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風水師的預言

姚崗是個小山村,依山而建,山上有清泉數眼,山下有小河一條,山上樹木蔥鬱,鳥語花香。因為緊鄰大城市,一直是城裡人旅遊的好去處,姚崗村也靠著旅遊業過著富餘的生活。

一天下午,四人在村裡的場院裡打麻將,身後圍著一圈人在觀看。一個年青人也慢慢地踱過來看,因為經常有遊客來此,也就沒人注意年青人。姚繼強剛要把姚二筒打出去,站在身後的年青人說:“不要打二筒,打八條。”眾人這才回頭看他,人長得很英俊,瘦瘦高高,姚繼強心想反正是隨便玩玩,輸贏也沒多少,就聽了年青人的打了八條,結果很快就胡了。打了幾圈,年青人只是偶爾點撥一下,姚繼強胡了很多次,最後其他三人不幹了,說今天有高人在場,這麻將不能打了,於是撤了麻將,和年輕人聊了起來。問起姓名,年青人說他叫錢德,大夥問他是做什麼的,他說是風水師。姚繼強來了興趣,說:“我剛了蓋了一間房子,娶媳婦用的,你給我看看吧。”年輕人說:“我是來旅遊的,天黑了就要回去。”姚繼強說:“不用急著回,村裡有個旅店,由母女倆經營,很乾淨,你就住一晚,住宿費我出,看風水的錢也不會少你的。”年青想想說:“好,那我就住下了,哪兒的錢不是掙。”

第二天一早,姚繼強就來請錢德,錢德跟著姚繼強在他的新房周圍轉了一圈,說你這房子處處都好,只是東面有這座小丘擋了陽氣,恐怕有些不利,應該在東面建一堵牆,須用紅磚壘牆,牆基要牢,牆也要厚,外面再以紅色塗牆,叫做‘接陽牆’,方可化解。”姚繼強本來就信這個,又見錢德說的肯定,急忙僱人,當天牆就壘了起來。錢德要走,姚繼強繼續挽留,說:“我要選塊墓地,明天你再幫我看看,還是老樣子,吃住都是我包。”錢德一聽也就不說什麼,繼續住下了。

當天夜裡,風雨交加,半夜就聽到一聲巨響,似山塌了一般。第二天雨停了,大家急忙出來看出了什麼事,就見那座小丘與山的主體之間的一截水壩塌了,水壩本來是用來擋山洪的,水壩一塌,山洪夾著泥土石塊順著小丘衝了下來,幸好有接陽牆擋著,姚繼強的新房沒受一點衝擊。

這事一下子就傳開了,人人都說村裡來了神人。

姚本常是村裡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專門到旅店裡對錢德說:“我不信你那一套,也不希望你在村子裡宣傳那些汙七八糟的東西。”說罷陰著臉走了。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位二十多歲的姑娘,給他換了暖瓶,說:“挨老漢的訓了?別理他,老古董一個。”錢德看姑娘面板白晰,眉清目秀,兩個小酒窩讓她自帶三分笑,心想這個小山村竟有這麼漂亮的女孩,一時有些發呆。姑娘臉一紅說:“我是老闆娘的女兒,叫姚夏,你的事我聽說了,都說你可神了,你會算命嗎?”錢德說:“會,我會算命。”姚夏說:“太好了,有時間你給我算一下,現在我要去打掃客房了。”說著走了,錢德卻痴痴地呆了好久。

姚本常再怎麼反對也沒法阻擋大家請錢德看風水。錢德說一家的羊圈風水不好,沒過幾天就真的丟了只羊羔。錢德說一家的南房旺財,於是全家都搬到南房去住,果然在收拾南房時在牆角發現一沓五千塊的票子,不知是何時何人藏的。錢德就這麼住了一個月,姚崗村的人已經是凡事必先請教他才敢施行。

給別人看完風水,回到旅店他就找姚夏聊天,有時給她算算命,總是逗得她很開心,沒過多久,他與姚夏相戀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三個月過去了。一天幾個村民陪他去登山,到了山頂錢德掏出羅盤,還有一些電子裝置,對著姚崗村搗鼓了一陣兒,突然錢德似受了什麼驚嚇,臉色發白,雙手都抖了起來,不說一句話匆匆地下山去了。村民都覺得奇怪,這事很快傳開了,一時人心慌慌。傍晚村長帶著幾個老人來到旅店,卻見錢德在收拾行李,想要離開的樣子,姚夏坐在邊上哭泣。村長說:“到底出了啥事,你好歹給大夥說一下再走。”錢德說:“說不得,說了招人怨恨,不說又對不住大家,還是走了吧,就當我從未來過這裡。”村長急了道:“那你走了就對得往大家了?你說你來村裡這段時間大夥對你咋樣?年輕人,做事得問問良心。”錢德見村長說和嚴重,只好停了手,把行李放一邊說:“好吧,我就說了,今天我在山頂上給村子看了一下風水,結果是大凶,這村子所在的地方是個吉凶交匯處,五十年大吉過後就是五十年大凶,如今五十年大吉就要過去了,最近村裡總是丟東西,有時房屋或牆壁或莫名其妙地有磚頭掉落,這都是大凶之兆。”村長與老人們聽得目瞪口呆,村長問:“那可有破解之法?”錢德搖搖頭,村長說:“那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全村人受罪吧,還是請你想個辦法。”錢德說:“辦法不是沒有,只有做不來。”村長說:“有辦法就好,先說出來聽聽,做不做得來另說。”錢德說:“這唯一的辦法就是全村人都搬離這個地方,到別的地方去住。我看過,只有山下靠河的那片窪地屬於大吉之地,可以搬到那裡去住。”村長與老人們面面相覷,村長說:“這個事確實難辦,且不說故土難離,這要搬動一個村子得花多少錢呀,誰家也沒富到能輕易搬家。”幾個人商量了好久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好告辭了。

姚夏抹著淚說:“你真的要走,那我怎麼辦?”錢德說:“你跟我走吧。”姚夏說:“不行,我要陪我媽媽,她就一個人,我怎麼能離開她。”兩人也是無奈,雙雙嘆息。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村裡的人如同面對世界末日一般,個個心口壓著大石,往日熱鬧的祠堂、場院還有小酒館都冷冷清清,孩子們不知大人出了什麼事,也都悄聲低語,不敢喧譁。村子裡異常安靜,突然一兩狗叫都會把人嚇一跳。怪事也不停地出現,一覺醒來,井沿有可能塌了,或者誰家的雞又少了幾隻。

一天,突然來了幾個城裡人,在村裡用儀器測來測去,一打聽,原來是一家公司想在這裡建度假村。沒過幾天就來了幾個穿西裝的人,挨家挨戶地拜訪,說要買了他們的房子。村民正發愁這大凶之事,他們來的正好,雖然給的錢不算多,但足以在別處蓋一處房子了。村民個個喜出望外,都簽了協議。只有姚本常堅決不同意搬,他一家家地勸說,這祖宅不能丟,不能聽一個江湖騙子的話。但是沒人聽他的,很快就有人在窪地打地基,準備蓋房子了。

雖然整天爭爭吵吵,但各家都在窪地找了一處位置,蓋起了新房。於是全村人都開始搬家。姚夏家在水邊不遠處也建了一處旅店,錢德幫著她母女倆搬家。他和姚夏搬著一張桌子往山下走,姚夏畢竟是女孩子,走到一半累了,就找了一處樹陰坐下休息,錢德干脆躺在桌子上曬太陽。這時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路過,猛然間看見錢德,高興地說:“小錢,真有你的,事情辦得漂亮,這麼順利就讓他們都搬了,你可給公司立了大功了。”說完走了。

錢德急忙從桌子上下來,就見樹陰後的姚夏已經站起來,吃驚地看著他,錢德急忙過來想要解釋,就聽姚夏厲聲說:“別過來,離我遠一點兒,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眼淚早已湧出眼眶。

正在此時,聽到有人大聲喊:“著火了,著火了。”他們往村子的方向看,村子裡火光沖天,兩人急忙往回趕,到了村子才知道姚本常不願搬家,不願離開祖宅,就在祠堂裡放了一把火,把祠堂和自己一塊燒了。

姚夏就要去救火,錢德一把抓住她的手說:“不要過去,這火救不了了。”姚夏回頭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使勁把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一句也沒說就衝向祠堂,她剛到祠堂門口,一根著火的木頭就從上面掉下來砸在了她的身上。

錢德猛地從夢中驚醒,汗水浸溼了被褥,他嘆口氣,二十幾年來惡夢從沒有中斷過。

天已經亮了,錢德坐起來,從枕邊拿起昨天收到的一封信,信的落款是“姚崗村姚繼強”。錢德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回去一趟。

錢德一進新姚崗村,就被年紀大些的村民圍了起來,姚繼強擠進人群,跟他握手說:“你來了就好,姚崗被你害苦了,解玲還需系玲人,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錢德在附近轉著看了看,新姚崗村沒有了優美的環境,也就沒有了旅遊業,村民的收入銳減,當年蓋的新房因為窪地潮溼,牆皮脫落,顯得破破爛爛。二十年前窪地還能住下全村人,現在村子裡人口多了,窪地裡異常擁擠,已經沒有地方蓋新房了。而舊姚崗村如今已經成了旅遊度假村,那些古舊的房子加上優美的自然風光,吸引了大批遊客。被燒燬的祠堂已經重建,錢德在祠堂前久久佇立,二十幾年前的那場大火彷彿就在眼前,姚夏看他的最後一眼像針一樣不停地刺著他的心。

晚上村裡人給錢德接風,在場院裡擺了幾桌,姚繼強敬完酒後說:“最初我們都恨死你了,但後來也想開了,你也是為別人工作,現在我們想要回我們原來的村子,還請你幫一下忙。報酬不會少你的,別人給你多少,我們姚崗村就給你多少。”錢德說:“年青時我為錢做了虧心事,為此時常後悔,如今是我將功贖罪的時候了,錢我一分不要,一定把鄉親們的房子要回來!”眾人聽了齊鼓掌。

當夜大夥喝得開心,又唱又跳。錢德正喝酒,猛然間注意到一個年輕的女子,穿著紅衣服,扎著馬尾辮,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邊上看著大家。錢德覺得這個背影異常熟悉,正在他思索時,女子回頭向他這裡看了一眼,錢德一下子站了起來,喊了聲:“姚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錢德醒來,頭疼欲裂,昨天大家以為他醉倒了,就把他扶到了旅館裡。他想起看到的女子,於是去問姚繼強,姚繼強說:“你一定是酒喝多了眼花,姚夏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大火中就被著火的門梁砸了,往醫院送的半路上就死了。那場大火你是親眼見的,怎麼就忘了?村裡也沒有這樣的女孩兒。”錢德悵然若失。

當天下午錢德召集大夥開會,說:“要想把房子要回來,還是有當年我在舊姚崗的老辦法,由我去看風水,你們按我說的行動。比如,要是我說哪所住宅風水不好,你們就在半夜去破壞些東西,只要動靜小,不被發現就行了。”姚繼強說:“原來如此,小丘的水壩也是你讓人破壞的吧。”錢德笑笑說:“正是,二十年前你們看到的只有我一個人,實際上公司派了十幾個人暗中協助我。現在有整個姚崗村幫我,咱們一定能把老宅搶回來。”

當天錢德就去了舊姚崗,夾在遊客中,不時地談些算命風水之類的事,錢德侃侃而談,錢德身邊很快就聚了很多人。到了晚上錢德藉著解手的機會把寫滿任務的紙條交給了來接頭的姚崗村民。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只是錢德時常會看見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站得遠遠地看著他,他漸漸地有些明白了。

沒多久一種說法開始在市裡流傳,說二十幾年前就有人風水師算過姚崗村是大凶之地,當地人都搬走了。如今那裡還經常有怪事發生,半夜圍牆會突然倒塌,水井裡打出的水顏色發紅,像血一樣,當地的風水師說在那裡住一宿會倒三年黴。這種說法越傳越廣,有人以親身經歷講述,說親眼見過這個姓錢的風水師,風水師說某人的會損失財物,結果當晚那個人放在門口的鞋就不見了,說一個人會得財,此人第二天遊玩時就撿了兩百塊錢,人們都稱他為“錢神仙”。

雖然有人專程到姚崗找錢德算命,但來姚崗旅遊的人還是越來越少了,畢竟誰也怕倒三年黴。漸漸地姚崗冷清了,度假村的服務員整天無聊地打瞌睡,表演節目的演員揮著手帕打蒼蠅。

一天錢德興沖沖地跑到姚崗村對大夥說:“剛才聽說經營度假村的王總,也就是我的前老闆,打算賣掉度假村了,這是他的底價,你們趕快行動,晚了別人就搶跑了。”說著把一張紙遞給大家,上面列出了每處房子的價格。眾人一看都皺起了眉,姚繼強說:“這價格太高了,當年我們賣房子的錢都蓋了新房,這幾年大家手頭都緊,去哪籌錢去?”

看著大夥一籌莫展,錢德一咬牙說:“這事大家先別灰心,我再想想辦法。”

錢德一走沒了音信,大家苦等了兩個星期,錢德終於來了,他對大家說:“我跑了很多公司,總算找到一家水產公司願意幫忙,他們希望得到窪地來搞水產業。水產公司已經買了度假村,只要你們把現在的房子賣給他們,他們就把老宅給你們。當然差價還得你們來補。”說完拿出兩沓檔案,指著說:“你們在這沓上檔案上籤了字,交了差價,公司確認後,你們再在另一沓上簽字,老宅就又是你們的了”。

第二天姚繼強拿了檔案去了市裡,請律師查看了檔案,又打聽了水產公司情況,確定了不是騙子公司後才放心的回到村裡。當天夜裡村裡點了篝火慶祝,火光把每張笑臉都照得通紅。

只有錢德心事重生,他拿了瓶啤酒,邊喝邊往舊姚崗村走。走到祠堂門口,找了塊石頭坐下。不知坐了多久,手機響了,是王總打來的,王總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錢德說:“都辦妥了,他們準備明天簽字。”王總說:“那就好,希望度假村這幾個月的損失值得。”

剛掛了電話,就聽到身後女子的聲音說:“原來又是一騙局。”錢德頭也不回就是知道是紅衣女子,他點點頭說:“是的,又是一個騙局。王局想擴大度假村,恰巧姚繼強來信讓我幫忙,於是我們就將計就計,設了這個局,水產公司實際上是王總公司的下屬公司。”“這麼說村民簽得了賣房的合同,卻籤不了買房的合同。”紅衣女子說。“對,得他們簽了賣房合同,我就會以公司要確認為由,拿著所有檔案離開,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紅衣女子問:“你真的要這麼幹?”錢德沒有回答,沉默了很久後說:“我想你,這麼多年了,我再沒有愛上過別的人,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我愛的人,我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你,但每次美夢都會變成噩夢。現在我沒有做夢,但你就在我身後,我知道我的精神快崩潰了,你根本不存在,你只是我心中的姚夏。你的出現是要提醒我什麼事嗎?”身後沒有回答,他轉身看,身後沒人,錢德苦苦一笑,將瓶子裡的啤酒一口喝光。

姚崗張燈結綵像過年一樣,一早,大夥都聚到了場院裡,手裡拿著錢,等著簽字。十點過後,一輛車停在了場院門口,錢德請來的公證員和律師還有電視臺的記者都從車上走下來。

一切都準備停當後,錢德從一個包中取出一沓檔案,說:“這是賣房的合同,現在就可以簽了”但是沒有人動,錢德又拿出另一沓檔案說:“這是買老宅的合同,簽完賣房合同就可以籤這個,不需要公司確認。而且大家也不用交差價,因為老宅本是就是從你們那裡騙來的,好了,現在就來籤吧。”話一說完,場院裡像炸了鍋,過了一會兒大家都開始拼命鼓掌。

字很快就簽完了,大家興奮地尋找錢德,但錢德不知何時早已走了。

後來有傳言說王總暴跳如雷,懸賞兩百萬找錢德,還有的傳言說錢德出國了,總之是找不到了。

新年時,大家已經搬到了老宅,姚繼強家格外熱鬧,拜年的人擠了一屋子,姚繼強的女兒問一個額頭有疤的女人:“媽,你怎麼能肯定錢德不會騙咱們呢?”女人說:“當年我被門梁砸了,但傷熱並不嚴重,但我不想見他,就讓鄉親騙他說我死了。後來我打聽過多次,錢德一直沒結婚,看來他對我是真心的。”說到這裡女人臉有些臉紅,但也掩蓋不住驕傲之色。“給他接風那天,我就在後面偷看,我見他看到你就暈了過去,知道他把你當成我了,鄉親們不都說咱們像姐妹長得像嘛,所以我讓你時常出現在他眼前,就是為了提醒他做事要憑良心,誰知他受了那麼大的煎熬。”說完姚夏嘆口氣,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