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屠戶女也有深情

簡介:屠歡心裡,一直都記著那個小哥哥。只可惜,那小哥哥變了模樣

豆子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下了起來,還伴隨著轟隆隆地打雷聲,槐花一朵接著一朵掉落了下來。隨著一道閃電,棺材中人的模樣顯現了出來。

身著綠色襦裙的少女如一朵凋謝的花兒,那張妍麗的面龐在燈火的映照之下愈發靡麗。

旁邊,身著清布短卦的青年卻在釘棺板的時候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叫著“鬼啊…”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這時候,少女脖子上掛著的玉扳指忽然閃動了兩下,隨著漸漸稀疏的雨滴歸於平靜。

……

元和二年冬,京郊發生了一件大事。 屠戶家的女兒明明嚥氣了,卻在頭七那天醒了過來。

冬天的陽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愈發讓人睏倦。屠歡搬了把搖椅半躺在院子裡,微微眯上了雙眼。

“就算你真的幫了我,我也不會真的和你結冥婚的。”

一個青衫書生看著屠歡那張妍麗的臉龐,忽然惡狠狠地來了這麼一句。

而屠歡只是幽幽睜開了那雙似乎藏著漫天星辰的眸子。

陽光照射下來,宋焯微微晃神,忽然覺得屠戶女兒這張臉其實在這小鎮也少有。

“宋秀才可真是有骨氣。現在我活生生躺在這裡,需要和你結冥婚麼?”

說完,屠歡順便瞥了旁邊的宋卓一眼。這一眼,明晃晃地寫著幾個字:就你?真的結了這冥婚,還不知誰給誰陪葬呢!

看著屠歡眼神裡的意思,宋卓氣急。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看著跑遠的宋卓,屠歡微微一笑,轉了轉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扳指,輕嗤一聲:“真是一個傻子……”

一、屠戶女也有深情

也許是冬日的緣故,頭頂的太陽看起來白濛濛的一團。看著手上的玉扳指,屠悠的思緒忽然飄到了遠方。

豆蔻梢頭二月初,正是女兒家情竇初開的時候。從小在殺豬聲中長大的屠歡也不例外。

也許是成長環境的不同。在別的小姑娘都在桃花林中散步的時候,屠悠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去了山中唯一一棵槐樹之下。

與蹁躚起舞,粉粉嫩嫩的桃花不同 。這時候的槐花尚未到綻放時機。

偏偏,那紫紅色的,如同荼靡綻進的顏色,一下子在屠歡心底生根。

“姑娘,現在正是桃花綻放,尋找如意郎君的好時節,你來這裡看著我作甚麼?”

正在屠歡想著自己到底如何把眼前美景保留的時候,一個如同情人在耳畔呢喃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緊接著,就從旁邊小徑走出了一羽扇綸巾的少年。劍眉星目,鼻若懸膽。

若沒有前面那話,這少年委實可以說是一如意郎君。

只是,聽著少年這聲音,屠悠搖了搖頭。

“紅翡,這做人啊,最要緊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接著,還瞟了對方那張漂亮的過分的臉蛋一眼。

“整個縣城,又有哪家公子的相貌能比得了你?若是真的想要找如意郎君,我放著你不找,會去找別人?”

屠歡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朝著旁邊那張漂亮的臉蛋看了過去。

人人都說桃花多麼嫵媚,偏屠悠覺得這槐樹精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要不是自己心裡還有那麼個存在,說不準真的要把這傢伙綁到家裡獨自觀賞。

很顯然,旁邊的槐樹精不負他男閨蜜的美名。

在聽到屠歡這話之後,眼波流轉,而後卻是輕啐一口,“都說男人是負心漢,你屠歡才是真正的負心女吧。上次說得好好的要與我一起去賞景,結果在聽人說那宋秀才出事後,跑的人都不見了。”

少年特有的嗓音清朗中透著一絲旖旎,讓人不自覺想要多聽少年說幾句話。

而一邊的屠歡這時候卻恢復了他的鋼鐵直女本性 。

“我方才那樣說,只是想安慰你一下罷了。現在,你給我閉嘴。”

隨著屠歡話音落下,揹著書箱的少年踏著苔蘚鋪就的石板路走了過來。

在山林特有的霧氣瀰漫下,少年有些平凡的相貌籠上了一層薄霧,只知道殺豬的屠歡腦海裡冒出了一個書院裡聽到的詞語“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也許,只有宋卓才能與這詞語匹配吧!

“喂,你在幹嘛呢?!”

看著席地而坐,鋪好了畫卷已經開始動筆的宋卓,屠歡直接從樹上跳了下去。

隨著屠歡話音落下,宋卓手中剛剛蘸了墨汁的毛筆一歪,本來好好的一株槐樹,成了一個沒人想看的歪脖子樹。

對此,宋卓只是朝屠歡這邊淡淡看了一眼,而後又開始對著自己的畫作精心修改了起來。

看著宋卓筆下風姿綽約的槐樹,再看看一邊枝繁葉茂的紅翡,屠歡腦海中忽然就出現了紅翡歪三斜四,千嬌百媚的樣子。不由輕笑了一聲:“宋卓,我看你畫的這槐樹比之實物要更加美好。”

一邊收筆的宋卓在聽到屠歡這直呼姓名的句子時,才起身皺了皺眉頭:“屠姑娘,我們不熟。”

屠歡磨牙,什麼叫他們不熟?

田間巷陌,山林大路,就不信他們見得多了不能熟悉起來。

二、蒸著蒸著也就熟了

“去去去,你個窮書生想啥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好事呢。我們小姐和你不熟。”

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的屠歡正在攤子前面挑挑揀揀,就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了過來。

依照自己喜歡吃瓜的本性,屠歡手裡還拿著準備試戴的髮簪呢,就已經轉過來身去。

可是,憑藉著她這麼多年殺豬練就的實力,怎麼就覺得那身影就那麼眼熟呢?

想也不想,屠歡就朝著推推搡搡的那邊走了過去。

“姑娘,你還沒有給錢呢。”

不愧是敢在街上擺攤的存在,大嬸在看到屠歡動作之後,直接抓住了屠歡的衣袖。

正準備救人的屠歡看著大嬸那忽然沉了下來的臉龐,還有她雙眸中明晃晃的“你不會抵賴吧”幾個字,直接從腰間取下了錢袋子,扔在了攤子上。

“這總夠了吧。”

而後,屠歡推開擁擠的人群,擋在了青衫書生前面。

“你們到底說誰窮書生呢?說他窮你們有多麼富?”

“還有,肖想你們家小姐。有我這麼一顆珠玉在前,你們小姐是天仙麼,還能引得別人肖想?”

屠歡一臉理直氣壯說著不要臉的話,而一邊的吃瓜群眾本想著說幾句嘲諷的話,卻在看到屠歡那張光彩奪目的臉蛋時,都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又不是那些個喜歡仙氣飄飄的書生,屠歡這樣精緻豔麗的長相,才符合他們審美。

一邊本來想著收拾宋卓一頓的張府家丁,在屠歡這樣的胡攪蠻纏之下,居然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看著漸漸消散的人群,屠歡幫著宋卓收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紙筆,而後,拉住了宋卓的衣袖。

“宋卓,你們讀書人不是有一句話是‘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麼?現在我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該以身相許了啊?”

“姑娘說是…”

看著宋卓微微張開的唇瓣,屠歡再次開口了。

“你可再不要說什麼我們不熟的話了啊。你看那旁邊的大閘蟹不是不熟麼,等會上了蒸籠,蒸著蒸著就熟了。”

忽然,屠歡反應過來宋卓剛剛說話的表情,“你剛剛想說什麼?”

宋卓無奈嘆息一聲:“姑娘說是那就是了。”

看著面上沒有多餘表情的宋卓,屠歡忽然後退了一步。

也可能所謂樂極生悲就是如此。向來身輕如燕,上牆爬樹不在話下的屠歡忽然就磕到了一塊石頭。

三、三個人的遊戲,總有一人多餘

屠歡家一開始並不是屠夫。

在那遙遠的記憶中,父親是個大將軍,屠家的屠,是戰場上屠遍敵人首級的屠,而不是屠夫的屠。

年幼的屠歡,在聽到父親讓自己練武的時候,也總是不情不願。

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隔壁的小夥伴們都習字讀書,只有自己在這寬大的練武場上揮汗如雨。

尤其,在看到宋家那個沉穩有禮的小哥哥會偷偷給張家小姐妹一支花箋的時候,屠歡更加有些不明白了。

因為學的不情不願,屠歡身上磕了碰了的時間就越多。

“歡歡,你怎麼了?這幾天怎麼不見你玩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時間和小夥伴聚聚,屠歡就聽到了小夥伴的質問。

緊接著,還有小夥伴那雙芊芊如玉的嫩手。

“我這幾天在練武。我爹爹說了,我們屠家的女兒,是要長成大將軍的。”

餘光掃過旁邊石桌上的書卷,屠歡雖有些不願,但還是把自己爹爹對自己說的原因說了出來。

聽到這話,小夥伴一聲嗤笑。

“打打殺殺是他們男人們該做的事情,我們只要負責貌美如花就好。”

“把手給我。”

想著小夥伴說的話,屠歡有些心不在焉,手上磕破的傷痕,好像也沒有了感覺。

忽然,前面一個清冷的少年擋住了路。

聽著少年的話,屠歡不自覺地把手朝衣袖塞了一下。

少年也根本不如外表的溫良,在看到屠歡動作之時,直接抓住了她受傷的左手,用指尖挑起一點藥膏就朝著受傷的部位塗抹了起來。

看著少年有條不紊的動作,屠歡不由低頭。

“宋卓,你是不是也覺得女孩子不應該打打殺殺?”

宋卓繼續塗抹著屠歡手上的傷口,聲音依舊不疾不徐。

“你不是都說了麼?屠家的女兒天生就是做將軍的。”

四、時過經年

想著小時候宋卓與自己之間的點點滴滴,屠歡唇邊的笑意愈發濃郁。

屠家的女兒本要當大將軍,最後卻成了這小鎮裡的一個屠夫;宋家那溫柔有禮的小哥哥,也成了一個一事無成的秀才。只有那負責貌美如花的張小姐,依舊是錦衣玉食。

“宋卓,我們現在就完婚好不好?”

看著緩過氣來的少年,屠歡忽然覺得現在陽光正好,正是與喜歡的人結為連理的時刻。

而一邊的宋卓很明顯就不知道現在屠歡的想法。

他看這兒忽然像個大家閨秀的屠歡,先是微微一愣,接著扭過了頭去。

“你明明都說了不和我結冥婚了,現在你這話又是何意?”

在看到屠歡清醒了過來的時候,宋卓明顯鬆了一口氣。但當他聽到屠歡說要和自己成婚的時候,宋卓方才鬆了的那口氣又明顯提了起來。

說是討厭屠歡,他也沒有那樣的心思。但要說想和屠歡成婚,宋卓感覺自己是腦子有坑了。

那時間之所以答應屠歡的那話,只是他自己想要找到的一個臺階。

而當他清醒了過來之後,很顯然已經不想和屠歡成婚了。

不過,屠歡很明顯就不是和對方婆婆媽媽的存在。只是微微一笑:“這月十六是個好日子。”

五、果然好日子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日做新娘的屠歡忽然就感覺這十六的太陽也比別日的明媚。

對喜婆那婆婆媽媽的絮語,屠歡忽然就品出了另一番風味。

聽著一聲聲“恭賀”,隨著喜帕被對方揭起,屠歡這十六年來沒有的羞澀忽然間好像來臨。

“怎麼,害羞了?”

屠歡還沒有想好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不對,一個帶著戲謔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響了起來。

隨後,就有一張好像能令百花盛開的臉龐佔據了自己全部視線。

“怎麼是你?”

看著紅翡那無可指摘的臉蛋,這時候的屠歡也顧不上害羞了。

而紅翡好似知道屠歡此時的動作,在屠歡還沒有跳起之時先是捉住了對方手腕,而後漫不經心地說到。

“娶你的是我,怎麼就不是我了?”另一隻手遮住了屠歡那已經睜圓的眸子。

“那個宋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在昨夜的時候,他就已經鑽狗洞走了。”

說著這話,紅翡似乎還不解氣…

“妖精,哪裡跑?”聽著紅翡的委屈巴巴的話,屠歡正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引得宋卓鑽狗洞逃走時,一個有些中二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同時,屠歡看見宋卓那平日裡若不經風的小身板順著自己婚房的窗戶跳了進來。

隨後,一個面容清秀的道士跟了進來。

“你這道士好不講理,妖精明明在那,你追著我跑什麼跑?”

還沒等屠歡這個主人問一句到底是什麼情況呢,宋卓就已經指著紅翡對那道士說了起來。

而這道士,明顯不是一般道士。

在聽到宋卓這話之時,直接一浮塵朝著宋卓拍了過去:“有人請貧道捉你,又沒有人請貧道捉他,貧道為何多管那麼多閒事?”

話音落下,本來還在上躥下跳的宋卓已經被拍暈了過去。

而後,那道士又看了屠歡一眼:“姑娘,有時候你看到的不是真的。貧道勸你一句:珍惜眼前人。”

說完,那道士抓著宋卓跳出窗戶就走。

屠歡那“我的窗戶…”飄在了空中。

後記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修補好破損的窗戶,摩挲著自己家地上多出來的那刻著“秦梧”兩個字的小小木牌,屠歡拿起來好久不出世的鞭子,對著紅翡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看著屠歡這樣,紅翡連連求饒:“你別這樣…”

當年的屠將軍半生征戰,功高震主,終究是引來了帝王忌憚。

後來,屠家有長生不死藥的訊息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了過來。

還是小少年的宋卓正想要送屠歡上好的金瘡藥呢,就迎上了不知何方勢力的屠殺。

再次醒來,他已經成了山林裡的一棵槐樹,而當年記憶中練武想要征戰沙場的小女孩,也成了十里八鄉有名的殺豬匠。

在見到那個和自己生前同名的宋卓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和現在的自己是同類。

看著記憶中的女孩天天追著那個宋卓跑,他天天把自己氣成了紅色,卻每次都雲淡風輕地和對方玩笑。

聽到她還想和那宋卓成親,自己怎麼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