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第二天上午,黃互助夾著一個小包袱到了我家。我哥興奮地從炕上蹦下來,我娘嘴唇亂哆嗦但說不出話來。互助面色沉靜,但得意的神情從嘴角眉梢上溢位。她將包袱放在炕上,揭開,顯出疊得闆闆整整的軍裝和平放在軍裝上的一頂新軍帽。那軍帽雖然也是用染黃的白布仿製而成,但做工精細,幾乎可以亂真。尤其顯眼的是,她用紅絨線在軍帽的前臉上,繡上一顆五角紅星。她將軍帽遞給我哥,接著抖開軍裝,雖然還能看出一些皺痕,但基本上恢復了原狀。她低眉垂眼,粉紅著臉,抱歉地說:大娘煮得時間太長了,只能恢復成這樣了。天哪,這偉大的謙虛猶如重錘,猛擊我娘和我哥的心臟。我孃的眼淚咕咕嘟嘟地冒了出來。我哥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互助的手。她讓他抓了一會兒,便慢慢地掙脫了,側著身子坐在炕沿上。我娘掀開櫃子,拿出了一塊冰糖,用斧頭砸碎,讓互助吃。互助不吃,我娘就硬往人家嘴裡塞。她含著冰糖,對著牆壁說,你穿戴上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可以改。我哥脫掉棉襖,穿上軍裝,戴上軍帽,紮上牛皮腰帶,掛上發令槍,司令員又虎虎有生氣,似乎比先前更顯氣派。她像一個裁縫,更像一個妻子,在我哥身前身後轉著,扽扽衣角,扯扯領子,又轉到面前雙手正正帽子,有些遺憾地說:帽子緊了一點,但只有這塊布料了,將就著吧,明年開了春,到縣裡扯了幾尺細布,再給你縫一頂。

我知道我徹底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