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髻雙鬟堆淺翠,櫻唇一點弄嬌紅——說說唐代的藝妓及兩大名妓

什麼人不能紋藝妓

唐代是我國曆史上最輝煌的朝代之一,當時的中國無疑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帝國。

首都長安(今西安)是個繁華的大都市,城市中心是宮城,有無數的院落、樓閣、佛塔、亭臺、園林。宮城四周,街道縱橫,各以著名的寺廟為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都雲集於此。印度佛教徒與景教徒和道士摩肩而過,撒馬爾罕的商人與蘇州的絲綢商接踵而行。來自全國各地誌在進取的人也雲集於此,年輕的學者為考取進士來參加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浪遊的武士來尋找僱主,詩人和畫家來尋找有錢的贊助人,政客們來尋找有勢力的靠山。為了招待各種各樣尋歡作樂的人,酒肆妓院盛況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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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中試的考生要在靠近皇宮東南角的妓院區平康里(也叫北里)請客。未中試的考生往往寧願留在這種氣味相投的環境裡,也不願回到家鄉去。屢試不中的考生、當鋪老闆、寄生食客、鄉下土財主、妓院老鴇和中介拉客者。

北里的姑娘,從目不識丁的妓女到粗通文墨、能歌善舞的藝妓,等級不一。其中大多是從窮人家買來的,也有一些是掠來的,還有一些是自願淪落煙花界。她們一旦身陷此地,便須入籍而住進高牆深院之中,按等級分配住所。然後她們還要接受各種嚴格的職業技巧訓練,少不了要挨鴇母的鞭笞。只有受僱去官家的宴會上招待客人,或者在固定的日子裡去附近著名的保唐寺做法事,她們才可外出。每逢這些日子,名妓們乃盛裝而出,在老媽子和丫環的簇擁下前往。城中的花花公子也集於寺中,豔羨這些花團錦簇的女子,想趁機結識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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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奇妙複雜的天地之中,多才多藝外加美貌才是最高標準。一聯佳句便可成其大名,一個錯字便可毀其一生。由於每個藝妓和妓女都盼望被有身份的客人贖出,做妻做妾,因此都竭力迎合年輕文人心目中的這種最高標準。據說許多藝妓都擅長作詩,而且她們的詩有不少留傳下來。不過,通常這些所謂的女詩人,每人名下僅有一兩首詩,使人懷疑:她們的貢獻充其量可能只是一偶得的佳句或一巧妙的構思,只是經過喜歡獻殷勤的崇拜者加工才得以成詩。這些詩似乎只有少數是真的,儘管它們並非上乘之作,卻也間接地使我們窺見到她們悲喜交集、流光溢彩的生活。下面這首詩,是一個署名“太原妓”的藝妓所寫,她把此詩連同她的一束秀髮贈給離別的戀人。

寄歐陽詹

自從別後減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

欲識舊來雲髻樣,為奴開取縷金箱。

和情郎別後,藝妓相思成疾,重病之際,乃作此詩並剪髮贈給遠方的情人,可嘆太原妓沒有等到情人重新為自己開啟梳妝盒的那天,她寫完此詩不久就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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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首是平康里的著名藝妓趙鸞鸞所寫:

擾擾香雲溼未乾,鴨領蟬翼膩光寒。

側邊斜插黃金鳳,妝罷夫君帶笑看。

大概過人的美貌足以彌補才藝的平庸吧,《全唐詩》也把她寫的詩歌流傳下來了。但藝妓徐月英卻寫出了難得的佳句:

枕前淚與階前雨,

隔個窗兒滴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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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有兩名藝妓留下了很有價值的詩集,一個是長安魚玄機,另一個是成都薛濤。唐代是詩的黃金時代,著名的男詩人寫下了無數詩篇,其中他們也以女子的口吻表達感情。而在魚玄機和薛濤的詩裡,我們看到的卻是兩名有才華的女詩人在抒發自己的情感。這兩名藝妓所留下的約五十篇詩作,它們的風格和內容都帶有鮮明的個性,顯然是自己的作品。由於她們的經歷與詩作反映了那個時代的婦女地位和性關係,所以,我們在這裡要稍微詳細地討論一下這兩位藝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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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玄機(約844—871年)生於首都長安的一個窮苦人家。由於容貌美麗、擅長歌舞和追求享樂,她很快就與一夥尋歡作樂的年輕學者打得火熱。和他們在一起,使她對文學大開眼界並開始作詩。她很快就出了名,以至可以靠情人供養,而不必正式入籍為娼。當她還很年輕時,有個年輕學者李億娶她為妾,趕考之後攜她返回故里。但他的妻子不喜歡丈夫的新歡,爭吵、調停、別離,最後他們才重新團聚。讀過她的許多詩篇(肯定寫於這段時間),你會感到魚玄機是個個性鮮明的多情女子,她絕不輕易放棄她所鍾情的男子。她的詩顯得生動活潑,別出心裁。這裡我們來看一首她在一次離別中寫給李億的詩:

山路敧斜石磴危,不愁行苦苦相思。

冰銷遠礀憐清韻,雪遠寒峰想玉姿。

莫聽凡歌春病酒,休招閒客夜貪棋。

如松匪石盟長在,比翼連襟會肯遲。

雖恨獨行冬盡日,終期相見月圓時。

別君何物堪持贈,淚落晴光一首詩。

但是李億已經厭倦了她,兩人的關係終於斷絕。魚玄機轉而對道教發生興趣,進京城的咸宜觀當了道姑。當時許多尼庵和女道院都名聲不好。它們不僅是虔誠少女的避難所,也是寡婦和無家可歸的離婚女子的收容處,同時不願入籍為娼而嚮往自由生活的放蕩女子也投奔於此。這裡常常有歡宴酒席。因為用酒食待客有利可圖,寺院住持往往加以預設。在咸宜觀中,魚玄機遇到一位當時有名的年輕詩人溫庭筠。他不僅詩寫得好,生活也很放蕩。她愛上了這個放蕩的詩人,一度形影不離地伴隨他浪跡四方。但是她栓不住這個放蕩不羈的詩人,終於被他拋棄。下面是當時她寫給溫庭筠的一首詩的前半段: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寒衾。

滿庭木葉愁風起,透幌紗窗惜月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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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玄機只得回到咸宜觀,又恢復了放蕩的生活,接待所有風雅的年輕文人和官僚,留下許多風流韻事。但隨著年老色衰,她的名氣漸消,有勢力的保護人紛紛離她而去。她窮愁潦倒,最後被京兆尹溫璋以打死婢女之罪名處死。

藝妓薛濤(768—831年)的個性和經歷與魚玄機形成鮮明對照。她出身於長安城中一個殷實的家庭,父親為官,她受到文學方面的薰陶教育。她九歲便能賦詩。傳說有一次她父親讓她寫一首關於樹的詩,她寫了一聯:“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其父大為不快。因為他從此聯中發現他的女兒天生有好色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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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帶她到四川就任,竟死在那裡,這使她陷入困窘之中。由於她喜歡奢華,又有姿色,便在成都入籍為娼,不久便因才貌出眾而名聲大噪。當時的一些著名詩人遊四川,往往都要登門求見,如白居易及其摯友元稹便是薛濤的常客。她與元稹關係更深,分手之後很久仍有書信往還。她還為唐代大將軍韋皋所寵愛,和夫人待遇差不多了。韋皋在四川做了許多年節度使,給她留下了大筆財產。韋皋死後,薛濤隱居在成都附近浣花溪之別墅,專心致志於吟詩作畫,並因發明一種詩箋而出名,後人稱之為薛濤箋。她壽命較長,成為四川一帶的引領風騷之人。

薛濤顯然比魚玄機在感情上更為成功。她比較懂得如何處理兩性關係,有一次她因醉酒而得罪元稹,便寫了十首傷感的詩給他,以表達自己的後悔和難過,重新贏得了元稹的寵愛。她的詩比魚玄機的詩更為工巧,充滿各種典故,但卻缺乏魚玄機詩中的才智和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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