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州歷史上收藏古印達一千三百方的金石學家——郭宗昌

金石學家郭宗昌

作者 閆廣勤

金石學,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陝西關中地區,因是華夏文明的重要發源地,古代青銅器和石刻碑碣比較多,金石學也比較發達,也出現了許多金石學家。明末清初的華州人郭宗昌,就是其中一位。

郭宗昌博雅好古,善於鑑別金石,並致力於搜輯研究古代銅器款識與碑銘石刻文字。他在金石學上的研究成果,編入《金石史》一書中,在古代金石學領域有一定地位,清代乾隆時編纂的《四庫全書》,也將《金石史》收錄其中。

華州歷史上收藏古印達一千三百方的金石學家——郭宗昌

郭宗昌的《金石史》

金石學形成於北宋,清代進入鼎盛時期。明末清初時,正是其發展的重要節點,郭宗昌及其《金石史》的應運而生,使他成為金石學發展史上承先啟後的人物。許多文人學者對其有很高評價。

明末清初的著名文人王弘撰、詩人錢謙益,清初文壇領袖王士禎、晚清著名文史學家李慈銘等,都對郭宗昌推崇有加。王弘撰為郭宗昌的《金石史》作序,認為 “三代以來,金石文之言,蒐考博而鑑定精,詞復蘊藉爾雅,關西好古者未能或之先也。”王士禎在《池北偶談》中寫道:“華州郭胤伯(宗昌),博雅好古,善鑑別書畫金石,篆刻分法,為當時第一。所撰《金石史》,與趙崡趙孝廉(紫崡)《石墨鐫華》並行於世。”民國迄今,金石學研究,亦多有研究郭宗昌及其《金石史》的論文。

家世生平

郭宗昌字胤伯(為避雍正諱後人又寫作允伯、嗣伯),華州甘泉裡(在今渭南市華州區城區東北部)人。他生於明萬曆初年,卒於清順治九年(1652),從有關資料推斷,他去世時,應享年60多歲。

他出身於書香官宦之家,其祖父郭岫,明朝嘉靖二十三年(1544)曾授江都主簿。其父親郭性之,萬曆二年(1574)進士,歷任戶部主事、山西按察司僉事、山西省右參議、山東省右參政,官至河南左布政使。郭性之著有《抱甕丈人稿》一書。

郭性之有子四人,郭宗昌是他最小的兒子。郭宗昌的長兄郭宗周,能詩善文,精於書法,著有《高閒齋詩草》。郭宗昌的二兄郭宗儀,“諸史百家,無不綜覽,尤精《左傳》。”(《續華州志•郭宗儀傳》)著有《四仲禮考》。郭宗昌的三兄郭宗振,萬曆三十一年(1603)舉人,歷任河南孟縣知縣、安徽壽州知州、刑部郎中、欽差四川恤刑等職。著有《蔥玉堂雜記》。

生長在這樣的書香門第中,郭宗昌從小就聰穎好學,讀書刻苦。7歲時就有大人風度,不屑與同齡兒童嬉戲,磨磚塊為碑,刻字摹拓,得晉人筆法,其父大為驚訝。12歲出外就學,18歲補為弟子員。他博覽經史及秦漢諸名家著作,為文效法《左傳》《國語》《史記》的風格。以後10次參加舉人考試(3年一次),卻屢屢不中。明崇禎九年(1636),朝廷徵召未仕的讀書人為官。年近半百的郭宗昌赴京等候數年,只得一候補小京官,他不屑就任,回家歸隱,著書立說,直至去世。

篤志金石

藉助關中得天獨厚的歷史底蘊,郭宗昌終其一生都在訪碑搜帖,輯錄印譜,收藏金石,並對其鑑別、研究。

郭宗昌的金石收藏,據他在《華山廟碑》的題跋中說:他收藏的金石古文,雖不及宋朝的歐陽修、趙明誠,但“癖結膏肓自謂過之。”他同時代的著名詩人錢謙益,在一首詩中稱讚郭宗昌的古物收藏是:“關中郭髯最好古,十年收討盈篋箱。”他的“忘年交”王弘撰在《山志》中,指郭宗昌“好收藏古印,積五十餘年,共得一千三百方。”他的金石學研究,即在此基礎上進行,其成果主要集中在《金石史》和《松談閣印史》兩部專著中。

《金石史》共分兩卷,對周朝至唐朝的50多種石刻金文進行分析考證,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見解。此書著錄之金石,多來自郭宗昌收藏的金石之文,及經過作者訪碑實地勘察所得來的。《金石史》首開金石學中書法一派,為後代金石學著作廣為引用,其觀點和考證對後世影響很大。

《松談閣印史》是一部古璽印的彙編,共五卷,以四聲編次,每枚印下有釋文及考訂。此書所著錄的璽印都是來自郭宗昌的收藏。

華州歷史上收藏古印達一千三百方的金石學家——郭宗昌

《松談閣印史》

清《續華州志•郭宗昌傳》記他的著作,除上述兩種外,還有《松談閣稿》《涉園雜著》《筆史》《二戎記》《六齋疏》等,惜大都失傳。

書法詩文

郭宗昌不但是金石學家,書法也名重一時。明末清初的著名文人王弘撰稱讚郭宗昌的書法是:“四體各臻其妙。”清初傑出的詩人王士禎在《池北偶談》中雲:“華州郭宗昌……篆刻書法,為當時第一。”《續華州志》記“公隸書,且工楷,四方求書者攟集,應接不暇。”但他真正儲存下來的墨跡卻很少,僅見其在《西嶽華山廟碑》華陰本後的題跋的楷書、王弘撰所藏《漢曹全碑初拓未斷本題簽》的行書,隸書有儲存在西嶽廟內的《太華山記石幢》和《寇平祭告碑》。篆書真跡以前沒有發現,但2004年,在華州區出土了郭宗昌二兄郭宗儀的棺槨,上面有篆書題字,應該是郭宗昌所書。

華州歷史上收藏古印達一千三百方的金石學家——郭宗昌

郭宗昌的墨跡

除了上述幾部專著,郭宗昌的詩文多散佚,我們只在清康熙《續華州志》中找到幾篇。其一是卷一之《山川考》中的《白崖湖記》,其二是卷一之《山川考》中的《沚園藏書》。其三是卷一之《建置志宮室考》中的《沚園記》。其四是卷二之《古今詩文集》中的《白崖湖歌》。其五是卷二之《古今詩文集》中的《沚園孤石》詩。

華山廟碑

《華山廟碑》,是東漢隸書碑刻,原立於陝西華陰縣西嶽廟中。此碑碑文乃記述帝王修封禪,祭天地事。此碑書法於整飭端嚴中饒有變化,為學漢隸者所重。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毀於地震。

原碑拓本有四本傳世,即“四明本”、“長垣本”、“華陰本” “順德本”。惜“長垣本”已外流日本,順德本因毀兩頁,被認為是“半本”。華陰本,也稱“關中本”,明朝時藏於華州東肇商(雲駒)、東蔭商(雲雛)兄弟的墨莊樓。天啟元年(1621)東肇商贈與郭宗昌。郭宗昌的家僮惠靈偃、史明,善裝潢,於明天啟四年(1624)重新裝裱。郭宗昌死後,此拓本歸於華陰王弘撰。清康熙八年(1669),王弘撰攜此本到北京,為更多的人所知,因後人稱其為“華陰本”。今藏北京故宮博物院。此本傳拓最精,字口爽利,字神畢露。明清兩代名人題跋最多,有郭宗昌、王弘撰、王鐸、梁章鉅、阮元等跋38段,張嶽崧、王瓘、徐世昌等觀款43段,並“郭氏胤伯”、“王山史嘯月樓圖書”、“蘇齋”、“子貞”、“陶齋十寶之一”等藏印148方。此冊還配有樺梨木面和紅木匣,木面及木匣的四圍刻滿了著名金石家的題名,倍顯珍貴。

華州歷史上收藏古印達一千三百方的金石學家——郭宗昌

郭宗昌的墨跡

《華山廟碑》的書者是誰,歷來頗存爭議,郭宗昌對此作了深入研究。他認為真正的書丹者應是郭香察。在《金石史》一書中稱此碑“結體運意乃是漢隸之壯偉者。”他對此碑的研究成果,在那時和當代,都頗受金石學界的重視。

摯友交往

郭宗昌的交遊十分廣泛,多是金石研究者、愛好者,遍佈省內外。在華州,因共同愛好,也因是同鄉,他與劉澤溥、東氏兄弟等人,亦交往密切。

劉澤溥,明末清初華州人。明崇禎九年(1636)舉人,清順治九年(1652)進士,順治十二年(1655)任亳州知州。劉澤溥在《金石史原序》中說:“先生生與予父同齡,忘年友餘,誼最篤,把酒論文,常繼日夜。”明朝滅亡後,二人“同患相恤,接見尤密,即豺狼冰雪不為阻。”清順治九年(1652),郭宗昌去世,劉澤溥“聞先生歿,痛哭數日夜。歸吊於家,哭於墓。”順治十一年(1654),他見到郭宗昌的重要著作《金石史》的稿本,立即抄寫手錄,再經郭宗昌另一友人王弘撰的努力,予以刊行,使這一部金石學的扛鼎之作,得以流傳至今。

東氏兄弟,即華州人東肇商、東蔭商。東肇商,字雲駒,華州諸生。東蔭商,字雲雛,明朝崇禎九年(1636)舉人。東氏兄弟的祖父東棐,明嘉靖二十八年(1539)舉人,曾任確山知縣,他也是郭宗昌的外祖父。兩家是姻親,郭宗昌與東肇商、東蔭商兄弟又有共同的志趣愛好,遂交往甚密。他們經常在一起搜訪金石,鑑賞書畫。郭宗昌、東氏兄弟與華州的王承祐、王承之、郭思、郭畹、郭蕃等人組成詩社,名南玼社,吟詩作歌,並編有《南玼社詩草》一書。

郭宗昌與陝西華陰人、清代著名學者王弘撰,亦有密切交往。王弘撰(1622~1702),字修文,亦字無異,號山史,王弘撰一生無意仕途,潛心治學。文章之外,也精通金石學,善鑑別書法名畫和金石文。他年齡比郭宗昌小,應是兩代人,但共同的興趣愛好,使二人成為忘年交,亦師亦友。二人居住地相距七十里,時時過從。王弘撰在《金石史》序中寫道,郭宗昌很喜歡王弘撰,王弘撰來拜訪,則招東蔭商、劉澤溥一起共坐城南竹林中,“把酒談心,往往達旦不休。”明崇禎十六年(1643),李自成起義軍佔領華州、華陰,他們相約潛藏於深山中,躲避戰亂。郭宗昌去世後,王弘撰非常悲痛,“每憶及不禁泫然涕之淚沾襟也。”他從他們的共同友人劉澤溥處見到《金石史》的手抄本,即於清康熙二年(1663)赴南京將其刻印成書。

郭宗昌與明末清初文壇領袖、江南蘇州人錢謙益也有交往。錢謙益既是官員,又能詩善文,還是史學家、收藏家。郭宗昌於明朝崇禎年間到北京,等候徵辟。期間,結識了錢謙益等諸名流,他們“結社都門,朝夕倡和。”(《續華州志•郭宗昌傳》)。錢謙益很賞識郭的才華,在錢謙益的《牧齋初學集》裡,收有四篇為郭胤伯所作的詩,將郭宗昌比作東漢時期名士郭泰,稱讚郭宗昌的《松談閣印史》一書:“郭君此書精且良,曷不首勒玉璽圖。”

華州遺蹟

郭宗昌去世三百多年了,除幾部專著留存至今外,他在華州的遺蹟尚有保留。

北宋熙寧五年(1072)華州的少華山崩,在今柳枝鎮張橋村的半截山下,形成了一個頗大的湖泊,即移山潭,湖光山色,潭邊多巨石,其中一石上後長出一棵柏樹,人稱“石抱柏”,石上有明清時的摩崖石刻數則。郭宗昌於明萬曆四十二年(1614),到此遊覽了水勢浩大的移山潭,更其名為白崖湖,撰文《白崖湖記》,並刻在此石上。民國時移山潭乾涸,但此石及石刻文字至今猶在。

華州歷史上收藏古印達一千三百方的金石學家——郭宗昌

“石抱柏”上的《白崖湖記》

郭宗昌的學術研究與著述,主要是在私家園林“沚園”中進行。沚園位於移山譚北。移山潭的水向北,或溢流,或伏流,在今柳枝鎮騫家窯村以西,形成了很大一片水面。明朝時統稱此為“蓮花池”,其中有幾處高凸地面的區隔,形成了數個湖池。當時,這一帶的風光是:半截山崩塌下的亂石遍地,水泊池塘穿插其間,湖水泱泱,魚蓮相生,水光山色,風光別具。郭宗昌於明末所建的“沚園”,就在這水泊沚渚之中。從他寫的《沚園記》一文看,沚園風光以湖為主,湖可行舟,建有樓館臺榭。園中一水盈盈,蓮葉田田,藻荇菱芡遍佈水中,還有亂石縱橫,竹木蔭蔭,鷗鶩鸛鶴,翔飛其間,頗有江南園林之韻。清初,沚園的主人換成了郭宗昌的好友劉澤溥。劉家園林後荒廢,人稱其遺址為“劉家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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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宗昌園林——沚園遺蹟,今日劉家潭

劉家潭的主要水源地移山潭從清末起,水勢漸小,直至退成沼澤,民國時乾涸。而劉家潭及其附近的湖池水面也逐漸萎縮,但因地勢低凹,又有地下水補充,雖然水勢風景大不如前,但仍有數百畝水面。20世紀90年代始,這裡多闢為蓮池與魚塘,依舊保留的水鄉餘韻,還喚起人們對“沚園”昔日輝煌的記憶。

2021-2-2

圖文來源:作者供稿“華山風骨”

原文作者:閆廣勤

整理編輯:華州文史薈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