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星 | 沒有歲月可回頭

宜春,那座叫春的城市。在漫長又悠遠的歲月中逐漸成為我魂牽夢繞的地方。此地門親故舊眾多,若要一一拜訪敘舊,決非一兩日的行程所能完成。

過往的歲月是如此龐雜,讓人難以理出頭緒。只是與青春有關的日子在這座古老的城市多有交集。因此,回到此地,彷彿回到故鄉。這座城市最初給我的親切感是,它比小縣城大不了多少。城市太大總給人一種疏離感,讓人無法親近。儘管宜春貴為地區的首府,曾經管轄近二十個縣市,可在它繁華又狹窄的中山路走個來回,就算逛完了整個市區,前後不用一堂課的時間。如今城市的範圍拓展到毫無邊際,已讓人無從辯認。只能在朋友的指指點點中,依稀回憶它從前的樣子。

我到宜春時,正值國慶前最後幾個工作日。朋友們只能勉為其難地抽出午餐的時間來陪我。唯一例外的是我以前校隊的老友,他第二天要出遠差,仍毅然決定當天陪我走動一下,以彌補翌日不在的遺憾。我哥們熱情把周邊能叫上的同學、好友都喊了一遍,還不辭勞苦化身滴滴打車逐個去接提前下班赴宴的朋友。在他的感召下,勉強湊齊了一桌。

閒敘完畢,開始倒酒。大部分人既要上班,又要開車。於是,桌上只有兩個“閒人”能喝,就上了兩杯酒。如此,喝酒的人顯得形單影隻。或許這種情況與一個熱情的城市不符。兩個公務在身的同學開始互相叫板。一個稱你不喝點不夠意思;另一個迴應,你若喝我也敢喝。我們抓住時機起鬨,為他們倒上兩杯酒。一時間,滿桌子其樂融融。可最後的結果是,他們都沒喝,反而冠冕堂皇地把酒放在兩個喝酒的人面前。這樣,兩個閒人,一人兩杯。這算什麼事?突如其來的變故總讓人頓悟人生的實相,比如這次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規律。好在無人計較,但上班族與遊手好閒者之間巨大的“階級”鴻溝隱然浮現。

散了宴,我跟校隊的老友去鄉下轉悠。他準備帶我去市郊外尋找水口的民宿和著名的棲隱禪寺等。

我們的第一站,是老友的同學朋友精心打造的民居,喚作舊舍。那是一片原住民的舊屋,有一個臨河的院落。我們來到門前,只見大門緊閉,一副閉門謝客的樣子。老友喊了幾聲,見無人應答。便讓我在門口等,他身手矯健地翻牆而入,像開啟城門迎接起義軍一樣,把我迎進去。可以以這種方式參觀舊舍,讓我大開眼界,同時也領悟到朋友的真義。

舊舍的外表是老屋子,可裡面卻豪華之至。正屋打造成雅緻的酒吧,屋內有油畫裝飾,還有幾個風格不一的包廂供人聚餐。以前的牛棚改造成了飄著香味的麵包房;兩邊的廂房則變身為各種規格不一的套房和標準間,設施一應俱全。兩房之間的空地,有一間開放式的亭子裡,我們在此喝茶,自斟自飲。亭子的半透明的帷幕上,印有“松無古今色,竹有上下節”的詩句。此刻,輕風徐來,茶香四溢。一股禪意四下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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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沒有盤桓很久,即趕往下一站。如今鄉下的民居都各有特色。由於好的民居成為鄉村旅遊和城裡的人抱團養老的爭搶物件,資源開發漸已殆盡。老友帶我去南惹看兩株高大的銀杏樹,樹齡1500年。站在它的下面,人生若浮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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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隱禪寺坐落在四周群山環抱的緩坡上。在門前,老友讓我原地轉一圈,立即感覺棲隱禪寺猶如坐落在群山組成的蓮花座上。真的是奇妙無比。仰山棲禪寺是江西禪宗叢林著名的道場。歷史上幾經焚燬,幾乎只剩殘垣斷壁。近年來複建時,已找不到原址。幸好古人精細,留下一眼佛泉,以此為定位,重修了棲隱禪寺。此乃佛門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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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望去,棲隱禪寺巍峨矗立。紅牆黛瓦宛若天上宮闕。我們從山門入,層層攀登而上,來到大雄寶殿。由於是週四,見不到香客。宏大的寺廟空空蕩蕩。我燃起三柱香禮佛,再從旁門入殿參觀,正殿上三座巨大的金佛低眉垂眼俯瞰眾生。門楣上書“佛恩浩蕩”。

萬物有靈,尤其是與寺廟有關的事物。當年寺廟焚燬,廟裡的兩株古老的銀杏樹也成了枯木。神奇的是,寺廟重建後,它們一一重煥生機,如今己亭亭如蓋矣。

待我們從山裡返回市區時,早已暮色四合。都市璀璨的燈火和山中古寺的寂寥形成鮮明的對照,彷彿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又以各自的方式運轉。

汪新星 | 沒有歲月可回頭

這一天的活動還沒完,回城後,晚上我們還去踢了一場5人制的籠中足球。老友順便把一套足球行頭送給我,其中包括一件他們良友足球隊的紀念服,尤為珍貴。踢完球,我們找到一家即將打烊的餐飲店吃飯。席間,我們重溫青春時光在校踢球的舊事和趣聞、趣事。他說當初(1984年下半年)還不認識我,一次踢球時,我見他腳法不錯,就衝著他喊,讓他去髮腳球。當時他很不服氣,就你那水平,讓我去開腳球?我想了半天,想不太起來。一般來說,我一向崇拜技術好的球星,他就是這種型別。若有此事,的確有點冒犯。

明天一早他要去自駕去武漢旅遊,於是,我們就此作別。臨走時,他揮手向我喊了當年那句讓他念念不忘的話,“

伢俚,去發角球哦!

我倆大笑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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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汪新星 / 編輯:江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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