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雞足聖山
那個週末，點進群裡報名，說走就走，跟著一群省城的朋友去爬了雞足山。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滇西人，我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爬了雞足山。
雞足山是享譽南亞、東南亞的佛教聖地，中國著名佛教名山之一，是佛教禪宗的發源地，也是藏族傳說中格薩爾王變成雄雞捉拿變成蜈蚣的妖精之地。在滇藏、全國、東南亞都久負盛名，自古以來各地朝拜者絡繹不絕，更是滇藏、川藏交界藏民的聖山。少時在老家，冬天，從北邊一路走過來的一批批藏民，常常經過我們小縣城。他們往往男女老少幾十人結成一隊，趕著牛、馬，馱著衣食住行一應物品，去朝拜雞足山。天黑前，攏個大的集鎮，找塊地兒，依牆搭了氈房，撿幾塊石頭在路口搭個灶支起大鍋煮吃食，圍著篝火跳鍋莊，吃飽跳累，貓進氈房睡。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停當，餵飽牲口趕路。這樣的隊伍幾乎天天見，有時一天能見著幾撥。冬天，寒冷的北方，室外已無可供牛羊吃的草，此時為藏民朝拜心中聖山之際。他們從各自家鄉出發，路途迢迢，第一站，先到位於雲南大理州鶴慶壩子的天子廟朝拜，意為敬取雞足山門鑰匙。第二站，到鶴慶黃坪鄉的天華洞，朝拜遠古時候格沙爾王征戰妖怪時曾經駐足之地。再一步步爬向雞足山，直到朝拜完金頂寺，返回。一個來回，少則一個多月，遠的兩三個月。如此朝聖，一生至少三次。藏民們從遠古至今，年復一年從未間斷。那時在故鄉，冬天裡，小娃娃不乖、哭鬧，大人就說：再哭，被老古宗（當地人對藏民稱呼）聽見，抱到大鍋裡煮了吃。小娃娃不敢哭，大孩子也只敢三五個遠遠站著望望他們，不敢接近。由此平添幾分朝雞足山的神聖、神秘感。回家去跟媽媽說：我也想去雞足山看看。媽媽急得惡狠狠罵：呸呸呸，朝山不可亂說的，特別這種神山，你沒牛沒馬沒大人陪，怎麼去？我們大人都從來不敢說去呢！之後，就將這聖山埋在心裡了，彷彿這山遠在天上呢，如何去得。
長大後，外出求學討生活，每每聽到雞山行也就聽聽而已。要去，得攢假、結伴。再有，不說齋戒沐浴也應做適當的朝聖心裡準備吧，遙遠著呢。
這回，朋友大哥在群裡亮了一嗓子：接訊息，雞足山將舉辦“重走霞客路 雞足靈山行”活動，限時報名，要去的快進連結報名。群友們爭先恐後報了名，我也報了名。就這樣，星期六坐大巴，開啟了雞足山之行。
晚上八點多鐘來到雞足山鎮，到達中國五大佛教名山之一的雞足山腳下寺前村，進駐一家建在山北坡腳的民宿，店主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地方風味晚飯，男士喝酒聊天，女士吃罷找到住處洗漱休閒。店踞雞足山北麓，緩坡上，一上一下兩院，分屬姐弟兩戶，每院有新宅舊宅各一所。下邊一戶弟弟家，和父母一道，經營餐飲加住宿。上邊一戶姐姐家，夫妻二人，帶著個十二歲的女兒，只經營住宿，在兩家吃住的客人可在任一處結賬。吃過飯，我選了靠上邊的姐姐家投宿，哪兒高，視線更好。洗了澡，找老闆吹牛聊天打聽家長裡短，得了一些資訊：早年這裡也不叫雞足山鎮，經濟好了，遊人多了，政府並了幾個村，又搬遷來幾個村，撤煉洞鄉成立了雞足山鎮；寺前村幾乎家家開起了民宿餐飲，基本無人種地了，所分的地，能種點桃子李子等果樹，沒時間也不值得去打理了；民宿一年到頭不愁人住，附近、省內、省外、國外的都有，熱鬧時還要提前預定；每逢雞年最熱鬧；藏民也常來朝拜，現在都成群結隊乘車前來，據說還有政府補貼。閒談中老闆上五年級的女兒一直在用白族話跟夫婦兩交流。植入了劍川木雕元素的四層白族民居，臺階上，院子裡栽了些花花草草，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一家人。
早點吃店主煮的大理餌絲，吃後來到鎮廣場，廣場已有不少人。高音喇叭放著音樂，舞臺上你方唱罷我登場在表演開幕歌舞，舞臺對面長廊裡，眾人排隊登記，領分屬不同專案成員的道具。當天的活
動分為六公里徒步、二十八公里徒步、腳踏車比賽三個專案。據悉二十八公里徒步是以四人一隊參賽，參加該專案的人，多為發燒友，不少人提前一個星期就到山裡訓練了。我們參加的是六公里徒步，每人領得一件T恤、一頂帽子。十點開幕式，各種講話祝福後，鳴槍開走。
出鎮廣場，緩坡穿過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爭先恐後，進入山門，談笑風生。過土路，上臺階，人員開始分化，萬里無雲的天，驕陽似火，縱有高樹參天，仍然汗流浹背，尋著路旁廁所，趕快將領來T恤下邊穿著的已經完全溼透的衣服脫下來，繼續奮力爬。途中，有個保險公司給人們發礦泉水、香蕉、聖女果；六公里終點，行程完結簽到處，發餅乾、還有那個不怕上火的飲料。雖不計名次不拿獎，我們團隊成員基本都屬於先前到達終點一列。喘喘氣、喂喂猴子，一行人倒騰到纜車起點，坐纜車上金頂寺。
近兩公里的索道用時約十五分鐘，乘坐人觀景拍照，瞬間到達。纜車下邊，步行者頂著灼灼烈日一步一個臺階往上爬，有二十八公里參賽的，也有揹著香袋貢品虔誠朝山的。下纜車，爬一段蜿蜒陡峭的長臺階，上上下下的行人擦身而過，幾個轎伕抬著空轎迎面下來，匯入路旁等待的轎伕中。從幾家經營店中間穿過，左拐上臺階，抬眼看看置身近頂的莽莽蒼蒼雞足山，好一片肅靜器軒，再往右，來到金頂寺門口。
位於雞足山最高峰天柱峰的金頂寺，此處海拔3200多米，低海拔處來的人爬到此處需要歇息平喘，寧心靜氣再進入。我不喘，直接進入白族特色重簷山門。同所有來人一樣，敬香不可少。先在院內將從門口商店請的香點燃，全部敬在了那個大香爐裡——我不懂規矩，少時跟著我媽進寺廟，她常拜佛說小孩土牛木馬不懂事請原諒，然後我一股腦將所帶的香燭紙火放一處，媽媽拜拜說：阿彌陀佛，心動神知，保福保佑！今日敬香，我也默唸：保福保佑！敬完香，右轉進大雄寶殿，見人捐功德我也捐功德，沒多想，就像跟著排隊往前走一樣。這是個挺大挺新，法物齊全的一個殿，應為僧侶做法事之地，只是現在一點多鐘，不是時候。出殿，進院，右前方一座高塔——不知何故，每次見塔我就想到唐朝，也許是看多了唐玄奘的塔吧。思緒去捕捉唐人，尋找此塔與他們的關係。有人認為該塔建於唐，但無史料佐證。現在這個塔，原址上，明萬曆年間修過光明寶塔，清康熙時拆毀 ，現塔為民國時，雲南南省主席龍雲登山遊覽時應僧人請求，撥資興建的楞嚴塔，方形密簷磚塔，高 40米，共 13 級，第二級四周裝有鐵欄杆，可供人們攀登眺望。也不知崇禎年間徐霞客帶來友人靜聞的 《法華經》可否還埋在地宮？往東走，來到飲光殿，殿不大，殿內供奉的是迦葉尊者 ，雞足山是佛教禪宗的發源地，與這位迦葉尊者有關。說是兩千多年前釋迦牟尼大弟子飲光迦葉入定雞足山華首門， 奠定了它在佛教界的崇高地位。姑且不論迦葉真的來過否，有他的精神足矣，況佛家不是多世輪迴，千年修煉嗎？如此尊他，他的靈性會來不時照拂吧。接近院東區圍欄處，就是金殿，也是這金頂寺的名頭來歷吧。原為明朝所鑄銅殿，從昆明東郊鸚鵡山太和宮銅鑄金殿遷置峰頂的普光殿原址，毀於文革，後來重新建，銅鑄貼金，照出相來煞是好看。
坐纜車趕回，走到鎮廣場旁停車處，當天趕回省城。
第二天，給媽媽打了電話：昨日跟朋友參加徒步，去爬了雞足山，晚間趕回來了。電話那頭停了一陣，答：哦！匆匆問候掛了電話，一陣喘息平靜下來——這座聖山，我還沒朝拜，爬了一下。
