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被催嫁,我街上綁一美男回府成親,不料哥哥見他跪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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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被催嫁,我街上綁一美男回府成親,不料哥哥見他跪下

本故事已由作者:

小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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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渡月珠是慶朝鎮國之寶,是太祖皇帝征戰四方時天降而來,據聞,渡月珠通體瑩白,在滿月之際,引月光入珠,便可得日月天地之精華,凝聚生魂,起死回生。

太祖皇帝當時受奸人所害,將死之際,便是獨九大師用渡月珠聚起太祖皇帝魂魄,這才有了慶朝後來的故事。

因而渡月珠的出現一直被視為祥瑞,可保慶朝百年國運。獨九大師也被太祖皇帝奉為聖僧,安置在靈醒寺中,塑百年金身,受世代香火供奉。

由於起死回生之效太過誘人,為免天下紛爭,渡月珠便一直由慶朝皇室與靈醒寺共同守護。

獨九老人創下混元陣法,放置在三梵樓頂,由四位武功高強的聖僧共同守護,代代相傳。

被選中守護渡月珠的高僧,踏入三梵樓的那一刻起,如非必須,半步都不會再踏出。而混元陣法,一旦開啟,列陣之人,不死便不破。

話又說回來,誰又來的膽子去硬闖三梵樓呢。

這一代守護渡月珠的四位高僧是行字輩的,行竹,行柏,行松,行木。

中秋剛過的望日,竟是突傳噩耗,行松聖僧圓寂已去,而下一輩的新傳的弟子還未長成,缺了這一角,混元陣法是列不成了。

此言一出,江湖朝野均有人蠢蠢欲動,想要搶奪渡月珠了。

行木在燈下疾筆而過,墨痕還未來得及晾乾便急急的遣人去送。行木深深嘆一口氣,希望自己這麼做還來得及。

1

謝昭悠悠轉醒的時候,棲霞樓下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了。

她撐著腦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這是在哪兒啊?”

她記得自己是在跟著教授去敦煌考察的路上,風沙太大,她坐的車出了意外,整個車翻轉過來,全車人都被埋在黃土之下,眼下這又是在哪啊。

右手握得很緊,謝昭小心翼翼的攤開,“嘶”的吃痛。因為原主太用力的握拳,水蔥般的長指甲在她的掌心留下了四道血痕。

她站起身來,頭昏腦漲的像是要一頭栽倒,腳步虛浮,右腳剛邁出去,左腳並一整個身子的重量壓過來,她眼前一黑,控制不住的要摔倒在地,這時有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小姐!這是怎麼了,剛還好好的呢。”

是個穿粉衣服的丫頭。

這丫鬟扶著她重又坐下,她眼前的事物才漸漸明晰,大紅的桌布,上面擱著如意連綿紋小盤子,裝著桂圓花生紅棗,貼著一個大大的喜字。

她坐在一個四面透風的樓閣之上,清風一吹,層層的白色紗幔飄揚起來,她跌跌撞撞地撲到欄杆上往下望,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青壯年男子,伸著手,不住的叫喚,“謝小姐!選我!”

再抬起頭,朝更遠處望去,是重重疊疊的宮殿樓宇,熾陽照耀之下,琉璃瓦浮起一片耀眼的光芒。

謝昭眨巴眨巴了眼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她逮過剛剛攙扶她的丫鬟來,指著下面問,“這什麼情況?”

桃夭疑惑道,“小姐怎麼睡一覺起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您這是在選婿呀,老爺夫人催著了,大公子要替您相看您不肯,非要自己來選。”

“選婿?我媽逼我相親的方式都這麼清新脫俗了?”謝昭拍了拍腦袋,“她還挺有興致,有錢了不起啊,這麼飄。這服裝,這道具,敗家娘們。”

桃夭更加不解,“小姐你在說些什麼呢?”

謝昭指著自己,“小姐?我?我是誰?”

桃夭答,“謝家二小姐謝昭啊,小姐您睡一覺起來怎麼還迷糊了呢。”

“我當然知道我是謝昭,這是哪兒?”

“棲霞樓,您需得在這眾多的青年才俊裡選一位嫁出去,大公子說了,您要是還選不出來,就由他親自來給您選······”

“哦!就是相親是吧!”

也不知道老媽哪有那麼著急,她才剛剛大學畢業呢,相什麼親。

謝昭扯了扯身上的杏紅色織金流雲百褶長裙,“老媽想的可真周到,衣服都給我換了。好了好了,不玩了啊,我要回家。”

“小姐,大公子已經妥協的夠多了,只要是您真心看上的便都行,您不能一個不選回去氣大公子呀。”

謝昭開始不耐煩了起來,“催婚催的有那麼緊嗎?你們該不會是合起夥來逗我玩吧?”

自己有一群奇思妙想的狐朋狗友,她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看樣子是沒什麼大事,他們跟老媽串通起來搞這一出慶祝她劫後餘生也不是沒有可能。

最近仔姜在趕畢業設計了,曾經盛情邀請她一起拍個古言的微電影,她給拒絕了。多半是仔姜的奇思妙想哈,把她扔過來,不告訴她實情,不給她劇本,讓她自由發揮,求一個逼真和現實。

她太懂這群玩意兒的小九九了。

但趁著她不能反抗他們就強制執行,也太過分了吧。

眼角餘光裡,她突然瞥見一人從空曠的街尾走過,側顏極其熟悉。

謝昭停住了,繼而心下更加確定了什麼,“啊,好一群狐朋狗友哈,你們還真是串通好了,合起夥來在耍我啊!”

她闊步走下棲霞樓去,翻身上馬,桃夭追來道,“小姐,您怎的上馬了?背後的花轎才是您坐的。”

謝昭勒起韁繩,朝著方才那人的方向追去了,“玩的那麼逼真,那老孃就陪你們好好玩玩。”

2

靈醒寺雖是慶朝皇家寺廟,卻設在鬧市區,平日裡也並不限制平民往來,且靈醒寺的籤子極為靈醒,因而人來人往,香火極盛。

靈醒寺廟宇乾淨,年年修繕,跨過大門,門後種著兩棵大銀杏樹,金黃的葉片翻飛,落的一地秋色。

雖然寺中氣氛沉重,頗有山雨欲來之感,但佛門講究靜心平氣。兩個小沙彌仍是同往常一樣有條不紊地拿起大掃帚,一下一下平靜地掃著地面。

小沙彌聽的背後有腳步聲響起,乖覺地退在一邊,手放於胸前施禮,“師父。”

“今日寺中有貴客,去閉門吧。”

小沙彌剛入靈醒寺不久,凡事還有些紅塵中的好奇,悄悄看了一眼師父迎進來的那位客人,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來的貴客,想必是有辦法解掉寺中現下燃眉之急的貴人了。

瞧著他不過弱冠年紀,周身氣度就已經相當不凡,身姿挺拔如同晨風中舒展的白楊。

他在背後鄭重施了一禮。

剛打算閉門謝客,門口卻有一男子連道等等,急匆匆的從對面趕過來。

這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清俊儒雅,著一身低調的青綢衣,他面露赭色,溫言細語的問道,“在下有要緊事,小師父可否通融一下?”

小沙彌施了一禮,“趙施主,今日寺中閉門謝客,請回吧。”

趙津懇求道,“小師父,今日是拙荊忌辰,她最偏愛的莫過於這寺中墨菊,在下每年都會來一趟,這住持也是知道的呀。”

趙津說的不錯,他的妻子鍾愛寺中菊花,他每年的今日都會過來一趟,寺中上下的確人盡皆知。

只是今日······

小沙彌目露難色,“趙施主,不是小僧不幫您,寺中確有為難,不到之處,還要請您多多海涵。”

趙津聞言,目光黯淡下來,施了一禮,“是在下冒昧了。”

小沙彌便要關上門去,趙津忙道,“那何時再開寺門?”他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一年就盡這麼兩回心意,便想做的好些,能讓夫人高興一些。”

小沙彌憐他情深一片,便據實相告,“寺中來了貴客,不定何時開門,趙施主還是早些歸去的好。”

趙津忙道,“那我便在對面茶鋪等著,若是開了寺門,煩請小師父告知一聲。”

小沙彌雙手合十行禮,“這是自然。”

3

宋堯南被行木迎進三梵樓,面色凝重,“行松聖僧武功早已臻化境,一向身體康健,何以會突然圓寂?”

行木深嘆了一口氣,“萬般說來皆是命。行松師兄座下曾有一心愛弟子,年少時候因家仇誤入歧途,濫殺無辜,做了不少錯事。未能好生教化他引向正途,一直是師兄心頭大憾,前日他突然傳書而來,師兄說什麼都要出去渡他一渡。”

“師兄一直將這人的兇狠性情引為自己之過,為感渡他,甘願承他三掌絕不還手。師兄內力雄厚,本也不妨事,誰知那惡徒,使詐朝自己劈去,師兄大驚伸手去阻止他自殺,就是師兄這毫無防備的一剎,被那惡徒抓住了機會······”

宋堯南默然不語,嘆息一聲。

行木捧出一個玉盒來,那玉盒雕琢相當精美,只是透著一股詭異氣息,一半刻著熾陽,另一半卻是寒月,冰與火糾纏交融的漩渦中心有一個鎖眼,行木抬手撥開來,裡面盛著一粒瑩白髮光的珠子。

“這便是渡月珠了。混元陣法短時間裡無法再現,將此珠託付於陛下手中,老衲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先前老衲傳信給陛下曾說過,渡月珠是天下至靈之物,久不見天日,對任何強大的外力都很敏感,陛下要將它帶出,需得封住一身內力。如此,便得罪了。”

行木手立於胸前行禮,宋堯南微微躬身還禮,“聖僧不必有所顧忌,堯南明白。”

“老衲多嘴一句,陛下帶了多少人前來護送。從靈醒寺到宮中這一段路最為危險,不知是否需要老衲派人陪同陛下?”

宋堯南謝過行木好意,“不必,堯南已有安排。就是想看一看,在這背後鬼魅般躲著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何以行松聖僧圓寂之事能傳的這麼快,這麼廣,到底是誰在暗中覬覦謀劃,衝著什麼來的,有什麼目的,他是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行木便也不再多問,手指在宋堯南背後輕點了幾處穴道,封住了他周身經脈,而後將渡月珠取出,系在宋堯南身上掛著的一枚龍紋玉佩的絛子上。

此時,攝政王府得了訊息。

攝政王康敗木頗有興味的轉過頭去,“你說什麼?皇上離宮去了靈醒寺?怎麼行木最後想來想去,居然將渡月珠託付給了皇上嗎?”

康敗木的次子康文茂噗嗤一笑,“阿爹,行木聖僧莫不是糊塗了。”

“他倒也稱不上糊塗,皇上雖說年少,但我卻總是難以摸透他的心思。”康敗木手指不停的轉動,他僅剩的一隻眼此刻精光大盛,“只不過皇上終究不算個最佳人選,行木到底為什麼這麼放心的就將渡月珠託付出去了?”

最終他也沒思考出一個所以然來,只好暫時吩咐康文茂將小皇帝與渡月珠盯好,有了訊息及時來回他。

“哦對了,阿爹,馮著還在寺外看到一個人。肅遠侯,趙津。”

“趙津?”

“是,他在寺外,會不會打亂我們的計劃,要不要派人去清理了他?”

康敗木眼底露出三分嫌惡,“不必了,肅遠侯最是膽小怕事,怯懦無能,他去靈醒寺,無非是因為今日是他夫人的忌日,干擾不到我們什麼,不必理會他,打草驚蛇便不好了。”

說來趙津卻也是一個傳奇人物,出身微賤卻未滿三十便勒馬封侯,當年是多麼意氣風發,死了個老婆卻像是將他的魂魄都抽走了,整個人庸庸碌碌,在朝中再無存在感。虧得當初還曾對他另眼相待過。

這一回的看走眼,讓康敗木多年來一直如同吞了只蒼蠅般難受,因而一直對趙津沒什麼好臉色。

4

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

將皇帝和渡月珠盯好了,這麼一句可就苦了盯梢的馮著了,靈醒寺閉門謝客,進不去,只能在外邊看著有沒有多的人進去和出來。

秋老虎正是毒辣的時候,京城像個大蒸籠。熾熱的光照在面板上,火燒一般的疼,汗水如雨下,眼睛都睜不開,還得盯著靈醒寺的門口。

一直到日斜西山,太陽總算溫和了一些,靈醒寺的大門口依然緊閉沒有人進出,馮著尋思著要不回去報告一聲這事兒,換個人來盯晚上了。

這時一行人吹吹打打的來了。

馮著無趣的看過去,原來是一行娶親的隊伍,反正無聊,他就多看了幾眼。

這幾眼倒讓他看出些趣味來。

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紅衣郎官,竟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娘子。

馮著再一細看,這玩世不恭,跋扈肆意的模樣,全京城,大概只有謝家那一位小娘子了。

說來謝家那位小娘子也是個極獨特的人物,聰明至極,學什麼都是一點即通,記憶力又超群過人,她剛來京城的時候,還會被人誇讚活潑靈動,乖巧懂事。

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做的一件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傳出,已經漸漸讓人忘記了她曾經的樣子。

單看她如今,跨坐於馬上,嘴角漫不經心的笑著,紅衣斐然,並未有過多裝束雕飾,偏偏就是豔麗動人的令人移不開眼睛,自有一番瀟灑韻味。

誰能記得她剛到京城時曾拽著哥哥謝宴的衣角,怯生生的探頭。

謝昭勒住馬脖子,翻身下馬,她剛剛親眼看到那個人進了這間寺廟,“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搞些什麼么蛾子。”

居然是來靈醒寺的。

馮著眼神一凜,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只要她一進靈醒寺,那謝家,是要站隊了嗎?謝家在這個時候派謝昭出來私會皇帝,難道,這位謝二小姐也不是表面上的那般不學無術?

誰知謝昭卻並不進去,她就守在門口,一撩衣服下襬,大馬金刀的在寺前階梯上坐了下來。

謝昭想的是那群狐朋狗友引著她到寺廟來,那裡面肯定有隱藏劇情,她就是不進去,就是不觸發,讓他們白費心機,誒,就是玩!

這群混蛋就不能考慮考慮她的身體狀況?直接把她從病房搬到影視城,太過分了,等他們忍不住了跑出來她一定給他們罵個狗血淋頭。

謝昭非常耐心,還找桃夭要了一把瓜子。

她心平氣和,心如止水地磕著瓜子,等。

終於,晚霞落滿天際,風漸漸涼爽起來的時候,寺門吱呀一聲地開了。

馮著站直身體,屏氣凝神,皇帝出來了。

謝昭轉頭去看,來人一身黑衣,面無表情。

他的眉眼硬朗大氣,眉弓似新月,長眉入鬢,眸色如星辰。但相較之下,眉更壓眼,神色稍一深沉,便能生出一股邪而毒的氣質。鼻樑高挺,嘴角寡薄,唇色淡淡,是一副典型的薄情之相。

但誰又能知,這樣一副薄情之相,笑起來的時候卻滿是少年的意氣風發,陽光坦蕩。

她可太熟悉這張臉了,媽媽的,不就是她前男友嗎!在樓上那匆匆一瞥看見的還真是他!

腦子裡一下子湧起許多回憶,好的不好的,痛哭流涕的,開懷大笑的,全是這張臉,謝昭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控制不住一時之間湧上來的各種酸辣苦鹹。

他到底是怎麼攪合進來的?難道還想複合不成?

她往他身後看了看,沒看到人,難道這群人還沒死心?非要她出大招啊這是。

謝昭立即大呼小叫起來,“桃夭!我找到我郎君了!快來!”

桃夭立馬端了紅色嫁衣來,走上前兩步,在臺階上跪下,將嫁衣舉到宋堯南身前,脆生生的一把嗓子,“請姑爺更衣!”

宋堯南眉頭皺了皺,似是有些不解,他背後的朱武已經上前來呵斥道,“荒謬!我家主子的婚配也是你說了算的。姑娘家家的,哪有自己上街尋人嫁的!”

謝昭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似乎浮現出極不解的神情,“誰說我要嫁給他了。”

朱武指著桃夭端著的吉服,“那你這是作甚!”

謝昭歪了歪頭,側了身,指了指下面一行人抬著的大花轎,“我要娶他呀!我要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娶他入門啊!”

朱武氣急,“荒唐!”他還想說些什麼來罵謝昭,指著她半晌,愣是一口氣到了咽喉口說不出來,半晌卡出來一句,“妖女!”

謝昭嫌棄的撇眉,毫不猶豫的將他罵了回去,“老孃今天就是要娶他,你待如何?況且,你怎麼知道,他自己就不願意呢?是吧,夫君?”

謝昭挑眉,看向宋堯南,嘴上情意綿綿地叫著夫君,眼底卻一片平靜。

說話之間,宋堯南已察覺到周遭的暗流湧動與不對勁,做了個手勢給暗處的韓煜,示意不許輕舉妄動。

心想這時外面看起來一片風平浪靜,實則各方勢力必定已經佈滿重重阻礙,眼神落到面前的謝昭身上,與其讓韓煜出來與那些人硬碰硬,倒不如——-

“在下現在難道還有選擇嗎?”

謝昭攤了攤手,笑眯眯地道,“你可以選擇主動嫁給我,或者,被動嫁給我。我謝昭最是善解人意了,怎麼會強人所難呢。”

“謝昭,謝昭?”朱武反應過來,更加惱怒了,“素聞謝二小姐荒唐,竟不知荒唐到如此地步!你可知你拉住的是什麼人嗎!”

謝昭眨了眨眼,天真無邪的反問,“心上人?”見朱武氣的滿臉漲紅,輪到謝昭不解了,“我娶他又不娶你,你氣個什麼勁?難道他是你心上人?”

朱武立時朝著宋堯南跪了下去,“屬下不敢。”

謝昭又問,“難道我是你心上人?”

朱武咬牙切齒,“那自然也不是。”

謝昭便好心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就是了,又不是你成親你氣個什麼勁啊。瞎操心。你看你主子,一句話都沒說。”

“既然姑爺都點了頭了,還不快把姑爺請上花轎去!”

花轎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起了。

下面人悄聲問馮著,“可要安排我們的人在半路截殺嗎?”

馮著面色凝重,“不必,謝家在這件事背後的作用尚未明確,謝昭是謝家的眼珠子,若是誤傷了她,白白樹了謝家這麼一個大敵便不妙了,先回去給王爺報信吧。”

4

康敗木聽的下人傳來的訊息,陷入沉思,他與馮著想的不同,這可能並不是一場表面上的大熱鬧。

怎麼謝昭早不娶親晚不娶親,偏偏就要今日來娶,還就那麼恰好的路過了靈醒寺,那麼恰好的就搶了皇帝。

更何況現在,渡月珠還在皇帝手上。

謝家,與皇家,這是在達成什麼協議嗎?

如今朝中形勢正是洶湧複雜的時候,小皇帝任何的風吹草動他都是不能輕易放過的。

想定了主意,康敗木當即將次子喚進來,“你去謝府盯著,有了情況,立馬前來回稟。另外,給太后送信去。”

不知道太后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被個女人強綁上了花轎會是個什麼想法。

謝府眼下真是熱鬧非凡了,謝家的二小姐領著花轎,吹吹打打的進了謝府,直直看呆了一眾下人。

二小姐施施然的吩咐,要好生照顧她新娶的姑爺,待到黃昏吉時一到,便要行禮成親,屆時大門敞開,想喝一杯喜酒的就都歡迎。

卻也不知道攝政王府是何處得來的訊息,派了人來送禮,說是也要來賀一賀。

李管家暈頭轉向地接了攝政王府的拜帖,還沒回得過神來,門口又有一位太后身邊的嬤嬤鐵青著臉來了。

他正想著自家小姐胡鬧一次,怎的還能驚動了太后和攝政王。好傢伙,御前侍衛朱武就帶著人來了,他剛問了一句有何貴幹,朱武便鐵青著臉,低低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直嚇的他七魂飛了六魄。

小姐這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搶了皇上;皇上這運氣也太背了,居然遇上了小姐。也不知道這倆人是誰更倒黴。

李管家知道,眼下這局面,千萬不是他能收拾的了的,他飛快的跑進衡陽院,只有那位能治得住小姐了。

府上的人都知道,謝宴處理公務的時候是不容人打擾的,但眼下這事態,是真有些要控制不住了。

李管家急火火的在謝宴的門前轉了又轉,最後還是決定,得進去告知一聲。

謝宴埋首在小山般的公文裡,不急不緩地捲起袖子,點了點硯臺,繼續批示,頭都沒抬,“昭昭又闖禍了?”

李管家點點頭,心下焦亂,手不停的搓著衣服,“這次闖的禍有些大。”

謝宴筆走龍蛇,並未停下,“她哪回闖的禍事小了?”

李管家默默腹誹,這次是前所未有的大。

“小姐,她,她,她,搶了······”

謝宴的筆觸一頓,“她搶了什麼?”

“她搶了皇上。”

李管家終於把最重要的說了出來,抹了一把冷汗,再道,“小姐把皇上搶回來成親了,說是,要娶了他。”

謝宴揉了揉太陽穴,將筆擱下,“孽畜。”

5

謝昭得意洋洋的在新房裡踱步,看著喜床上坐著的宋堯南,露出笑來,“你還有這麼老實的時候啊?”

宋堯南倒是展現了一個帝王良好的修養,雲淡風輕的笑了,“我現在難道不是攥在謝小姐手上嗎?”

“霍,還裝呢,啊,我懂了,又是仔姜的主意是吧,拍微電影呢!她是不是要交畢業設計了?但這本錢搞得也太大了,攝像頭藏哪兒了?果然導演系的都是有錢人,拍個畢業設計花這麼多錢,我還能說什麼。”

宋堯南聞言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謝小姐在說什麼?請恕在下聽不懂。”

謝昭痛心疾首,“還裝呢,你還裝呢!仔姜是給了你多少錢說服你拍這個的?你是不是要說你是不情願的?只是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你們要拍能不能跟我說一聲啊,能不能給我個劇本?眼下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必須得跟我拜堂,你跑不掉了。桃夭,你是叫桃夭吧,把他給我架起來,拜堂。”

謝昭心想,就賀一川那個大男子主義,被押著行女子禮,殺人誅心哼。

一腳踏出門去,迎面撞上一個人,她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一眼,那人竟是揮舞著白亮的大刀朝她砍來了。

謝昭嚇了一跳,腳步倒是一點都不慢地躲開了,“怎麼還來真的呢!”

沒想到的是,後面還湧進來更多的黑衣蒙面人,謝昭呆愣之間,被翻身起來的宋堯南推開了,趁著這一點時機,桃夭迅速上前,護住謝昭。

電視劇裡的武打戲上演在眼前,刀光劍影,衣袂翻飛,血光四濺。身邊不停有黑衣人倒下,不多時屍體便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還有明晃晃的砍刀追著她來,幸而桃夭武功不弱,護著她滿屋子裡逃跑。

謝昭結巴了,“不不不會吧,什麼情況,我我我,我這是死後穿越了?”

就在這時,鏗鏘一聲劍響,外面悶哼和刀劍刺入血肉聲音傳來,幾下,包圍圈就破了。

來人飛身上前,跪在宋堯南面前請罪,“臣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他身形消瘦,斯文俊秀,氣質儒雅怯懦,與他方才大殺四方的形象著實不甚吻合。

“肅遠侯避世多年,向來不問世事,何以今日大駕光臨我謝府。”又一藍衣公子踏進屋內。

謝昭身後的丫鬟們行禮,“大公子。”

謝昭感覺自己的大腦現在像是被潑了一杯咖啡的電腦,宕機了。然後艱難的重啟,看來這真不是仔姜和米桃她們設計的劇本,她是真的穿越到了一個架空世界,成了這個世界的謝家二小姐謝昭。

謝昭迅速反應,裝作乖巧懂事的樣子,朝著謝宴甜甜的笑,“哥哥好。”

謝宴路過謝昭的時候聽的她這一句哥哥好,輕笑一聲,“這會兒倒是老實了。”

謝宴手裡還提著劍,就匆匆行禮,“陛下。”

被催嫁,我街上綁一美男回府成親,不料哥哥見他跪下“皇上”

宋堯南隨手一扶,“謝相說的不錯啊,肅遠侯避世慣了,怎麼今日到謝府來了。”

被他們叫做肅遠侯的男子依舊半跪著,顫抖著身子答話,似乎是怕極了,“今日臣依例去靈醒寺為夫人採菊,因著靈醒寺閉門,便在外等候著。眼見,陛下被······”他抬起眼來看了一眼謝昭,沒敢再說下去。

陛下?陛下!不會吧不會吧,陛下?慶朝的皇帝長了一張她前男友的臉?然後她因為跟前男友的私怨,將他搶了,還要娶他?

謝昭覺得自己又宕機了。

謝宴瞥了一眼謝昭,眼裡有些無奈,轉回頭來向宋堯南賠罪,“小妹一向胡鬧慣了,冒犯到陛下,實屬意外。”

謝昭連忙點頭,“是的是的,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絕對絕對,不是故意的。”

宋堯南頗有興味的看了一眼謝昭,“是嗎?”

謝昭迅速點頭,“自然,臣女老實本分,安分守己,是溫良恭儉讓的正經人,哪來的膽子冒犯陛下呢。”

宋堯南倒是沒再深究,轉過頭來看向眼前跪著的趙津,“你接著說。”

“陛下也知道,臣向來,膽子小,當時不敢上前過問。謝二小姐的大駕走了之後,才敢上去問上朱副統領一問。朱副統領便央了臣先來此,看顧陛下,免得陛下······”他又看了一眼謝昭,在後者凶神惡煞的表情下,將香消玉殞四個字嚥了回去。

“朱武讓你來的?”宋堯南問了一句。

“正是。”趙津唯唯諾諾地答了一句。

宋堯南若有所思,“好了,你起來說話吧。”

趙津這才站起來。

謝昭環顧了一下房間內,問宋堯南,“什麼人這麼想不開來殺皇帝。”

趙津小聲道,“許是為了渡月珠吧。”

“渡月珠?什麼是渡月珠?”

“不好!”宋堯南彷彿這才後知後覺的一摸腰際,“渡月珠不見了。”

7

在趙津小聲將渡月珠是什麼解釋給她聽以後,謝昭的心裡泛起了與他人不一樣的嘀咕。

凝聚生魂,起死回生。

莫非就是因為那個邪門的珠子,才陰差陽錯將她這個已死之人的靈魂按在了謝昭的身上?那她要回現代是不是一切的玄機也還在那顆珠子上?

她得想法子將那顆珠子弄到手裡。

而且還要比那個跟渣男長的一模一樣的皇帝先拿到手。

“誰是想要那顆珠子,還有實力要得起那顆珠子的人呢?”謝昭嘟嘟囔囔的。

她有心想在宋堯南前面找到,又不知道謝宴是不是靠譜,會忠君還是愛妹,環顧屋內,她挑中了趙津,覺得此人老實可靠,武功還不錯,同他一塊分析分析,就能先知道那顆珠子的下落也說不定。

她便將趙津拉到一旁,悄悄地問,“這朝中,有哪些人,是想要那個破珠子的?”

趙津趕忙對著東邊行了個禮,臉上誠惶誠恐,“謝二小姐,這話可不好亂說的,那是我朝聖物。我等別說是想要了,就是夢到它那也是罪過。”

謝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別在意這些,快,你跟我說說,咱倆一起分析分析。”

趙津便道,“要說方才的那些刺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沒有雄厚的財力支援,自然是養不出來的。思來想去,不過攝政王府,謝府,與秦小侯爺府上,能有這等死士了。”

“侯爺?你不也是侯爺嗎?”

趙津連連擺手,苦笑道,“我出身微賤,從前不過是個乞丐,怎能同秦小侯爺那等天家貴胄相比呢!”

謝昭是好奇心極重的,聞言湊上來,“那你又是怎麼當上侯爺的?”

趙津低下頭,嘴角含著一絲甜蜜的笑,“還是要感謝夫人。”

“她將我從雪地裡救出來,帶我進府,又給了我讀書念字的機會,又僥倖,為先帝立下過幾次功勞,這才有幸封侯,不過是運氣,運氣罷了!同秦小侯爺如何比的。”

“你這性子也太好太綿軟了一些,在外面行走的時候家裡人就不會為你擔心嗎?”

“亡妻已經離開在下數十年了,家中再無他人擔憂在下了。”趙津自嘲般的笑了笑。

亡妻?亡妻!

謝昭心裡陡然意識到什麼不對,她感覺臉僵硬了,抽抽一笑,“令夫人已經去了呀?”

趙津不無遺憾地點點頭,“是啊,十一年了。”

謝昭感到後脊發涼。努力維持住面上的平靜,腦子裡飛快的轉著彎,面上維持平靜,甚至頗有些哀慼應景,“這多年孤寂,想必也是很難熬的吧。”

趙津輕笑,“曾遇到過那樣一個人,往後的歲歲年年,都不過是念著她來時的日子罷了。”

謝昭狀似懊惱,“都怪我這個嘴,太不會說話了,好好的倒是惹起你傷心來了,對不住對不住。我還是去找珠子吧。對不起對不起,千萬別往心裡去哈。”

她垂著腦袋往外走,似乎特別內疚自己引起了趙津的傷心事。

一離開趙津視線就提著裙子狂奔回前廳。

進屋就飛奔到謝宴面前。謝宴本是在同宋堯南商議一些什麼,見她急匆匆的跑過來,嘴角慢慢漾開一個笑來,“慢些,小心摔著了,塗藥的時候又要哭了。”

謝昭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氣,她試探了兩步靠近謝宴,悄悄攥住了謝宴的衣角才說道。

“哥哥,我懷疑是趙津偷了珠子。你看啊,剛剛他怎麼就來的那麼湊巧呢,而且他一來,黑衣人馬上就撤退了,會不會,黑衣人本來就是他的手下。刺殺只是掩人耳目,為的就是製造混亂,把那顆珠子順走?”

她自認自己這一番分析有理有據,期待地等著謝宴與宋堯南恍然大悟然後誇她好生聰明。

沒想到謝宴與宋堯南的反應卻超乎意料的平靜。

謝昭訝異了一聲,“難道你們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謝宴摸了摸謝昭的頭,語氣愛憐,“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低估你了。”

謝昭:???

“在下不知何處露了破綻,讓謝二小姐發現了。”

不知何時趙津已經跟進了大堂,臉上的笑晦暗不明,哪裡還有半分懦弱庸碌的樣子。

謝昭縮到謝宴的身後才道,“因為你夫人已經死了。”

趙津輕笑一聲,“哦,我夫人死了便能說明渡月珠是我偷的嗎?不見得吧。”

“因為你很愛她,而她死了,你有動機偷渡月珠。”

要不是以為趙津沒有動機偷渡月珠,她哪敢欺負老實人,跟他成了統一戰線。

“那麼謝相爺與皇上,又是什麼時候反應過來的呢?為什麼不懷疑攝政王呢?”

宋堯南眼神淡漠,“從你破門而入那一刻起,攝政王就洗清嫌疑了。”

他兜兜轉轉這麼一遭,就是為了看看,到底是誰在暗中謀算籌劃。算計了這一切的人,眼看著就能將渡月珠從三梵樓中取出來了,就差那臨門一腳的時候,遇上靈醒寺閉門,進不去,被打亂了節奏,必定會兵行險著,直接來搶。

攝政王的確嫌疑最大,也正因如此更不容易得手,他一定會選擇更加幽微的手段徐徐圖之而非直接不管不顧的刺殺。

雖然他曾有預感,是一個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物,趙津破門的那一刻他還是吃了一驚。

想起他的亡妻已死十一年之久,和從前聽得的許多事情,心下又不由得憐憫動容。

8

趙津被拆穿了也並不惱,甚至施施然的坐下來喝了一杯茶,“到這最後一步差了一點,不過沒關係,反正,渡月珠我已經拿到了。只要她能回來,什麼事我都敢做,什麼罪我都能擔。”

他眼底閃動著瘋狂火熱。

趙津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行禮,聲音裡卻帶著隨意,“陛下,抱歉了,既然被您看破了,就莫要怪臣心狠手辣了。”

謝宴卻突然開口,“你莫不是還在指望你布在謝府外的那三百弓箭手?”

趙津面色陡變,“你做了什麼!”

謝宴冷冷一甩袖子,“在謝府外布埋伏?當我謝宴是死人不成?”

“沒關係,那也沒關係,至少現在,渡月珠在我這,渡月珠,”趙津哆哆嗦嗦的從袖子裡掏出那粒珠子,“只要有了渡月珠,就能凝聚生魂,起死回生,能起死回生的,能的。我還能再見到她。”

宋堯南搖頭,“不能了。”

趙津血紅著眼回頭,怒吼,“怎麼不能!這是我從你身上拽下來的貨真價實的渡月珠!”

宋堯南淡淡道,“尊夫人是自刎,自刎之人,魂飛魄散,這天上地下,誰也聚不起她的生魂來。”

趙津只是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他腳步一頓,忽然發起狂來,“定是你們騙我,別以為我不知道,渡月珠,只要至親至愛之人的血為引,仇家的血為祭,就能用!就不用等到月圓之時!”

他嘴裡喃喃念著,從袖中掏出一柄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割破掌心,鮮血汩汩冒出,渡月珠被挾於鮮血之間,反而愈顯光華,真似將一點月光渡於掌心。

這場面悽慘又血腥,謝昭之前不過一介大學生,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不禁轉過了臉去,有點害怕。

宋堯南卻臉色平靜,“至親至愛之人,趙津,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可真是尊夫人的至親至愛嗎?”

趙津怒吼,“怎麼不是!怎麼會不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我們結髮為夫妻,我怎麼可能不是她的至親至愛!”

宋堯南挑眉,“那何以,她會自刎?那何以,你的血,喚不起一絲一毫她的魂魄前來相見?”

趙津聞言一下子怔住了,眼神悲呦,雙膝一軟,哀啼一聲,顯然是痛苦到了極點。完全無法面對深愛之人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事情。

他雙眼猩紅了起來,提起雪亮的匕首,冷不丁地朝宋堯南刺去。

“嗖”的一聲,長箭破空而來,正中趙津背心。

死前他想起了很多事。

9

小姐喚作梅青時。

她生在青草池塘處處蛙鳴的梅雨時節,正是梅子青時,因而喚作梅青時。

他總是記得小姐的繡花鞋踏過雨後的芳草萋萋,笑著拍手,指著樹梢頭的青梅對他說,“阿津,你要記住啊,青梅結了果了,便是我的生辰要到了。”

他記得,他記了一輩子。

他是個乞兒,從小就沒學過什麼叫做善良,他在紅塵裡面翻滾長大,被飢餓和恐懼塑造筋骨,他的血和心都是冷的。他偷他搶,他去騙他去要。

乞丐堆裡的小孩子在冬天被餓死了,他第一個就撲上去撕扯咬食,為了填飽肚子,為了活下去,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不知道這世界有什麼意義。偶爾吃飽一兩次,躺在橋底曬得到太陽的地方,仰看朗朗晴空,也沒覺得自己這樣哪裡不好。

可那年除夕的夜裡,風雪很大,街上空無一人,所有人都腳步匆匆忙著回家過年,路過的屋舍全都亮著燈,歡聲笑語和飯菜香味一起飄出來。

他身上是夏天撿的單衣,赤腳走在風雪裡,破碗握在手裡,像是和手一起被凍了起來,成了身體的一部分,臉上被寒風颳出血痕。那一瞬間他突然瘋狂地渴望溫暖,很想喝一碗熱湯。

他去一家一家的敲門,在心底裡發誓,只要有一家人給他一碗湯,他以後就做個好人,不偷不搶,再也不做腌臢事。

那條街那麼長,沒有一戶人家開門。

他哭了,他發現這世界不會有人在乎他的死活,他活這一場,若浮塵若飄萍,來也無痕,去也無痕。

他蹲在梅府的牆角,梅府的牆修得厚,屋簷寬,能擋一擋風雪。

這個時候梅府的馬車咯吱咯吱踏著雪歸來了,小廝趕過來攆他,“哪兒來的乞丐,走走走,大過年的,要死遠些。”

他不想動,等著那小廝叫人來將他打死,這時候小廝被人制止。

她穿了一件白狐狸的斗篷,烏髮如墨,戴著金燦燦的首飾,不肯打傘,歡歡喜喜的跑在風雪裡,頭髮上沾了些雪粒,臉蛋紅撲撲的,走到他面前,好奇的問了他一句,“你是哪家的小孩子呀?怎的不回家去過年?”

他就又往牆角的陰暗處縮了縮,“小姐放心,我在這待在天亮就走,不會給您家帶來晦氣的。”

她走近了一步,“說什麼呢,大年夜的,進來喝碗熱湯吧。”

她站的地方有梅府的大紅燈籠照耀,她逆著光,恍若神妃仙子。他更加自卑,往更陰暗的地方蜷縮去。

她卻不依,執著的伸出手來,一把將他拽進了光明,牽著他一路笑著奔進梅府去,將他留在伙房當個燒柴的夥計。

伙房乾燥溫暖,灶臺裡煨著紅薯,星星點點的火光,和噴香新鮮的飯菜,他這輩子,第一次,知道過年是什麼滋味。

他那個時候發過誓,他這輩子只對小姐一個人善良。

梅大人是兩榜進士,梅家是書香人家,府裡的下人也能夠認字習武,他拼了命的去認字唸書,他想調去小姐身邊,他想護著小姐。

他身上自有一股拼命的勁,最後竟還實現了。從小姐十三歲起,他就一直跟在小姐身後,他給小姐扎風箏,為小姐摘梅子,他陪著小姐笑,守著小姐哭。

小姐是他這一輩子,唯一的光。

可這個光,卻要被人搶走。

小姐的未婚夫,唐勝雲。

他只需要玉樹臨風的往梅府前一站,便會有人來迎著他進府,他臉上是世家子弟的從容氣度,總是不疾不徐。

他身上的衣服鞋子總是量身定製,不像他,褲子總是短著半截,沒有人會及時為他做新衣服。動作稍微大一點便要出糗。

為了少出糗,他每次的衣服總是會做的大一些,但這樣,整個人又拖沓沒有精神氣,總歸不如唐勝雲渾身上下舒適妥帖,挺拔舒展。

他這時候才如夢初醒,他與小姐再是相伴多年,終究身份懸殊,他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與小姐並肩而立。

說起來,唐勝雲其實什麼也沒做過,但他就是贏在,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夠娶走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唐勝雲已經擁有了這個世上最好的姑娘,他憑什麼還要出去尋花問柳,還要在家中與丫鬟眉來眼去。他將唐勝雲勾搭的女子統統殺了個乾淨,算是給唐勝雲一個警告。

唐勝雲黑沉著臉將這件事鬧到小姐的面前,說小姐還沒過門呢,便將手伸的這麼長要來管唐家的事了,日後若是過門了,唐家豈非一隻母雞都進不了門。

他聽的這話,當即拔刀要宰了唐勝雲。小姐將他喝退,又同唐勝雲賠禮道歉。

事後,小姐罰他跪,他就跪了。小姐打他板子,他也一聲不吭,沉默著受了。

小姐對他說,那是她未來的夫君,他的劍鋒是萬不能對準他的。

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這世上,只要是欺侮小姐的,便都該死!”

小姐不理解,“阿津,那時我未來的夫君,你的劍鋒決計是不能對準他的,他死了,我會傷心。”

他一時沒能忍住,對小姐剖白一顆血淋淋的真心,“那等卑鄙風流的人,配不上小姐,只要小姐願意,我趙津,願照顧小姐一生一世。這一生,以你為先。只要是欺負你的人,我都會叫他,付出代價。”

他從來沒看到過小姐那樣的眼神,她踉蹌地退了兩步,眼底皆是陌生,甚至還有害怕。

小姐怕他,小姐怎麼能怕他呢。

從那天起,他離開了梅府,他想知道,是不是他拼得如唐勝雲一般的地位,小姐就能接受他了。

他科舉入仕,高中探花,為先帝所賞識,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受先帝密旨,他暗中潛伏在八王的身邊做內應,世人眼裡,他是叛賊八王的爪牙,是一條沒有尊嚴的狗,他也不在乎。

梅唐兩家因為過於耿介,被八王下了毒手,他得到訊息太晚,拼命作保最後也只救下小姐一個人來。

那個時候時機不成熟,身邊不時有八王的暗探,小姐心思單純,若是告訴她實情,一切籌謀都會功虧一簣。他只能忍下,閉口不言。

小姐總是鬱鬱寡歡的,不愛笑,還會向他惡語相向,罵他是亂臣賊子。她眼中再也沒有少女時候的嬌憨甜美,總是恨意。

但沒關係的,他還有一生的時間解釋。等到先帝八月十五中秋動手除掉八王后,論功行賞的時候,小姐就能明白了。

他等啊等,等啊等,那樣期盼中秋的到來,盼著先帝為他正名的一道聖旨,盼著,人如月般圓滿。

那天晚上他是那麼的高興,喝了好幾杯酒,等著先帝的聖旨送到。

喝到第三壺燒刀子的時候,他得了門口小廝的報信,便匆匆的奔出去接旨。

他拿著那道為他正名的聖旨歡歡喜喜的奔去找小姐,他想對小姐說,他從來沒做過不利於梅家唐家的事情,他從來沒害過唐勝雲,他從來沒有背君叛國,從來沒有。

後來他無數次地想,那晚,他喝梨花白也好啊,為什麼要喝那麼容易醉的燒刀子,就算要喝,怎麼就不能少喝兩杯。

是不是少喝兩杯,他就能清醒些記得將隨身的佩劍帶走,是不是少喝兩杯他手腳就能快一些奪過小姐手裡的長劍,是不是小姐,就能夠不死了。

他求小姐,求小姐看一眼他手裡的聖旨,他沒有殺唐勝雲,沒有害過梅家滿門。

可小姐在濃稠的黑夜裡,卻那樣決然的橫刀上頸,只丟下一句,“趙津,我對你好失望。”便永遠地離開了他。

每當想起小姐痛恨、厭惡他的眼神,他呼吸都快停滯了,渾身的每一寸骨頭像是被敲碎一般疼痛。

可是他不敢忘。

他越是拼了命的睜大眼睛想看清小姐,小姐的面容就越是模糊,最後只能看得見眼前無邊無際的長夜。

他怎麼能忘,他不停的回憶著從前與小姐一帖一帖的畫面。什麼樣的都好,她對他笑,她對他哭,她說恨他,都可以。可是沒有用,小姐還是漸漸地遠去了。

小姐真的有那麼恨他嗎?為何這許多年,她連入夢都不肯呢。

他多想再見小姐一面,再見她一面,告訴她,他從來沒有動過唐勝雲,從來沒有。她真心愛的人,他怎麼會殺他。他知道自己是個壞人,壞事做絕,他都認,可就這一件,他不敢認。

就差一點,一點,他就可以救活小姐了。

恍惚之間,又見得小姐當年的模樣,奔跑在梅家的舊院子裡放風箏,歡喜著,在溼潤的春風裡回頭,笑意盈盈“阿津!你追不上我了吧!”

小姐,我確然,是追不上你了。

趙津喉嚨腥甜,嘔出血來,栽在地上,那顆瑩白的珠子滾碌碌的從他手中滑落,砸進血泊裡,滾起一圈血水,停了下來。

謝昭去抓珠子的手頓了頓。

這顆珠子也太陰森了,說是能夠起死回生,多少人因著這顆珠子喪命卻是難以計數,她要是真用這顆珠子撿回現代的一條命,會不會傷了陰德。

就這一瞬間的猶豫,渡月珠便落入宋堯南的手中。

謝昭可憐巴巴的看著,“陛下,這顆珠子,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宋堯南看了她一眼,“渡月珠本屬我大慶朝之秘寶,是用於聘娶皇后的,謝小姐可別打錯了主意。”

宋堯南這話倒也不算誆謝昭,立後大典上,的確是要請出渡月珠來做見證的。

謝昭看著他手中瑩白散發著淡淡光暈的珠子,著了急,脫口而出,“我勉勉強強做個皇后也是可以的。你看我這腰,這腿,這小臉蛋兒,這大胳膊肘子。實用美觀還好生養,價效比特別高,划算!”

宋堯南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笑沖淡不少他身上冷峻的帝王氣息,眼底冰消雪融,似有星辰閃動,多了些少年的鮮活氣息。

謝昭心裡燃起希望,湊上前去,“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宋堯南眼神溫柔的轉過來,輕輕道,“沒有。”

謝昭一下子炸毛,“信不信我帶你去爬山啊!”

宋堯南抬腳要走,只聽的謝昭在他背後嚷嚷,“你等著啊!我早晚帶你去爬山!”

宋堯南頭也不回地走了,“那你來,朕等著你!”

方才射箭之人跪於謝府門口,雙手執禮,“末將已按陛下吩咐,清理掃除了埋伏在靈醒寺的暗樁,肅遠侯背後也已經查清,只等陛下回宮處置一干人等。現下御林軍已經等在謝府外,恭候陛下回宮。”

他斂了笑,面上沉靜若水,手中錦帕細細地擦拭著渡月珠,“朱武呢?”

韓煜怔了一怔,“朱武?”

宋堯南將渡月珠收進袖子裡,“他已然叛變,是趙津安在朕身邊的一顆棋子,除了吧。”

韓煜不解,“朱武跟在陛下多年,怎麼會······”

“一個御林軍副統領,遇事不是自己身先士卒而是一個避世多年的閒散侯爺前來相救,朕也不是瞎子傻子,倒不至於這點都看不透。走吧,回宮。”

韓煜有些羞慚地低下頭,“是。”

謝昭看著宋堯南走上轎輦,臉龐還很年輕,卻是不苟言笑,姿態極穩。方才露出的一點鮮活全然消失,不知為何驀然心頭湧上淡淡一層心疼。

十幾歲的少年,一登上那象徵皇權的車輦,身上便無絲毫鮮活氣息了,面對的都是身邊的爾虞我詐,才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真性情吧。

謝昭搖搖頭,她有病,她為什麼會心疼人家帝王,她該心疼心疼自己,被困在這個架空的朝代裡。沒有手機沒有網路沒有空調西瓜。

哎,還是得想個辦法,把那個珠子搞到手。

不就是當皇后嗎,不就是讓他愛上她嗎!她就不信了,她不但要他愛上她,她還要他叫爸爸。

(原標題:《昭昭: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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