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瑪託娃詩歌精選|我的心多麼憂傷,莫非在等待死期的來臨?
安娜·安德烈耶夫娜·阿赫瑪託娃 (1889年—1966年),原名安娜·安德烈耶夫娜·戈連科,蘇聯著名詩人。1889年6月23日,阿赫瑪託娃出生於敖德薩,其代表作品有 《黃昏》《念珠》《白色的畜群》《沒有主人公的敘事詩》《安魂曲》等。1964年獲義大利“埃特內·塔奧爾米諾”國際詩歌獎,1965年獲英國牛津大學名譽博士學位,被譽為“俄羅斯詩歌的月亮”。1966年3月5日,阿赫瑪託娃因心肌梗塞去世。
我們倆不會道別
我們倆不會道別,--
肩並肩走個沒完。
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你沉思,我默默不言。
。
我們倆走進教堂,看見
祈禱、洗禮、婚娶,
我們倆互不相望,走了出來……
為什麼我們倆沒有此舉?
。
我們倆來到墳地,
坐在雪地上輕輕嘆息,
你用木棍畫著宮殿,
將來我們倆永遠住在那裡。
1917年
烏蘭汗 譯
這裡,我們全是酒鬼和蕩婦
這裡,我們全是酒鬼和蕩婦,
我們在一起多麼鬱悶!
連壁畫上的鮮花和小鳥
也在思念流動的雲彩。
。
你抽著一管黑色的菸斗,
繚繞的煙霧那樣神奇。
我穿著狹窄的襯裙,
讓身材顯得更加俏麗。
。
幾扇小窗永遠被釘死,
是擔心霧淞,抑或是雷電?
你那機敏的眼睛
如同一對警惕的貓眼。
。
啊,我的心多麼憂傷!
莫非在等待死期的來臨?
那個如今正在跳舞的女人,
她命中註定要下地獄。
1913
我來到這裡……
我來到這裡。只因無所事事,
不管在哪兒,反正都是寂寞!
郊外的磨坊打著盹兒,
歲月能夠在這裡沉默。
。
在枯萎的無根草上方
蜜蜂輕柔地飄蕩,
我在池塘邊呼喚美人魚
但是美人魚已經死亡。
。
寬閱的池塘逐漸變淺,
上面佈滿褐色的青苔。
在微微擺動的山楊上方,
輕盈的月亮大放光彩。
。
我發現萬物煥然一新,
白楊又襲來一陣陣溼潤的氣息。
我默然無語。沉默著,
準備重新與大地溶為一體。
(吳迪譯)
最後的玫瑰
您用曲筆描繪著我們。
И。Б
。
我要和莫洛佐娃一起鞠躬致意,
和希律王的繼女一起跳舞,
隨著濃煙飛出狄多的篝火,
為的是與讓娜再度走上火刑架。
。
上帝!你看哪,我已倦於復活,
甚至也倦於死亡、倦於生活。
拿走一切吧,但要留下這朵紅玫瑰,
讓我再一次感受到它的鮮豔。
1962.8.9 柯馬羅沃
愛情
時而化一條小蛇盤成團,
在你的心頭施巫術;
時而化一隻鴿子,成天間
在乳白的視窗咕咕咕。
。
時而閃光在眩目的霜裡
時而隱現在紫羅蘭的夢中……
但它總堅定地悄悄引著你
一步步遠離歡樂與安寧。
。
在思念的小提琴的祈求中
它會如此甜蜜地哭泣,
而在你還不熟識的微笑中
猜出它,又何等使你戰果。
(飛白譯)
故土
世間沒有人比我們更加無憂、
更加驕傲、更加樸實。
1922年
。
我們沒有將它放進珍貴的香囊掛在胸口,
我們也不曾泣不成聲地為它書寫詩篇,
它也不曾觸及我們痛苦的夢魘的創痛,
它也不像是上帝許諾的天國樂土,
在我們的心中,也從來不曾
把它當成可以買賣的商品。
我們在它上面默默地受罪、遭難,
我們甚至從來沒有想起它的存在。
是的,這是我們套鞋上的灰塵,
是的,這是在我們齒間咯吱的沙粒。
我們磨蝕它、攪拌它,碾成粉末,
那無法與其它東西混和的塵土。
可是,直到我們躺入其中,與它融為一體,
由此,我們才可以從容地宣稱:“自己的塵土。”
1961 列寧格勒,港口醫院
致繆斯
繆斯姐姐望了我一眼,
她的目光清澈又晶瑩。
她還奪走了我的金戒指,
我的第一件春日的禮品。
。
繆斯!你看世人是多麼幸福——
無論是少女、少婦,還是寡婦……
我寧願在塵寰中死去,
也強似遭受這種幸福的桎梏。
。
儘管我也會去採擷
那一朵稚嫩的雛菊;
但在這人世間我命定要忍受
每一次失戀的痛苦。
。
伴著窗前的燭光燃到清晨,
我內心並不思念任何人,
我並不想、並不想、並不想知道
世人怎樣把別的少女親吻。
。
明天的鏡子面前,我將受到嘲諷:
“你的目光既不清澈,又不晶瑩……”
那我要輕聲地回答:
“是繆斯奪去了上帝賜予的禮品。”
(黎皓智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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