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一生也解不開的無邊愁緒

《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

賀鑄 〔宋代〕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閒情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一生也解不開的無邊愁緒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一生也解不開的無邊愁緒

賀鑄(1052一-1125),字方回,原籍山陰(今浙江省紹興市),生長衛州(今河南省汲縣)。性格豪爽,喜談世事。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晚年退居蘇州,築室於橫塘,自號慶湖遺老。能詩文,尤工詞。詞風兼具秘麗、豪壯的藝術特色。

本篇《青玉案》為相思懷人之詞,是賀鑄晚年退居於蘇州橫塘時作的。內容主要是寫其孤寂自守的晚境和自懷難釋的閒愁。因其辭彩精美,情景交融,全詞虛寫相思之情,實抒悒悒不得志的“閒愁”,立意新奇,想象豐富,歷來廣為傳誦。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一生也解不開的無邊愁緒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一生也解不開的無邊愁緒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

寫美人的離去,虛緲而悽婉。其句意由曹植《洛神賦》:“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兩句化出。“凌波”,喻美人步履的輕盈,也帶出美人體態之優美。“橫塘”,在今蘇州市西南。龔明之《中吳紀聞》雲:“鑄有小築在姑蘇盤門外十餘里,地名橫塘,方回往來於其間。”句中的“但”字為一字豆,作“只”、“只能”解,含有無奈之意。

“芳塵”,原指美人芳步帶起的微塵,此以代指美人。總括這兩句的大意是:一個美人向自己的住處走來,可是未過橫塘的小路就舉起輕盈的腳步飄然而去。因而只能懷著悵惘的心情,目送她的遠去。詩人一顆愛慕之心並未就此止息,於是進入遐想!

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綺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這四句是用疑問和猜測的語氣寫出。“錦瑟華年”,語出李商隱《無題》:“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此處乃指美好的年華。詩人心想:她是如此的美麗,不知道有誰伴著她度過美好的青春?又不知道她到哪兒去了。也許在那月灑清輝的小橋上,鮮花盛開的院落裡;也許在那花窗朱戶的樓閣裡。想來想去,恐怕都不是,因而寫了一句“只有春知處”,只有那無處不在的春光才知道她的蹤跡。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一生也解不開的無邊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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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句,心追意想,寫得委婉深曲,情意纏綿,既為美人的形影孤單,虛度青春而惋惜,又為她索然獨處於幽邃豔冷的環境中而嘆息。實際上,賀鑄是借美人來寫自己,哀怨地表述了他的寂寞境況和心理。

碧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

這兩句一寫景,一寫情。緩都,猶言青雲。“冉冉”,寫雲飄之貌。“蘅”,香草名,亦名杜蘅;“寥”,為水邊高地。兩字合起來則指水邊生有芳草,景色佳美的地方。雖然一句連用兩典,但沒有冗贅艱澀之感,反覺得意蘊深厚,情韻益濃,足見其精於錘鍊之功。

第二句詞中的“彩筆”即此文中所說的“五色筆”,不特指筆色之美,亦指文彩之盛。總起來說,這兩句的大意是:咱於美人不來,蘅皋空望而天色已暮,故而柔腸寸斷。又因無人可以告語,只得彩筆題詩,以寄愁思。寫來悽哀幽怨,婉轉細膩。與賀鑄同時代的江西詩派的主將黃庭堅,對這兩句很為欣賞,曾為之賦一絕句,有云:“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回。”

詞的最後四句是全詞寫閒愁的關鍵處。先用“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句呼起,正面點出閒愁。然後以末尾三句作答:“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一生也解不開的無邊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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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一川”,猶言滿地。“風絮”,指隨風飄飛的柳絮。“梅子黃時雨”,即黃梅雨。語本寇準“杜鵑啼處血成花,梅子黃時雨如霧”。菸草、風絮、梅雨,都是江南暮春悽迷的景色,用來喻寫綿綿不絕、悠悠相連的閒愁最是恰到好處。

它以具體的景物形象把抽象的閒愁變成可以觸及的東西,用外在的自然景色描述出內在的感情狀態,藝術技巧是相當高的。

因此,從北宋以來,歷受詞家推崇。

如沈際飛雲:“疊寫三句閒愁,真絕唱”(《草堂詩餘正集》)。羅大經《鶴林玉露》還就此作過對比分析:“詩家有以山喻愁者,杜少陵雲:‘憂端如山來,顱洞不可掇’,趙嘏雲:‘夕陽樓上山重疊,未抵閒愁一倍多’是也,有以水喻愁者,李顧雲‘請量東海水,看取淺深愁’,李後主雲:‘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秦少游雲:‘落紅萬點愁如海’是也。”他認為,賀鑄這裡所寫的三句則是“以三者比愁之多也,尤為新奇,兼興中有比,意味更長。”

稱讚他博取眾家之長,比興交錯,熔鑄成片,寫出新意,韻味雋永。賀鑄本人還因末結一句得了個“賀梅子”的雅號。周紫芝《竹坡詩話》:“賀方回嘗作《青玉案》詞有‘梅子黃時雨’句,人皆服其工,士大夫謂之‘賀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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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鑄是一位善於借物寫愁的詞人。在他的《東山詞》裡,像《青玉案》這樣的作品很多。他自己就曾說過:“吟瞥句,寫清愁”諸如“芳草喚愁,愁來難奈”、“漫將江水比閒愁,水盡江頭愁不盡”等所在多有。

賀方回語意精新,用心甚苦,集中如《青玉案》者甚眾,大抵卓然自立,不肯浪下筆。說明他的創作態度是比較嚴肅認真的。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更進一步剖析說:“方回胸中眼中另有一種傷心說不出處,全得力於《離騷》,而運以變化,允為神品。”指出其詞作愁而傷的格調由學習《離騷》得來,評價是很高的了。

賀鑄一生沉抑下僚,懷才不遇,只做過些右班殿臣、監軍器庫門、臨城酒稅之類的小官,最後以承儀郎致仕。將政治上的不得志隱曲地表達在詩文裡,是封建文人的慣用手法。賀鑄為人耿直,不媚權貴,“美人”、“香草”歷來又是高潔之士的象徵,因此,作者很可能以此自比。居住在香草澤畔的美人清冷孤寂,不正是作者懷才不遇的形象寫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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