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數字七

作者:黎荔

神秘的數字七

數學家兼《衛報》作家亞歷克斯·貝洛斯在他的網站上,進行過一場大規模的公眾投票,就是為了尋找世界上最受歡迎的數字,網站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數字愛好者的4。4萬張投票。排名第二的數字是8,因為一些人認為8的對稱形狀非常可愛,而且在中文中與繁榮和富裕有關;最受大眾喜歡的數字就是7,有10%的人給7投票。

這個結果很有趣,為什麼最受人類喜愛的數字會是7呢?

數學家貝洛斯的解釋是,我們可以用手數出來的數字中,除了7之外的其他數字,1、2、3、4、5、都可以翻倍成2、4、6、8、10,9也能被3整除,相比之下,7既不是其他數的倍數,也不是其他數的因數。同時在計算中,分別用1、2、3、4、5、6去除以7,它們都是無限迴圈小數。換句話說,7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它是一個獨行俠、一個局外人(It’s unique, a loner, the outsider)。於是,人們會認為7是獨特的,有自己風格的。

這個數學上的解釋也很有趣。但是我發現,這個投票如果是在中國進行的話,結果未必是數字7,7極有可能是排名非常靠後的一個。如果數字8在中文中與繁榮和富裕有關的話,那麼,數字7在中文中,則常常與混亂和變化有關。你看看與7有關的成語,很多都是有負面意義的,比如:橫七豎八,亂七八糟,夾七夾八,零七八碎,烏七八糟,雜七雜八,七長八短,七顛八倒,七扭八歪,七拼八湊,七竅生煙,七上八下,七死八活,七推八阻,七折八扣,七嘴八舌,七高八低,七稜八瓣,七零八落,七事八事,七手八腳,七青八黃,五勞七傷……都是形容不整齊,不端正,雜亂無章,混雜不清,無秩序,無條理,亂得不成樣子。作為一個傳統的農耕社會,對中國廣大農村來說,向來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夏秋冬,寒來暑往,一切都是有秩的,時間如數字8那樣以同心圓或者是呈螺旋形的方式作用。農耕文明是比較固定的,週期性的,不喜歡混亂和變化,而數字七有一種出走和冒險的意味,有一種不歸屬於任一群體的彪悍性格,所以,這個數字難免被賦予了一些負面的色彩。

神秘的數字七

面對高山黃土數千年後,中國已經轉過身來面對海洋。我們已經拋棄數千年的傳統內向型經濟結構,變成了依賴海洋通道的外向型經濟結構。我們正從傳統農耕國家變成現代海洋國家。生存方式的轉型,將導致政治、軍事、外交、教育、倫理道德、法律、風尚習俗和價值觀等全方位轉型。此誠中華五千年未有之變局。重新審視這個數字7,其實與海洋和生命本質有關。 地球上海洋總面積約為3。6億平方公里,約佔地球表面積的71%。對於人來說,水是僅次於氧氣的重要物質。在成人體內,70%的質量是水。如果一個人不吃飯,僅依靠自己體內貯存的營養物質或消耗自體組織,可以活上一個月。但是如果不喝水,連一週時間也很難度過。我們都曾在母親的子宮裡度過人生最初的二百八十天,時間一到,開關一開啟,因孕育我們吃盡苦頭的母親,才能一身輕鬆。經過了勤勞勇敢的三十七週半,艱苦卓絕的三十七週半,生命瓜熟蒂落的時刻,悄悄來臨了,隨著羊水嘩啦啦地流,我們終於泊岸下船了,這條船的名字叫胎盤,經過無際羊水的漂流我們來到了這片大陸……

我覺得,數字7應該有一些特殊的性質,使它一直吸引著人們的注意。巴比倫紀元年代,7是一個象徵權勢和諧的數字,是權利和名譽的象徵。在基督(猶太)信仰中,上帝用六天創造世界,第7天休息,正因為如此,數字7在《聖經》中被用來說明“完整”的概念。因此“7”字在英語國家裡面成為一個神聖而又充滿神秘色彩的數字,可以說在西方文化中,7普遍被視為幸運數字,而有 Lucky 7 的說法。數字7對西方文化乃至整個世界的文化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它影響著人們的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西方文化,7和世界上許多宗教文化之間也有著緊密的聯絡。7是許多神話和民間傳說的基礎,來自世界各地的古老信仰認為,第七個兒子的第七個兒子將被賦予神奇的力量。穆斯林在麥加朝聖時,要繞克爾白聖殿走7圈。在印度教中,有7個高等世界和7個地下世界。而在中國,則是把日、月和五大行星(古人以肉眼觀測,只知道五大行星)這7大天體的執行,形成了陰(太陰-月亮)陽(太陽)五行(金、木、水、火、土)的天人合一哲學信仰。在中國傳統文化裡,7其實是陰陽與五行之和(2+5=7),這是儒家所謂的“和”的狀態,也是道家所謂的“道”或“氣”,都與“善”、“美”有著密切的聯絡。體現這種理念的中國古琴就是七絃琴,天上有五星,地上有五行,世上的聲響有五音,因此,它便有了五絃:宮、商、角、徵、羽。後來,文王加一弦,武王又加一弦,成為七絃。

神秘的數字七

按說7在儒道思想中代表陰陽五行的和諧,不明白為什麼在我們的成語中與七有關的,還是以負面居多。比較有褒義的包含七的成語,是“七步成詩”,“七行俱下”,“倚馬七紙”,比喻人才思敏捷,知識淵博,七步可以成詩,讀書可以同時讀七行,文章寫得飛快,千言立就。可惜,這三個成語故事的主人公,三國時期文學家曹植、南朝宋孝武帝劉駿、東晉文學家袁宏,雖然文章華敏,才藻甚美,所作詩文菁華璀璨,但生逢亂世,紛爭動盪,他們都是隻活了三四十歲,就憂思而亡。倒是讓我想起了莊子講的“渾沌”。渾沌是一個不清楚的東西,當渾沌從不清楚到清楚,其實就是創世紀的過程。可以想象渾沌是一團難以定義的存在物,像微生物,也像生命基因那種胞胎的存在,或者是草履蟲、變形蟲的形狀,總之渾沌是沒有定形的。我們的生命都從渾沌來。渾沌是世界開闢前元氣未分、模糊一團的狀態。後來在莊子的那個故事中,有人要感謝渾沌,要給它七竅,讓它可以視、聽、食、息,每天給它一竅,七天以後,渾沌就死了。這和《創世紀》的七日創造天地剛好相反,耶和華是七日之後越來越清楚,莊子的創世紀則是七天以後,渾沌死了。

在自然數中,7真是一個最特殊、有趣的數字,在中西方文化中有著完全不同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