 性本愛丘山

走六小時寂寞的長途

到你頭邊放一束紅山茶

我等待著

長夜漫漫

你卻臥聽著海濤閒話

植物記憶 山茶

圖1 記錄於成都植物園

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重慶有兩座山我去過多次:每至歌樂,我都能走上不同的路,以至於我很想知道歌樂山到底有多大,要去多少次才能將它看遍?

另一座南山,每次我都發誓要另走一條路,結果腳都很執拗地拐入了南山植物園,以至於我總在想什麼時候才能踏上一條新路?

植物記憶 山茶

圖2及之後 記錄於南山植物園

其實在讀書期間跟隨老師同學們到重慶學習交流時,我就到過南山植物園。那時由於天已近黃昏,我們只參觀了溫室展覽館,但我一直記得賈敏如老師的一句話:上面還很大,有個山茶園……

而今我終於入園,探訪了滿園的山茶。

當然,此處的山茶並非特指

Camellia japonica L.

,而是山茶屬中以觀賞為主要栽培目的的種、變種、品種等植物種質的統稱。文中的圖片,像我這種非分學類專業人士就不來一一定種了,簡直要把人整暈,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鑑定一下。

植物記憶 山茶

山茶在川蜀地區的栽培歷史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如今庭院、山林、街頭巷尾……處處都可見其身影,川蜀一帶還形成了極有特色的川山茶栽培類群。

川山茶,此乃重慶市花是也,如此色彩豔麗姿態豐盈的植物,也恰好與重慶人落落大方、一身江湖氣的性格相得益彰。模仿形容山西面食的俗話,我認為可以來一句 “世界山茶在中國,中國山茶在川蜀”。

植物記憶 山茶

植物記憶 山茶

時光倒回五年前,那時家裡還種著一株山茶,媽媽很是喜愛,時常駐足觀賞,後來的那個夏天持續下雨,整株植物進入了輪迴道。

山茶在院子裡生長了有些年頭,它年年開花,花期老長,從冬開到春,“耐冬”這別名真是起得極貼切。養它的那些年,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它的認識都僅僅是:花、好看、紅配綠、媽媽喜歡、長在院子裡顯得有些怪異,再多就是:紅配綠也可以不顯俗氣,但其前提是暗紅與墨綠相搭。

見過南山的山茶,我恍然大悟:這樹雖也可生於庭院,但未免有些受限,山野才是它最好的歸宿。

植物記憶 山茶

我對山茶認識的深入,從幾年前讀到戴望舒的一首詩開始:走六小時寂寞的長途/到你頭邊放一束紅山茶/我等待著/長夜漫漫/你卻臥聽著海濤閒話。

讀詩幾分鐘,我卻如同也走了六小時的長途,去追悼一位故人,我看見灰白色墓碑上那束絢爛的花,就像看見了故人的一生,我看著眾多墓碑中孤零零的這一座,就像看見此刻的我,可謂“死者長已矣,生者常寂寂”。

說來也巧,沒過幾天,我又讀了顧城的一句:花開如火,也如寂寞。

植物記憶 山茶

山茶開得盡興,一樹樹熱烈的紅光,如同火燒雲,盡情釋放一種生命力,有它們作伴,再孤苦的人也不會寂寞,可我若是它,我想我會感到孤寂。於是,我寫下了這樣的句子:我願有雙眼,天空般大就足夠。如果天空是個人,她便不會寂寞。

後來,我見證了山茶的垂暮。櫻花、李花以及其它大多數,其離開方式往往都是:一陣風過,花瓣一片片脫落,輕輕悄悄紛紛揚揚地灑向半空,停在枝丫,落在路人肩頭,再一陣風過,花瓣徐徐緩緩飄飄灑灑地飛向草叢,它們至死依然眷戀著高處的陽光雨露,讓凋零的過程持續分次進行。

山茶則不同,待到大期已至,時機成熟,它決絕地整朵跳入大地,一步到位,墜地有聲,好像一部交響後的霎時詫寂。“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顯然不適合山茶,“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當是它的寫照。

植物記憶 山茶

山茶,生也灑脫,死也灑脫,有一種難言的壯烈。難怪,山茶會在發揚禪宗思想、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本,也深受人們喜愛。

山茶在日語中寫作“椿”,椿,莊子在《逍遙遊》中有過描繪,是一種超越世俗生長週期的神木:“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文化內涵的疊加,加之山茶的生長特性,山茶便有了“時間恆久,永恆美”的象徵意義。

南山,故地重遊,當年同行的賈爺爺已經離世,老師同學們都各自奮鬥,或互不相擾,或偶有聯絡。

植物記憶 山茶

如今我已經成長了許多,我會想起曾經思考過的問題——我將以怎樣的方式死去?我會問自己我是否還在堅持什麼,又是否弄丟了什麼?

我還會看見深山中有一座木房,房內簡單整潔,書房案頭掛有一聯:“寸心終不屈,美色在其間”;房前栽種了幾株山茶,它沒有香味,也不在乎有沒有被人看見,它只管努力地綻放,再無憾地離開。

- END -

編輯 || 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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