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讀一遍《論語》(第48周)

半解《論語》

“一知半解”的“半解”。

作者解一半,讀者解一半;現在解一半,將來解一半。

子張第十九

19.19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這句話裡“孟氏”是孟敬子,即魯大夫仲孫捷。

孟敬子推薦陽膚當士師(典獄之官),陽膚請師傅教誨。

曾子當時已經開門授徒,陽膚是曾門七弟子之一。

曾子告誡他,現在執政的人不按正道行事,民心離散已經很久了。如果你審問案情,發現了老百姓的犯罪事實,你應該感到悲哀和可憐,而絕不是高興。

19.20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紂:商朝的最後一個國君,名辛,暴虐無道,為周武王所滅。紂,是諡號。

下流,這裡指眾惡所歸之處。

眾口鑠金。破鼓亂人捶,牆倒眾人推。道德和輿論是放大器,好,越說越好;壞,越說越壞。為了把好說得更好,壞就得說得更壞。堯、舜是好人的代表,桀、紂是壞人的代表。

子貢替紂說公道話,說他的暴虐未必像大家醜化的那樣惡劣。君子最怕處於紂那樣的不利地位,什麼壞事就都堆到他一個人的頭上了。就像汙水池一樣,什麼髒水都會往那兒潑。

破窗理論,越破越容易破。

19.21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子貢說:“君子的過錯就像日食、月食一樣:做錯了事,大家都會看到;但只要改正了,大家還是會尊重他。”

子貢嘴裡說著“君子”,心裡一定是在想著他的老師。

7。31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19.22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

衛公孫朝,衛國大夫,生卒、生平都不清楚。

墜於地,指失傳。

衛公孫朝問子貢:“孔子的學問是從哪兒學來的,他的老師到底是誰,是文王、武王嗎?”

子貢說:“文王、武王雖然不在了,但是他們治國的方法還在,還有人在傳承。賢者懂得其中的大道理,不賢者懂得其中的小道理,百姓日用而不知。我的老師是有心人,從哪兒不能學呢?為什麼非得有固定的老師呢?”

講門戶的人,喜歡言必稱師,扯虎皮拉大旗。但老師的老師又是誰?孔子是自學成才,學無常師,是真正的大師。

19.23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館)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

叔孫武叔,姓叔孫,名州仇,諡武,也叫武叔懿子。春秋時魯國大夫。

宮牆:宮,也是牆。圍牆。

仞,古代度量單位,七尺或八尺為一仞。

子服景伯,見14。36,非常維護孔子,在孔子生前和死後都是。

官,這裡讀館,屋舍。富,多的意思。

“夫子之雲,不亦宜乎”,這裡的夫子指叔孫武叔。

孔子死後,叔孫武叔出於個人好惡或者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朝中散佈流言,說子貢比孔子更賢能。子服景伯把這話告訴給了子貢。子貢說:“咱們以院牆打個比方吧。我家的院牆,不過是齊肩高,因此很容易看見院子裡有什麼好房子。師傅家的院牆不一樣,它有數仞之高,你如果找不到門是進不去的,進不去你就看不見院子裡的宗廟有多美,院子裡的房舍有多多。能夠找到門的人是很少的,叔孫武孫他是找不到門的,所以他說這些也就不奇怪了。”

19.24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

無以為也,不要這麼幹。以,此,這樣。

這段話是講叔孫武叔詆譭孔子,子貢用日月比喻孔子,說普通人再高,也不過是丘陵,只要你想爬,就能翻越它。但是孔子不同,他的仁德如同日月,是不可能逾越的。人們即使自絕於日月,他們的行為對於日月又有什麼損傷呢?反而讓更多的人知道詆譭孔子的人是多麼不自量力,愈發顯得他們的淺陋。

19.25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導)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恭,謙讓、恭敬。

豈,難道。

子禽即陳亢,這裡是以字稱。他很可能是子貢的學生。學生是在拍老師的馬屁,但老師豈能否定老師的老師,那豈不是連自己也否定了嗎?

陳子禽對子貢說,您對仲尼太恭敬了吧,他難道比您更賢明嗎?

子貢說,君子說話不可不慎,從你的一句話裡就能聽出你的水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子貢明確告訴子禽,孔子的修養是高不可及的,就像青天不可能用梯子爬上去一樣。孔子如果得到任用,當諸侯之政,或者替大夫管家,肯定立該立的,引導人該做該做的,遠人來服,一呼百應。他活著的時候十分榮耀,他的死令人哀痛。像這樣的人,又有誰能趕得上呢?

綏,安撫、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