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作家邵長虹

邵長虹簡介:山東平邑人,企業家、詞作家,著名草根詩人。為人恪守“人道酬善”;經商崇尚“商道酬信”;為文奉行“以文化人、以文化心”的信條,彰顯靚麗的律己育人的人文關懷,意象唯美。著有《長虹文集》、詩集《望海》、沂蒙故事(系列)、沂蒙民俗(系列)、《沂蒙童謠》、中篇小說、電影劇本《月光下的女神》等佳作,詞作《天下第一情》獲“沂蒙文藝獎”二等獎,由著名歌唱家於文華,歌星劉靜傾情演唱,影響巨大,贊聲如潮……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牛大、牛二是一對孿生兄弟,在他倆剛滿九歲的那年春上,不幸天降災禍,父母在一年中相繼離世。這可怎麼辦?沒爹沒孃的孩子像根草呀!兄弟倆還是剛懂事的孩子,能有什麼法子?他倆只好捧著飯瓢、抱著討飯棍,從此走上乞討生涯,靠吃百家飯來餬口度日。鄉里鄉親們見了,都很可憐這倆沒爹沒孃的孩子,一心幫他小哥倆,趕上自家的飯菜不寬餘,他就是從自己嘴裡省下一口,也不忍心讓這小哥倆捱餓。小哥倆就這樣走村串戶,相依為命。不知不覺,幾年過去了,兄弟倆漸漸地長大成人了,而他倆的家裡卻依然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沒下頓。面對如此家境,哥倆發誓: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總不能抱一輩子討飯棍呀?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人說:窮則思變。十幾年的討飯生涯,哥倆一直挨家挨戶摸門鼻子,到這時也算見多識廣,發現蒙山裡和山外邊的行市大不一樣。於是,哥倆靈機一動,就向親戚家借了一點本錢,開始從山裡向山外的集市上販賣蒙山黑山羊。兄弟倆從小就討飯,什麼樣的苦都吃過,當然不怕吃苦受累。一旦幹上販羊這一行當,他倆一直風裡來、雨裡去的忙夥著,從不曾覺得有什麼勞累。過了不到一年工夫,哥倆的手裡就賺了不少閒錢,他家的日子總算有了起色,先是買了棟大宅子,接著又置了幾十畝地,小日子越過越紅火。

俗話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哥倆到這光景上,沒有不誇的,媒婆也不請自到,主動趕上門來給他哥倆提親。咦!早幾年都幹什麼去了?不就是嫌俺家窮嗎?唉!你說這人啊!就是這麼勢利。此刻一見媒婆光臨家門,牛大、牛二就像接天神樣,恭恭敬敬地將她迎進堂屋,接著開始殺雞宰羊,置辦大席,對媒婆賓客相待,唯恐有何怠慢之處,可就壞事了。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在牛二看來:家有長子,國有大臣。哥哥畢竟生在頭裡,長在頭裡,既便提親的話,也得先給大哥提親才對。就勸哥哥先應下這門親事,至於自己的親事,以後再說。牛大聞言連連點頭,當然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嗯!也行!頂多等到來年,只要咱家的日子稍微一寬鬆,俺就般正地給你娶媳婦成親。”

牛二笑道:“謝謝哥哥,俺嘛……先不著急成親,過日子嘛!就得細水長流。人說:吃不窮、喝不窮,盤算不到就受窮啊。等咱家的日子好過了,俺再成親也不晚啊!”牛二為人心地善良,啥事總替別人著想,而且總往好處想,實指望等哥哥娶了嫂子之後,家裡就有人替他哥倆做飯了,你說有多好啊!誰想算路不打算路來呢?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過了一段日子,一晃就到牛大的大婚之日,牛二心裡高興,一直忙三夥四、腳不沾地的張羅著。只聽小喇叭那麼一吹,爆竹那麼一響,新嫂子便穿紅戴綠地嫁過門來。牛二這才發現:嫂子人生得非常標緻,也很有活道,一天到晚知冷知熱地操持著這個家,讓牛大非常滿意,鄰里百舍見了,也都誇牛大的命好,肯定是燒了八輩子高香,才讓他娶了這麼個好媳婦。同時也讓牛二重新感到了家庭溫暖:唉!有女人的家才像一個家啊。嫂子嫁過門之後,牛大、牛二照常山裡山外的去趕四集販羊,幾乎風雨無阻,因為哥倆只有一個心思,就是為了多賺點錢養家。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哪曾想,牛大的媳婦可不是個過日子的人,過了不長時間,她就暴露出好吃懶做、貪得無厭的本性。特別是當她生了一個男孩之後,她就更有理由了,腰桿子像別了根鋼筋似的,硬得很。常常連飯都不做,說話也總是惡聲惡氣的。兄弟倆出門趕集回來,又累又餓,還得自己燒水做飯的。一來二去,牛二慢慢對嫂子有些不滿意了,但又不好意思當面對她明說,只好把氣悶在自己的肚子裡。

這天晚上,兄弟兩個從集上販羊回來,從早到晚忙了一整天,真是又渴又餓。牛二一看壺裡沒有水,鍋裡沒有飯,心裡非常著急,不由對嫂子發起火來:“俺哥倆在集上忙了一整天,餓得前腔貼後腔,到頭來什麼飯都沒有,怎麼著?你想讓俺哥倆喝西北風啊?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嫂子聞言,毫不相讓:“沒法過?沒法過你就甭過了,你想嚇唬誰?好像誰欠了你二百五還是咋的?”叔嫂二人一言不合就翻臉,開始你一句、我一句,你來我往地頂撞起來,簡直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怯乎誰。叔嫂從此撕破了臉皮,心裡結下解不開的疙瘩。

嫂子如何咽得下這口窩囊氣,常常對丈夫牛大吹枕耳風,說牛二這也不對,那也不對,總是雞蛋裡挑骨頭,吹著塵土找裂紋,專說牛二的一些壞話,把牛二說得一無是處。人說:謠言千遍也能成真理,牛大的耳朵幾乎被媳婦“叨叨”出了繭子,說的次數多了,牛大也就信以為真。

兄弟倆依然出外做買賣,牛二心裡有氣,他也不放過任何機會,經常在路上對哥哥提道嫂子的種種不是。就這樣,叔嫂倆鬧得越來越生分,弄得牛大夾在中間,也鬧不清究竟是驢不走呢?還是磨不轉?讓他感到左右為難,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牛二見哥哥從不對自己說真心話,而且總是“嗯呀哪呀”地和自己打哈哈,倆口子卻親熱的不得了,心裡很生氣:唉!娶了媳婦忘了娘呀,就甭說是弟弟啦!真是一拃不如四指近呀!瞧:還是人家兩口子貼心啊!如此以來,牛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偏對哥哥說一些不中聽的氣話,漸漸地,牛大的心裡也很惱火,對牛二也就愈發煩惡了,有時煩得腔也不搭。

牛大熄婦一直都在靜悄悄地觀顏察色,審時度勢。到了這關鍵之時,她乾脆來他個趁熱打鐵,又對牛大開了腔:“唉!你也不好好想想:咱家這麼一份大家產,還不是全靠你出力掙來的,有那個二該死的什麼?他除了會抬槓外,還有什麼過人的本事?還成天價擺鬧氣、鬧彆扭。若再給他娶上一個熄婦,這份家業就得分給他一半,還不得恣死他。叫俺說呀!還不如趁早把他打發了,多省心。”剛開始的時候,牛大聽著這些話還有點生氣:這是什麼話,牛二好歹是自己的親兄弟,怎麼打發?喪良心的事兒,咱們絕對不能幹。但是,參天大樹也經不住百板斧,時間長了,牛大就慢慢聽進去了,對牛二咋看咋礙眼。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有天晚上,牛大娘婦閒著也是閒著,又開始數落起牛二來,把個牛二敗壞得十惡不赦,簡直可惡至極,一無是處。牛大無奈地聽了好一會兒,長嘆一口氣道:“你說用什麼法子好?弄不好的話會觸犯王法,一旦東窗事發,咱倆可就毀了。”

媳婦一聽有門了,馬上歡天喜地的說道:“怕什麼?人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要說辦法嘛……我倒有一個現成的好辦法,不知你敢幹不敢幹?”

“好辦法?”牛大連忙問道,“你能有什麼好辦法?快說。”

牛大媳婦立馬壓抵聲音說道:“你可給俺聽仔細了,在通往山外的半路上,不是有一口水井嗎?看上去水苗子很淺,只要探下身子後就能喝上水,您倆在路上要是渴急了,水就是深點也不礙事的,你倆可以倒換著扯住腿,也能喝上口水。一旦到了那個時候,事兒不就好辦了嗎?至於往下怎麼辦?不用俺跟你細說了吧?咹!你個傻熊。”

牛大聞言,連連點頭稱是:“嗯!俺聽著這個辦法也行。”就把這條毒計定下來了。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這天上午,兄弟兩個又去山外販羊,正趕在烈日炎炎的三伏天裡,攆著羊趕集,就得趁著涼快一早一晚地趕路。單趟十八里山路,萬萬耽擱不得。牛大和媳婦主意拿定,開始按計劃行事,兩口子立馬一起動手,一連忙活了幾個好菜,又包了簿皮大餡的肉包子,把鹽頭放得足足的。兄弟倆上桌了連連碰杯,一氣喝了不少酒。又一起吃完大包子。牛大抓住時機,就急忙火速地散開了羊圈,攆著羊準備上路。牛二一看這陣式,趕緊跑上前來幫忙,當然迭不得喝水了。

哥倆一前一後岀了家門,攆著十幾只黑山羊匆匆忙忙地趕路,剛走出去不到八、九里的路程,牛二就渴得嘴裡發粘、嗓子眼裡直冒煙,一邊走、一邊盼著趕緊走到那口水井邊,痛快地大喝一氣,得有多恣!好容易才來到水井邊上,牛二一見,忙不迭地把羊往旁邊一趕,然後讓哥哥扯住自己的兩條腿,牛二兩手把著井沿,使勁地伸下頭去,正想插嘴喝上一氣的光景,不曾想?意外發生了,只見牛大猛一鬆手,只聽“咕咚”一聲,牛二立馬掉進水井裡去了。“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在牛大看來,此處前不挨村,後不挨店,只有天知地知,有什麼好害怕的?牛大做罷這些,也有點心虛,立馬頭也不敢回地攆著羊群跑了。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說來奇怪,牛二一頭栽進水井裡之後,本以為會被洇死。誰知那水苗子也隨著牛二“嗖嗖”地往井下面落,一直落到井底下之後,牛二這才發現:井水也沒有了,他仰起頭來往井口上看,發現井筒子非常深,圓圓的井口變成了一個小圓點。牛二往身旁一看,這兒還有一個小洞。一下子掉進這眼深水井裡,怎麼出去?唉!都怨哥哥忒粗心了,怎麼就抓不住我的兩條腿呢?以前是怎麼抓的?這回是怎麼了?牛二一想到這兒,心裡真是又急又恨,這算辦的什麼事喲!無奈之下,牛二蹲在洞裡哭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牛二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盹,他昂起頭來向井口仰望,這時已經看不見井口了,想必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可怎麼辦?就在這時,牛二突然聽到井口上面“嗚嗚”地颳起一陣狂風,直颳得飛沙走石,松濤陣陣。風停之後,忽然只聽“噗噗”兩聲,井沿上來了兩個說話的傢伙。其中一個說道:“哎!老虎大哥,俺怎麼聞著有股子人腥味啊!不信您也過來聞聞,真是人腥味。”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另一個大笑道:“哈哈,我說大灰狼呀!就你的鬼心眼子多,整天價聽著風就是雨的。這兒明明有一口井嘛,白天少不了有人來這兒打水,還能少了人腥味?就你多心。再說了,有人腥昧怕什麼?真要逮住一個,正好當咱哥倆的下酒菜,多恣!”

牛二一聽老虎這話,心裡猛地一驚,立時嚇得哆哆嗦嗦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了。恰在這時,只聽大灰狼說道:“對對!還是虎大哥說的在理,俺真服了。唉!說起來,還是做人好啊!比起咱哥倆可恣多了。你就看看吧!眼前就有一件百年不遇的好事兒,可咱倆就是撈不著,只能守在這兒幹看著,乾眼紅。只要讓俺一想起這件事兒,俺就心癢難奈,怎麼也睡不安慰啦!”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老虎不屑一顧地笑道:“嚄!可甭惡怏俺了,你還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好事兒?就把你饞成這個熊樣!你呀!忒沒狗岀息啦!你要是真有什麼難處,也甭犯愁,還有大哥俺哩!你快說說,看看俺能不能幫幫你,有什麼大不了的?還邪了。”

大灰狼說道:“謝謝老虎大哥,唉!你是真不曉得呀!事情是這樣的,你且聽俺從頭道來:你大概不知道吧!蒙山外邊的街面上,有一個姓金的老員外,家有良田千傾,黃金萬兩,在蒙山之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簡直富得流油。只是……這位金員外風光一世,也有他不如意的地方:說穿了,就是他家人丁不旺。如今金員外已經年介古稀,只可惜膝下無兒,只有一個寶貝閨女,年方二八,長得像朵鮮花似的漂亮。而且知書識禮,是一位聞名鄉里的奇女子。前些日子,小姐正好好的,誰知忽然得了一場怪病,整天不吃不喝的。金員外一見,真是心急如焚,他便到處尋找良醫妙方。如今什麼樣的名醫都請到了,結果呢?就是治不好,你說愁人不?滿打滿算,金員外只有這麼一個寶貝閨女,真是頂在頭上怕撁著,含在嘴裡怕化了,一看閨女病成這付模樣,簡直急爛了眼。為此,金員外也整天愁得吃不下飯去,他思來想去,終於拿定主意,最近張出了一張貼子, 說是誰要能治好他家小姐的病,就把小姐許配給誰,立字為約,絕不反悔。你想呀!這樣的美事兒上哪找去?”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老虎笑道:“好你個大灰狼,一肚子花花腸子。神說六道地閒扯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這麼件事兒,有什麼好饞人的?叫俺說呀!這事兒與你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你是人又能怎麼樣?又不是郎中,能治好小姐的病嗎?儘想些沒用的事兒,你是想美女想瘋了吧?你說多沒味。”

“有味、有味,當然有味啦!”大灰狼自信滿滿地說道,“其實呀!小姐的病根本就不用治?因為她本來就沒有什麼病,原來……她是被一個狐仙給纏磨的,你想呀!她的身體還能好了?她家的後花園裡有一座小山,小山上面有一個小山洞,山洞裡邊住著一隻修行千年的狐仙,因為貪戀小姐的美貌,它經常變化成人形,來到繡樓上纏磨小姐,一晃半個月過來,小姐要不生病才怪了。”

老虎著急地問道:“那……那可怎麼辦呢?咱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姐被它纏磨死呀!豈不可惜。”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說起來,這事兒很好辦!”大灰狼忽然仰頭大笑道,“老虎大哥難道不知道嗎?俗話講: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你知道狐仙最怕的是什麼?它最怕的就是雄黃,只要用柴禾塞住洞口,在上面撒上一些雄黃,然後點燃了使勁燻,一連燻上半個時辰,狐仙就是燻不死,也得燻毀它的千年道業,要不現原形才怪了。這麼一來,小姐的病自然就好了,根本不用治。”大灰狼和老虎說說笑笑地啦了一會兒閒呱,使起一陣風走了,並不曉得井底下藏著牛二。

在牛二聽來,這可不是什麼閒呱,分明是一套富貴啊!問題是自己怎麼岀去呢?真出不去的話,只有這樣坐在井底下等死了……牛二翻來覆去的尋思著,一時急得百抓撓心。人說:該著不死有人救。到天快大亮的時候,牛二忽然聽到井口上面傳來說話的聲音,真是興奮極了,連忙大聲喊道:“救命啊!救命……”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幾個前來挑水的人聽到牛二的喊聲,頓時驚呆了:咦?人在哪裡?奇怪!他們立馬跑到井邊,順著井口朝下一看:井裡的水一滴也沒有了,井底下竟然蹲著一個人,他們都覺著非常驚奇:哎!這是怎麼回事兒?“喂!你是人?是鬼?”

“俺是人,俺當然是人啦!咋天晚上,俺讓大風颳到井裡來了,求求你們大發慈悲、行行好,快想法兒救救俺吧。”牛二在井下一再地央求道。

俗話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佛屠。”他們立馬對著井口安慰牛二道:“好吧!你在下面等著,先甭著急。”時間不等人,眼下還是救人要緊啊!他們幾個也不答話,立馬同心協力,用井繩把牛二從井底下提了上來。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牛二上得井來,立馬雙膝跪地,向他們連磕三個響頭,眼含熱淚道:“謝謝各位搭救!牛二在此有禮了。”牛二向他們謝過救命之恩之後,決定去衘面上碰碰運氣,有棗沒棗?先掄上一竿子再說。連衣裳也沒迭得洗,他便一邊打聽,一路來到了金員外的大門前,上前一把就揭了貼子。

金員外聽到下人稟報,當然不敢懈怠,立馬一溜煙似的迎岀了大門,恭恭敬敬地把牛二請進了客廳。這時,客廳裡已經坐滿了客人,看上去道貌岸然,煞有介事。據說:他們都是大名鼎鼎的當地名醫,是專程前來為小姐瞧病、會診的,誰知一連忙了幾天,小姐的病毫無起色。這時,他們正坐在大廳裡一邊喝茶,一邊神說六道地談天說地。一看牛二穿著一身舊衣裳走進門來,仔細一看:衣裳上面還粘連著黃泥。呸!真拿自己當神醫啦?簡直是有辱斯文。緊接著,他們幾個就擠眉弄眼地嘀咕起來,打心眼裡瞧不起牛二。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牛二看在眼睛裡,他心有一顆定盤星,只當是什麼也沒瞧見,表現得鎮定自若:時不我待,眼下正事兒還在那邊等著,誰有閒心在乎這些沒用的東西?牛二這般想明白了,一言不發。直到撤席之後,王員外摧著牛二去繡樓上為小姐診病,牛二這才默默地點頭道:“員外請便”然後他隨著金員外一起上了繡樓。

待牛二一眼看到小姐之後,他的心下陡然一顫:俺的個乖乖!簡直出了神奇啊!不成想?天下竟然有如此俏麗的絕色美女?牛二一睹芳容,頓時激動得頭暈目眩,心都快跳出腔子來了。可一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份和任務,牛二立馬冷靜下來,開始裝模作樣地給小姐候脈,直到過了好一會兒,牛二才非常自信地說道:“金員外在上,依貧醫珍脈而看,小姐的脈相雜亂,強弱不均。在貧醫看來:一定是妖孽纏磨所致,她才會出現如此奇異的症狀。嗯!此病不輕啊!”

“妖孽!哪來的妖孽?小姐一向大門不岀,二門不邁,一直待在繡樓上,怎麼會遇上妖孽?”金員外聞言,驚得瞠目結舌,“先生的意思是說……”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牛二說道:“據我所知,您家的後花園裡有一座小山,小山頂上有一個山洞……”

金員外驚喜地問道:“對對!小山頂上確實有一個山洞,只是這個山洞的洞口很小,只能夠一個人出入,先生如何曉得?”

牛二笑道:“我還曉得山洞裡藏著一個狐仙,就是狐狸精,已經有上千年的道業,小姐的病就是因他而起,怪不得小姐會無故生病了……”牛二說著,見金員外一付將信將疑的樣子,他便鄭重地吩咐道,“員外切記,眼下真是十萬火急,不可有絲毫懈怠!一旦過了三七二十一天,也就是過了今夜亥時,小姐的病就沒救了。到那時,你再後悔也沒用了。你們只須準備好柴禾和雄黃,再約好二十個精壯漢子,讓他們都拿好大刀、長矛,一起前來聽差,一切都要聽我調遣,不可有誤。”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一定照辦、一定照辦!先生儘管安排就是了,老朽豈有不依之理?”牛二一番話軟中有硬,把金員外嚇得頭皮亂炸,當然不敢怠慢,他立即吩咐下去。過了不一會兒,後花園的小山下面已經圍滿了人。牛二親自來到現場指揮,先安排二十位壯漢手執大刀、長矛,把小山團團圍住;又讓幾個年輕人往山洞口裡了塞滿柴禾,在上面均勻地撒滿了雄黃,剛一點著火,只聽“呼”一聲,大火立時熊熊燃燒起來,一股黃煙騰騰滾滾地鑽進洞內,立刻從洞裡邊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聽來是那麼悽慘,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驚呆了……

“快聽,狐狸精哭了!真的是狐狸精哭了,聽著忒瘮人啦!”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牛二當然不敢大意,在他看來:這個狐狸精既然有著千年道業,一時半會是燒不死的,只能加大雄黃的用量,繼續燻上一陣子才行。牛二想到這兒,立即走上前大聲說道:“燻、繼續燻!一氣燻死它,燻得它萬劫不復,化為灰燼。”眾人聽到牛二的吩咐,誰敢不從?他們繼續往洞口裡添柴禾、撒雄黃,一直照燒不誤。直到山洞裡的狐狸精停止了“嚶嚶”的哭聲之後,牛二才走到泂口跟裡,仔細地聽了一會兒,他才終於放下心來,“嗯!可以了,大家住手吧!”

有人鑽進小山洞裡一看,果然發現一隻被燒光毛的大狐狸臥在地上,早已斷了氣。金員外在一旁親眼看到,對牛二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加信任牛二了。

正如牛二所言,自從燻死狐狸精之後,小姐的病果然好了,又變得花容月貌。金員外看在眼裡,喜在心上。他讓家丁捧來一大盤子金銀珠寶,鄭重地呈在牛二面前道:“救命之恩當以厚報,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先生笑納為盼。”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不待牛二回話,圍觀看熱鬧的人走上前打趣道:“哎!金員外,您老人家忒客氣啦!俗話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是幹什麼?你那帖子上是怎麼說的?誰要能治好小姐的病,就把小姐許配給誰。如今小姐的病已經治好了,您應該兌現諾言,承認這個女婿了吧?你拿金銀珠寶來酬謝女婿,忒見外了吧?於情於禮,也說不過去呀!”

“對!說不過去。”話音未落,接著又有人問道,“金員外真是鼎鼎大名,一向說話有聲,落地砸坑,誰不佩服?如今……如今金員外該不是反悔了吧?按您的為人,不可能呀!”

“哪裡哪裡!”金員外立時被問得臉紅脖子粗的,有點尷尬地向大家解釋道,“此話從何說起?從何說起?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老夫一向德傳鄉里,豈是毀約失信之人?丟人顯眼的事兒,老夫從沒幹過。”金員外說罷,見牛二是一個忠厚之人,而且生得一表人才,當下連連點頭,讓眾人為小姐和牛二證婿,讓他做了員外府的乘龍快婿。金員外選了良辰吉日,讓小姐和牛二舉行大婚典禮,婚姻大事,豈敢兒戲?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小兩口成婿後,一直夫唱妻隨,恩恩愛愛,日子過得非常幸福。誰知越是這樣,越讓牛二心裡難過,他又想起了過去的苦難日子,心裡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一晃幾年來,牛二有一個解不開的小疙瘩,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自己怎麼會一下子掉進水井中呢?是哥哥故意的?還是哥哥粗心大意、一時失手呢?哥哥若是一時失手的話,他應該設法搭救自己才對呀!為什麼頭也不回地走了?難道說……哥哥是故意的?人說:兄弟如手足,至於嗎?牛二想到這兒,激靈地打了一個寒噤,只覺得自己的心正隱隱作痛,真不敢再想下去了……

讓牛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幾年來,哥哥嫂子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從害了弟弟牛二之後,牛大的心裡有愧,光做惡夢,一連好幾個晚上都睡不安慰,沉重的良心譴責,讓他終日懊喪不已。唉!都怨自己聽信婦人之言,做岀這般傷天害理之事。如今沒有弟弟了,牛大隻好一個人去販羊。這年正趕上鬧饑荒,羊市的行情一天比一天差。牛大一個人形單影隻,一連幾趟都遭了劫、丟了羊,弄得血本無歸,幾乎把家底賠了個淨光,最終連地都賣光了,也沒還完帳,眼瞅就要買宅子了。天降災禍,有什麼法子?牛大隻好重新抱起討飯棍,開始重操舊藝,沿街乞討。一天上午,正當討飯的時候,聽人說街面上的金員外家,一向積德行善,天天為災民舍粥舍飯。聽到這個好訊息,牛大眼睛一亮,二話沒說就夾著要飯棍,挎著小筦子來到街面上。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趕上正午時分,牛二正張羅著為災民們舍粥舍飯,由於災民忒多,牛二忙得滿頭大汗。忽然間,他在人群裡看見了哥哥牛大,心裡猛然一驚,畢竟是自己的一母同胞,手足兄弟,從前的恩恩怨怨在一瞬間煙消雲散,早被牛二忘在腦後。他急忙擠了過去,一把攥住了牛大的手,喊了一聲“哥哥!您也過來了。”牛大一見掌櫃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弟牛二,頓時驚得目瞪口呆,真鬧不清眼前的弟弟是人?還是鬼?就像做夢似的,覺得雲裡霧裡的一頭霧水:怎麼可能呢?天下竟有這等怪事?太不可思議了。容不得牛大多想,他就被牛二拉進金府的大門。

猛然牛大走進富麗堂皇的金府,直接面對弟弟牛二,牛大真是羞愧難當,立時埋汰得臉紅脖子粗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也沒臉面向弟弟問明來由:弟弟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只是慚愧地抱頭大哭,聽來跟老牛大憋氣似的,忒難聽了。牛大一邊哭,一邊罵自己就是個畜性,不該聽信媳婦的鬼話,財迷心竅地加害自己的手足弟弟,忒該死啦!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牛二見哥哥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心裡很難過,想起當初兄弟倆相依為命的時候,感情多好啊!當時窮歸窮,哥倆的心卻貼在一起。牛二心裡百感交集,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只覺得鼻子一酸,也抱頭大哭起來。兄弟倆就這樣大哭一場,牛二終於收住眼淚,連忙問哥哥道:“嫂子在哪裡?怎麼沒見她?”

牛大生氣地罵道:“呸!你就甭提她了,一個該死的壞婆娘,問她幹什麼?”

話是這麼說,牛二不能這麼做。當天下午,牛二便如實地向金員外稟報此事,打算把哥哥、嫂子一併接來一起生活。金員外聞報,立時朗朗大笑道:“手足之情,誰敢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有悖?理當如此呀!咱們對災民都出手相助,何況是你的手足兄弟。不然的話,實在有違孝悌之情啊!”

得到老丈人的同意後,牛二心中有數了,當即備了車輛,他要和哥哥一起去接嫂子。嫂子聞訊,哪有臉出來面見牛二?天地良心呀!臊得她一直躲在牆角里,連屋門也不敢出。任憑牛大磨破了嘴皮,無論如何也不出門。這可怎麼辦?牛二上前勸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今後誰也不提這事了。”牛二好說歹說,嫂子“噢”地大哭一場,這才蒙著圍巾出了門、上了車,捂得只剩下一雙眼睛。

說話的功夫,三人乘著大馬車,一路來到金府大門前,發現丫環攙著小姐,已經恭候在大門外了。彼此見面,其樂融融。小姐上前見過嫂子,按禮儀之道給嫂子請安道:“嫂子吉祥!”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嫂子一見,也匆忙上前還禮道:“弟妹吉祥!”

小姐問道:“天氣這般炎熱,嫂子一路風塵,還是解下圍巾涼快一下吧!”

嫂子聞言,一時顯得慌慌亂亂的,有點驚慌失措。一旁的牛大卻嗡聲嗡氣地說道:“她……她沒臉!”

“沒……臉?”小姐一聽這話,頓時怔在那兒,她笑望著丈夫牛二問道,“夫君,大哥的意思是……”

“唉……”牛二長嘆一聲道,“家醜不可外揚啊!”

從此,一家人又團圓了。

沂蒙民俗(18)之手足兄弟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