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稱之為父母

當你一出生看到的全部都是光明,你會誤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了黑暗。生活在光明中固然是幸福的,可是永遠不能忘記黑暗中的人,因為有的人從沒感受過真正的光明。他們的存在只是少數,可是他們真正的存在著,不應該受到莫名的歧視。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稱之為父母

01老人的哭喊

炎熱的大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因為這個天氣實在是太熱了,空氣中的溫度吸進肺裡有些微燙,甚至連綠化樹都捲起了葉子。這麼炎熱的天氣按照常理來說,是沒什麼人願意走在大街上的,可是偏偏就有那麼一個男人走在街頭。

那個男人大概六十出頭,一頭短髮全都發了白,他身上的衣著十分簡樸,上身是一件短衫,下面是一條薄薄的長褲,腳底下是一雙千層底老布鞋。他扛著一個包裹走在大街上,汗水順著他的身子不斷地往下流,短衫已經溼透了,他擰了一下,已然能擰出水來。這樣炎熱的天氣,他顯然是太累了。時不時地看向旁邊的商鋪,走了好一會之後,他被一家商鋪邊冰箱裡的啤酒吸引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稱之為父母

他站在那裡看了許久之後,在口袋裡摸了摸,躊躇一會還是轉身離去了,可是過了沒多久,他又轉身回來,走到了門口旁邊臺階上坐了下來。他心裡應該還在惦念那瓶啤酒,因為他坐在那裡僅一會,就不自覺地看向了那瓶啤酒數次。他心裡想著,可是又害怕別人看出來,每當有人經過的時候,他都趕忙別過頭去看向遠處的那棵大樹。

超市的老闆老早就注意他了,可是他不可能送上一瓶啤酒,南來北往的人太多,自己也是家有老小要養,每天從門口路過的人有多少?要是每個人都要送上一瓶,自己遲早是要破產的。送給他一瓶啤酒,自己良心稍安,可是其他需要的路人呢?自己永遠都不會心安。短暫幾秒時間裡,老闆就體會出了自己的人生哲理,那就是‘好人難做’。

正當老闆猶豫的時候,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他要了一瓶冰水和一瓶啤酒,然後走到了門外,把啤酒遞給了老人之後徑直離開了。老人還沒反應過來,可是他心中高興極了,看著年輕人的背影,他大喊著揮了揮手,然後又警惕地放了下來,四下看了看周圍。老闆笑了笑,心裡默然稱讚了一把年輕人。

拿到啤酒之後的老人,用袖子砸了砸酒瓶上不多的灰塵,猛地灌了一口下去,然後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現在有多暢快。那一瓶啤酒在他的手裡,只是三五分鐘的時間就見了底。喝完酒的老人拿著酒瓶來到了超市,笑吟吟地看了看超市的老闆。

“老闆,這酒瓶能換點東西嗎?”

老闆詫異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

“給根菸行不行?”

老人用哀求的眼光看著超市老闆,然後把酒瓶放在了地上,雙手伸了過去,樣子像極了討飯的人。老闆心中有些心酸,可不知怎麼的,又感覺有些好笑。老人的模樣著實可憐,老闆嘆了口氣,還是從衣兜裡抽出一根菸遞給了老人。老人笑著接了過去,然後又做了一個點火的動作,老闆笑著又接了過去給他點著。

老人猛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片煙霧,臉上無限的滿足。道了聲謝之後,老人就扛起他的包裹向外走去,臨走的時候,還多看了兩眼冰箱裡啤酒那行空缺的位置。

老人走後,超市裡又恢復了和以往一樣的寧靜。外面一絲風都沒有,連蟬都熱的不再喊叫,趴在樹上安靜地休息。這樣無聊的生活,超市老闆每天都在度過,這樣的生活他倒是挺滿意,起碼不用和那個老人一樣,那麼大年紀了還無依無靠。正當超市老闆唏噓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平靜生活裡的一顆石子,一下子激起了超市老闆的慾望,他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

超市老闆剛出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怒了。剛剛從自己店裡出去的老人,此時正躺坐在大街上,拍著雙腿嚎啕大哭著。而他的面前,一個青年正在翻找著他的包裹。超市老闆剛忙走上前去扶起老人,詢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可是無論怎麼問,他就是不說話,只是在一個勁地哭。他的哭聲很快吸引周邊的居民,聽到了外面有動靜,就算是如此炎熱的天氣,也有不少居民圍了上來。

眼前的人越來越多,可是青年對他們熟視無睹,只是一個勁地在翻找什麼東西。他的舉動實在是不像搶劫,大家也都不敢出手相幫,畢竟現在出手幫忙的代價太大,他們都站在兩旁默默注視著。有不少人過去安慰老人,詢問老人到底怎麼回事,老人一邊哭一邊說,可是大家都聽不清,只聽懂了一些話。

眼前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老人的親生兒子。

往後面的內容已經不重要了,大家只聽到了這一句,就已經炸開了鍋。不知是誰提起了第一句,圍觀的人理論聲越來越大,過了沒多大一會,他們就開始大聲斥責起了青年人。青年人翻找了一會,終於在一個破布包裡,翻出了一個紅色的本本,上面有一行金色燙金字型‘房屋所有權證書’。看到這個證書,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有幾個人差點動手要打青年。青年一臉的疲憊,把老人的衣服收拾好扛在肩上,然後拉著老人的手就要走。旁邊的居民當然出手阻攔,正當大家陷入尷尬的時候,警笛聲從不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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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沒有過多停留,把青年和老人一起請進了車裡,然後就開走了。周圍的居民看著遠去的警車,這才想起天上炎熱的太陽,趕忙紛紛回到了陰涼處。這一次風波讓超市老闆生意好了不少,都跑進了超市買水喝。超市老闆一邊熱情地給別人拿水,一邊指著旁邊的酒瓶,告訴他們老人的故事,告訴路人們,他見到的老人多心酸。

那一天晚上,附近幾個小區都聽說了這件事,而且這件事被演化成了好幾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比較常規,老人的兒子不孝,為了娶媳婦把自己老爹趕出家門。第二個稍微曲折,老人的兒子和父親鬧彆扭,兒子是個不孝子,不管父親的死活,父親要賣房子,兒子趕來勸阻。第三個版本比較魔幻,老人有了外遇,想把房子送給一個陌生的女人,孩子是個大孝子,趕過來勸阻的。還有一些其他的版本,每個版本都不一樣,跳完廣場舞回來之後,起碼聽到了將近十個版本的故事。

而真實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沒有一個人能夠說清楚。

02無奈

警局裡有一種莫名的氣場,無論外面多炎熱,在裡面你會不自覺感到一股冷風在吹。中年人坐在凳子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他的手裡捧著一杯熱水,旁邊的民警不住地拍著他的肩,時不時地還安慰他兩句。

這是他第三次來警局裡,警察局的民警大都認識這個青年,也都認識那個老人。青年還記得第一次來警局的時候,周圍的民警都是凶神惡煞的,恨不得一口要吃了自己。青年不怪他們,他們身上的衣服是神聖的,他們肩上扛著無數責任,可是他們也是一個普通人。大多數人聽到虐待老人,特別是虐待自己老父親的時候,心情都會是無比的震怒,這怨不得他們。要是怨誰的話,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

青年和旁邊的民警們說了幾句之後,就走到了審訊室邊接上老人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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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剛一坐上車就開始打哈欠,沒等車發動就傳來了鼾聲。青年只看了一眼老人之後,就繼續發動車子向前開,一路上,兩人都沒說過一句話。老人的鼾聲一直到停車之後才戛然而止,車子還沒停穩他就走下來,扛起自己的包袱衝進了樓裡。青年停好了車子,回到家裡的時候,老人正坐在客廳,左手拿著啤酒右手拿著雞腿。青年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下子把老人手裡的酒瓶奪了過來,然後高高舉起了來,舉了一會,他又默默放了下來。老人看了看他,然後把酒又拿了起來,繼續自己的吃喝。

青年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回到房間的青年,從床下拿出一個鐵盒,鐵盒上面很是乾淨,看得出來他經常擦洗。他小心翼翼開啟鐵盒,然後把房本放了進去。在他放進去之後,他又忍不住從盒底拿出一個泛黃的照片,上面是一個挽著馬尾辮的女孩,女孩的笑容很天真,面容上和他也有幾分相像。青年眼中忽然有些酸澀,他心中有一塊石頭堵著,此刻的他很是彷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是好,他很想哭出來,可是他的眼淚好像早就流乾了一樣,怎麼哭都哭不出來。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卻不知自己何時早已淚流滿面,原來真正傷心了的人,早已忘了眼淚的味道,當它湧出來的時候,你還渾然不覺。

他的眼淚不小心滴在了照片上,他的心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趕忙擦拭掉,然後小心吹著。他吹乾照片之後,把照片放好,然後鎖上了一把小鎖放回了遠處。他疲憊極了,已經奔波了整整三天,他躺在床上,眼睛慢慢合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是一條冗長的黑暗通道,他扶著牆向前摸索著,忽然眼前的景象一變,周圍又變成了一個破敗的環境。外面淋淋漓漓地下著小雨,屋內不時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伴隨著三兩聲的呻吟,一股撲面而來的發黴氣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竟是變做了孩童的年紀,他心中好像發覺了什麼,趕忙跑到了房間裡,那個充滿潮溼氣息的床榻前面。

床榻上躺著一個女人,她的面容憔悴極了,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照片上的那一個。她的眼裡含著淚水,憐愛地向孩子伸著手,青年趕忙跑了過去抓著她的手。她的手是沒有溫度的,可是他有一種非常溫暖的錯覺,雖然這是夢,可是他有一種莫名的真實感。此刻化作孩子的他,緊緊攥著自己母親的手,久久不能分開。母親張著嘴說著什麼,可是他用盡了力氣都聽不到,他越是用力,母親的聲音越是模糊,最後模糊到整個世界都開始朦朧。

他好像知道要發生什麼,歇斯底里地喊了出來,用力地伸出手要抓住,可是他的身體越來越遠。猛地,他醒了過來。

此時的他,早已經是淚流滿面,他努力坐起來,聲音沙啞地喊著母親,呼喚著那個喊了無數遍的名字。每喊一聲,他的心裡就痛上三分,直到最後他哭成了一個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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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98年的夏天,大概和現在的時節差不多,外面也常常下起小雨。母親的身體不好,經常臥病在床,這一次,她躺了整整半個月了。和以往不同,這次他十分擔心,因為母親的臉色一天不如一天。她實在是撐不住了,需要去醫院治療。可是這個破敗的家,唯一能用的電器,就只剩下電燈了。父親嫌棄母親是個藥罐子,如果不是她能夠掙錢養家,早就和她離了婚。

母親是個能幹的女人,一個人身上扛了三份工作,每天晚上回來累得直不起腰。他很想出去掙錢,可是他太小,沒有一個人要他。提起來他的父親,他總是恨得牙癢癢。那個男人從來沒給這個家,沒給他母親和他帶來過一絲溫暖。他每天做的事情,除了喝酒就是打牌,母親攢下來的一點錢,也被他拿去賭博揮霍一空。如果他對母親疼愛也就算了,那個男人每次喝酒回來,都會無緣無故找茬,甚至毆打自己的母親。

他發誓等他有能力了,一定要給母親一個溫暖的家,不讓那個男人再欺負她。他憤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母親哭著笑了,然後把他攬在懷裡。母親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女人,她自己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可是她從未少過自己一分甜。那份甜一直到那年夏天結束了,母親沒來得及等他長大,就在一個雨夜去世了。

母親走的那一年,他才十歲。

母親走的那一夜,他的世界崩塌了,他哭得歇斯底里,外面的狂風颳得遮天蔽日。母親走後,他生命裡另一個男人也消失不見。父親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拋棄了自己的家,和一個他從未見過面的女人走了,而且再也沒有回來。

這一走,就是二十年。

03黑暗的童年

他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村裡許多人對他很好,日常都送一些衣食來。當然,也有一些不好的人家,不給衣食也就算了,還欺負他一個孤苦可憐的孩子。最大的代表,就是村長家的娃娃,常常帶著幾個孩子毆打他,村裡人看不過去,他們才收斂了些。雖然不再動手,可是難免會找他一些麻煩。

十歲的他,已然嚐遍了人間的疾苦。從小他就學會了怎樣獨立成長,懂得怎樣一個人生活。雖然有些好心人樂意幫他,可是他有自己的自尊,他不想要別人善意的幫助。剛開始他是拒絕的,他嘗試著一個人洗衣煮飯,也嘗試著一個人下地農忙,別人怎麼做,他也就跟著怎麼做。可他弱小的身軀,怎麼能扛得起農活的重壓?努力了一段時間,他不得不接受現實,吃百家的飯菜,穿百家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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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依靠別人活著,每次別人送來衣食的時候,他都會主動幫人家田裡幹活,農活幹完了的,他就去打上幾捆草給別人家送去。他這樣倔強的孩子,大家心中也都默許了,每次給他送衣食的時候,都會讓他在自己家裡幹些活才行。那時候農家不懂得什麼心理學,現在才知道那句話的含義。

“比起施捨,他們更需要的是尊嚴。”

這種生活,一直到他十五歲的時候才結束。十五歲他攢了一張車票,來到了縣城裡打工,那時候的場子沒有那麼嚴格,他人雖然瘦小,可是他的效率很高。比起同齡人來說,他更加的成熟穩重,所以許多人都十分喜歡他。

他最害怕的夜晚,那種恐懼感二十年都揮之不去,每當夜晚來臨之時,他的心都在顫抖。在黑暗的夜裡,他總是聽到莫名的雨聲,然後把他帶回那個雨夜。他每次都想抓住母親的手,可是每次都抓不到。他心中的孤獨到底有多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和很多孤獨的人不同,他從未想過去死,雖然那樣真的可以一了百了,可是他真的不能那麼做。他心中一直在惦念一件事情,那就是為自己的母親風光大葬。

母親活著的時候,沒有讓她感受到那份溫暖,去世之後一定要讓母親風光一次。為母親辦一次像樣的葬禮,大概是他前半生唯一的追求。

他的這份執念,一直到十八年後才實現。他每年都回來探望自己的母親,把她的墳墓打理了一遍又一遍,每次他都哭著回來,每年也從不落下。他的執念隨著歲月的累積越來越重,終於在下決定的那一刻,他又猶豫了。他為母親準備了五萬喪葬的費用,可是想了想,那些喪葬的費用就像一張紙,燒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母親已經亡故了,她也不是什麼好面子的人,到底那場喪葬該不該辦?他真的心中猶豫了。不是因為他怕花錢,而是他害怕,自己哪天想不開和母親一起走了,他們兩個連修墳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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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終決定了,母親的墳墓重新修繕一番,然後把喪葬的費用拿來把他們的老屋重建一下。他的老屋早就已經坍塌了,可是對他影響不大,因為裡面本就沒有什麼值錢東西。可是他的心一直在痛,那種痛楚隨著房子倒下,也越來越深,他和母親的聯絡,又少了很多回憶。當初的老屋雖然破敗,可是哪怕一磚一瓦,就算是牆上的一顆釘子,也有著無數的回憶,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捨棄原來的東西,他下了很大的決心,他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不能讓自己一直活在記憶裡,要抬頭往前走。

新屋建成的那一刻,別人都是掛紅放鞭炮,他偏偏掛的是白布。放完鞭炮後,他把自己母親的遺像放了進去,然後鎖上房門就走了。那是他家的事情,別人也不好說什麼,也沒人會多說什麼。

新屋建成之後沒幾年,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有一個男人出現了,那個消失了二十年的男人,他又回來了。

04歸來的父親

夜裡兩點鐘,高速路上一輛車快速行駛著,他焦急地往家趕。不是因為別的,因為他收到了一條訊息,同村的朋友告訴他,他家裡的燈亮了,有人在他家裡。他心中萬分焦急,他不擔心別的東西,只是害怕別人破壞了母親的遺像。

平日裡一個小時的路程,他四十分鐘就趕到了。來到家門口,果不其然,屋裡的燈竟然亮著,他過去檢視,門鎖竟然是被撬開的。他怒氣衝衝地拿了把扳手就衝了進去,進去之後就看到了一個人躺在床上,桌子上還放著沒喝完的酒,還有一地的花生殼。他一把揪起來床上的人,翻來一看,他頓時傻眼了。因為躺在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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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雖然蒼老了許多,而且已經是滿頭白髮,可是他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那個男人。一時之間,有股無名的怒火就衝上了心頭,他當時就舉起了扳手,想要狠狠地砸下去。

“濤兒”

父親喝醉了,還沒有酒醒,只是模模糊糊喊了一句,他聽得不是十分真切,又認真聽了一遍。

“濤兒”

這一次他聽清了,手裡的扳手緩緩放了下來。‘濤兒’是他的小名,這世間知道他小名的,一個已經和他陰陽兩隔,還有一個就是眼前的人。他心中的怒火,被這一句話澆滅了,火苗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心底。

他開始重新打量起這個男人,他的面目現在很少蒼老,起碼比同齡的人蒼老十歲。身上的衣裳很簡潔,一看就是隨處可見的地攤貨,可見這些年來,他過得並不怎麼好。視線轉到他的襪子上,兩隻腳的腳指頭已經暴露在空氣中,他的生活,現在可以算得上悽慘了。他把男人放了回去,然後給他蓋好了被子,然後獨自坐在了凳子上。

忽然,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然後猛地灌了下去。不知道灌了多久,終於模糊的感覺湧了上來,他緩緩閉上眼睛。知道他睡去的那一刻,心中都在無數次的糾葛,天亮之後,怎麼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相對,未來的生活,該怎麼和他朝夕相處?

事實上他把問題想得複雜了,因為第二天醒來之後,他發現那個男人異常的厚臉皮,什麼都和沒發生一樣,二十年彈指一揮間,他只是覺得自己過得很辛苦,要是早知道兒子這麼能幹,他早就回來享清福了,哪還用奔波?

他和父親聊了許久,終於明白了那個男人這些年的經歷。他當年離開家之後,就和那個女人生活在了一起,起初他們的生活和常人一樣,可是後來就不行了。父親還想和以前一樣的生活,可是天底下和自己母親一樣的傻女人能有多少?父親的角色儼然和那個女人換了一個對調。他開始每天沒日沒夜地工作,然後按時把工資上交,除了這些還是不夠的,他還要每天討女人的歡心,一句話都害怕說錯。就算他卑微至此,可是那個女人毫不讓步。就像他當年出軌一樣,女人同樣找了另一個男人。他也就自此離開了那個家,說是離開還是好的,其實他說白了,就是被人趕出來的。

離開那裡之後,他開始四處討生活。這些年他過得也很是辛苦,剛開始進廠子,後來太累出來了,接著就被騙到了黑磚窯。經過千辛萬苦跑出來後,就一直在一家公司裡當門崗和保安。年看著年紀越來越大,不久前也讓人給辭退了。

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他想回家看看。等到他來的那一刻驚呆了,老房子已經沒有了,一棟嶄新的磚瓦房就在眼前。詢問過之後才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建好了的,那一刻,他重新點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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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在老家呆了沒多久,就一起來到了城裡生活。二十年的奮鬥,他已經在城市裡有了自己的房車,有了屬於自己的事業。父親看到了他的一切,當即開心的不行。

二十年的時間,一個人能改變多少?大都會變成另一個陌生人。可是他父親沒變,二十年後,還和以前一樣無恥。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錢少了的時候,是在父親回來的第三天。他沒有懷疑眼前的男人,她相信同樣經歷過苦難的人會知道生活的不易,他信任父親,一定會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生活,換做旁人,怎麼都不會再認他這個父親。可是他錯了,他父親連續偷了他四次,直到被他當面撞見的時候,還伸手問他要。

看到父親偷拿錢,他才想起父親可能沒錢花,想要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於是多給了他一些。可是都給了他,他還是繼續偷。終於他忍不住了,跟蹤父親之後,才知道他天天跑到街頭和人打牌賭博,每次都輸個精光回家。偷偷詢問過旁人才知道,一星期的時間,他在這裡輸了整整八千。

回到了家裡,他和父親談及此事,他還是不以為然,竟然理直氣壯地告訴他,他有那麼錢,還有自己的小公司,花他一點錢,到底怎麼了?二十年的怒火,又一次被他點燃,他當即摔碎了杯子,老人嚇得奪門而逃。等到他找到老人的時候,老人衣衫襤褸的坐在十字街頭,坐在地上哭訴著孩子怎樣不孝。他趕到的時候,當即被圍觀群眾圍住了,還有幾個熱血青年,上來給了他一頓胖揍。

那是他第一次進公安局,面對著無數人的誤解,他只能平和地和所有人解釋。在眾人得知真相後,他們都轉身離去,甚至連一句道歉都沒有。民警對父親進行了處罰,順便還把賭博的人全給抓了,端了賭博的場子。

沒了賭博的地方,父親的生活顯然約束了很多。他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到處逛公園。雖然他的生活很鬆散,但是隻要不找事,也就隨他去了。可是他偏偏不消停,在平靜之後沒有一個月的時間,就第二次進了派出所,請他進去的原因,是他毆打他人。他常喜歡逛公園,每次逛公園都坐在一個長凳上,久而久之,他就把那條長凳當成了自己的地盤。那天早晨他喝了酒起得晚,等他到公園的時候,長凳已經被別人佔走了。他理直氣壯地讓別人離開,可是別人哪裡搭理他,眼看別人不尊重他,他當即就動手打了人,第一巴掌下去,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可是他不依不饒,直接騎在人家身上一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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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進派出所接他,是在二十天後,父親因為尋釁滋事,被刑拘了十五天。那是他絕望的一天,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會有這麼一個混蛋的父親。他曾幻想,讓自己的下一代一定要好好的走,讓他要幸福下去,如果能夠參軍就更好。可是這一下,他的希望全部破滅了。他心中有無數的怒火,那一刻在派出所內爆發了,要不是民警攔著,真能把他打出個好歹來。

那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對著父親衝動,父親也終於明白了,他觸碰到了什麼底線。也就從那裡開始,他的手腳才開始有所收斂。

有的人是屬狗的,一輩子都吃不了肉,只喜歡吃別的。在回來之後沒有兩個月的時間,父親又開始按捺不住,到公園裡開始活動。這一次他沒有幹別的,只是喜歡跳跳廣場舞。他跳舞是好的,可是他又幹了別的事情。在跳廣場舞的時候,他認識了一位老太太,並且喜歡上了人家。老太太丈夫早逝,現在有一個兒子,她一直和兒子生活在一起。老人欣然答應了父親,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房產證上要有她的名字。

父親不敢和他提這件事情,因為他知道,什麼底線碰不得,可是他的心裡又實在是癢癢,他太想那個老太太,於是他幹了人生又一件錯事。

05安好

他籌劃了許久,終於在多日偵查下,在兒子的床下發現了房本。他最初是偷拿出來了,可是他又放了回去,他真的不敢那麼做,因為一旦他做了,就真的什麼都無法挽回了。就這樣掙扎了一週,在老太太多次催促後,他還是伸出了手,拿了他不該拿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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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了房本之後,他就連夜跑出了家,然後找到了老太太一起去辦理。可是現在的時代和他們想的不同,因為之前出過事情,現在本人不到,根本辦理不了過戶。眼見事情敗露,老太太直接甩手就走了,剩下了父親在原地發呆。他手裡揣著的房本,像極了一塊定時炸彈,家裡他不敢回,只能在街頭上浪蕩。他出來的時候,手裡沒有拿多少錢,餘下的錢,也都給了老太太買東西,此時此刻,他身無分文。

孩子在老人走後,第一時間就發現房本不見,然後就報了警。接下來的事情,就顯而易見如開頭那般。

第二天清晨,青年早早收拾妥當,他把老人的衣服打好了一個包裹。看到收拾停當地包裹,老人當即下跪叩頭,這在中國裡講,是非常折壽的,可是青年不為所動。他已經心軟了很多次,每次都只能換來更嚴重的傷害。青年帶著老人,一直開車到了老人院,無論中間他說什麼,青年都只是沉默不語。父親終於妥協了,他一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住在老人院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恩賜了。

他和院長交代了幾句,就駕車離開了,從他出門的那一刻,就沒有再回過一次頭,而大門口,父親一直趴在門口遙望著,直到他消失不見。他除了節日,偶爾還會回來看望父親,只是每次的時間都很短。老人在裡面呆了許久,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想出去,後來他就再也不想了,按照他的話說。

“這裡倒也挺好,起碼我沒有什麼錯誤可犯了。”

對於他的父親,後來很少有人提起,大家也都刻意不提。雖然他做了許多的錯事,可是外人是不能對他提的,畢竟那是他的父親。他本人從未逃避他的父親,而且從未說過一句他父親的不是,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幾句,父親在養老院安好。其實很多人不理解,就這樣的父親還理他做什麼?不知道多少人會選擇斷絕關係。他完全可以置之度外,不用理會他什麼,別人也不會說什麼,可是他偏偏還是忍不住管了,最後還是這麼個下場。

“我起初是恨他的,我對他的親情早就滅絕了,換句話說,他對於我來說,比起陌生的路人還不如。我當然不會因為一句,他是我親生的父親,我就一定要照顧他,他是完全的愚蠢至極。可是我還是做了,不是因為他是我的父親,而是因為我自己。”

聽到他這樣的解答很是疑惑,不是因為父親而挽留的父親,那他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你嘗試過一個人,守著黑夜過二十年嗎?”

他慘然地回答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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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過很久才明白,他這句話到底在說什麼,

原來人最害怕的還是孤獨。

二十年的孤獨生活,他每天都思念他的母親,他除了他的父親,和這個世界的聯絡不多了。雖然那是個極無恥的父親,可是那畢竟是他的親人,他還能有那麼一點念想。這份對於親情的渴望,不是我們每天沐浴在親情裡的人所能理解的。就像是你每天起床睜開眼睛,就能夠看到光明,你理解不了盲人的渴望,即便是模糊的視野,也是奢侈的享受。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父母都能盡職盡責,也不是誰都能被稱之為父母。

但是多數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孩子,而且是無私的愛。我們沐浴在他們關愛下,享受著他們給予的溫暖太久,久到我們以為一切都理所當然。這個世界還有黑暗,要學會珍惜現有的光明。

感謝分享:魚木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